第20章 20陸稿薦的醬鴨子
還沒等陳慕武開口,大哥陳慕僑就已經胳膊肘往外拐,替張乃燕說上了話。
好在他還算講理,沒有直接替自己的小弟答應,而是循循善誘地勸導起來:“小弟,你我既是吃着江的水和米長大成人的,那麼回饋桑梓也算天經地義。
“如今君謀兄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親蒞寒舍,你在科學方面又有一技之長,理應爲家鄉的教育事業出一份力。”
傳承五千年的農耕文明,讓每一箇中囯人骨子裡都有很濃重的鄉土情結。用一個成語典故來說,這就叫作“毋忘在莒”。
陳慕僑就是這樣一個人,去年江省全境受了水災,他不但捐了一筆錢,還參與到賑災委員會中,爲家鄉事物四處奔走,親力親爲。
因此,當他聽到有人要邀請自己的弟弟回到家鄉去講學,自然就很高興,想要盡力促成此事。
陳慕武也跟着唱了個喏:“小弟謹遵大哥教誨,願意跟着君謀先生回到家鄉去講學。”
柳三變說:“錢塘自古繁華”,自五代十國的吳越武肅王錢鏐以降,江就是全國名列前茅的富庶之地。
有錢不賺王八蛋,陳慕武也很樂於回鄉講學,因爲根本不用考慮報酬多寡,給少了,對方自己就會覺得不好意思。
他都開始考慮,會不會有哪個大戶人家的姑娘小姐,不但看上了自己帥氣逼人的外表,還被自己內在的學問所深深打動,最終決定要以身相許了?
當然,這只不過是他口嗨開了個玩笑而已,畢竟匈奴未滅,何以家爲?
陳慕武年紀還小,還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長得十分漂亮的除外。
“好,好,你能有這個態度,我很欣慰。君謀兄,……”陳慕僑誇了誇自己的弟弟,然後轉頭看向了張乃燕。
“鄭公。”
陳慕僑叫張乃燕的字君謀兄是客氣,但張乃燕要是反過來也稱呼陳慕僑的字鄭相兄,那就是不敬。
畢竟兩人的年紀和地位不同,稱呼上也要分出來個老幼尊卑。
“明天舍弟就要北上赴邶大之約,眼下又是年關將至,不如等過完年之後,再讓舍弟前去故鄉講學,如何?”
“這真是再好不過!那我就替家鄉學子多謝鄭公和漢臣了。”
“不必客氣。”
……
送走了張乃燕這個不速之客,陳慕武留在家裡的時間僅剩下一個晚上。
他的行李全部裝進了一個大號手提皮箱裡,還另外帶了一個小號的公文包,裡面裝了幾本最新幾期的《禮拜六》、《紅雜誌》之類的閒書,方便他在火車上打發時間。
十六日清早,陳慕武在家裡吃過了臨行前的早餐,在陳老夫人不捨目光的注視下,登上了二哥從錢莊派來的一輛奧斯汀牌小轎車。
一早上都沒有出現的大哥終於姍姍來遲,他的手裡還拎着一個包袱皮。
陳慕僑拉開車門,坐到了自己弟弟身邊,晃了晃手裡拎得東西:“我一大早到市場上買來的,今天剛上市的新鮮冬筍,一共兩份,每份三斤,一份送幼漁,一份送啓孟。走吧,我們出發。”
胡適前幾天又發來了一封電報,詢問陳慕武是否要替他尋個住處。
陳慕武本想着去那座赫赫有名的六國飯店去看一看,但卻被大哥否定了這個想法。
倒不是因爲六國飯店恐怖的房價,而是陳慕僑覺得,時值年關,小弟一個人出門在外,住在旅店不如住在家中有親切感。
於是他給在邶京的故舊朋友怕了封電報,替陳慕武尋覓了一間可以借住一段時間的客房,還請他們在小弟訪京期間多多照顧。
爲了表示自己的致意,陳慕僑還一大早就跑到市場買了江南的特產冬筍讓陳慕武帶上,以示對別人幫助的感謝。
他深知,幾斤筍子雖然不貴,但對這幾位客居京華多年老友來說,很久都沒有嚐到過的冬筍,是紓緩鄉愁滋味的靈丹妙藥,要比黃金值錢無數倍。
在車上,大哥又是不厭其煩地叮囑着陳慕武此次遠行的各種注意事項,到了北站之後,還一路給他送上了月臺。
早上七點三十五分,汽笛聲準時響起,煙囪裡噴出白煙,火車頭哐哧哐哧地運轉起來,第十一次滬京聯運列車駛離了月臺。
頭等車廂的環境很優雅,座椅也很舒適,裡面乘客們的穿着打扮,一個個看上去也都是非富即貴,他們似乎都已經習慣了乘坐火車,該讀書的讀書,該看報的看報,該和自己女伴調情的,就和自己的女伴調情。
整個車廂中,只有一個人對坐火車表現出不適應,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陳慕武。
他雖然不是第一次坐火車,但卻是第一次在二十年代裡坐火車。
早上坐二哥那輛幾乎沒有減震功能的汽車行駛在坑坑窪窪的路上,就已經把陳慕武顛得夠嗆。
現在坐在火車上,每行駛十幾米就碾過一個鐵軌接縫,更是讓他欲仙欲死。
陳慕武不由得懷疑,就像這樣再坐上一天一夜,他到邶京之後是不是要直接找個正骨師傅,幫他把全身上下顛散架的骨頭給拼接到一起。
在原時空裡,復興號高鐵四個多小時就能把旅客從仩海送到邶京。
而現在同樣多的時間過去了,陳慕武所乘坐的火車纔剛過蘇卅!
不過倒是有一點好處,就是火車停站時,可以在月臺上採買食物。
就比方說現在,他就在自己的座位上享用着一隻從月臺上買到的陸稿薦醬鴨。
到底是不是正宗的陸稿薦醬鴨,陳慕武並不清楚,因爲這只是那個小販吆喝中的一面之詞。
但他知道這醬鴨確實好吃,美味讓他暫時忘卻了旅途的痛苦。
而且這醬鴨還物美價廉,和高鐵上那些死貴的微波加熱速食盒飯比起來,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下午三點零四十三分,在滬寧鐵路上跑了八個半小時的火車,難得準點到達了盡頭,位於長江邊下關的遖京車站。
然而對陳慕武來說,他的旅程纔剛剛進行了四分之一。
在此地下了火車,來不及喘口氣休息一會兒,他還要提着行李馬不停蹄地趕往長江岸邊,搭乘渡輪到江對岸的浦車站換乘津浦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