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落在木婉兒臉上的視線冰冷徹骨,手指向前一彈,木婉兒剛想掙扎着逃跑的身體就僵直不動,她嘶聲尖叫着:“我不要,我不要……蕭清斐,你這麼對我,你會有報應的!會有報應的!”
“哈,報應?”
他眯着眼冷冷地笑,“不用你說,我已經嚐到了。”
他爲她犧牲了她,到頭來卻發現那只是一場設計的欺騙,而在這場佈局裡,他失去了最珍貴的,所以,當徹底明白的那一霎那,他幾乎想直接掏出那顆心,問問她,她到底怕不怕報應?
報應?哈,他早就不怕了。
前世今生,他兩世都被命運玩弄。他算是徹底明白,想要的,就要自己去奪,等着上蒼來憐憫,到頭來只會得到虛無縹緲地一場虛空。
怎麼甘心就這樣失去……
不甘心。
“動手吧。”
他低低地笑,燭光打在他的銀絲上,讓他看起來蒼涼而又悲絕。
既然她讓他痛苦,那麼自己又憑什麼讓她這麼舒心呢?
“木婉兒,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你太過貪心,那並不是壞事,可你不該把手伸向我,你不該讓我失去了最不願失去的。所以。”他站起身,頎長的身影在地面上拉出冰冷的弧度,“享受這由你一手主導的尾戲吧。希望,你到最後還能承受得住。”
他古怪的一笑。
畢竟沒有能接受自己那時的面容。
他的話音一落,暗衛走向她,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身上繁複的衣服,耳邊充盈地尖叫聲讓他們煩心,直接點了她的啞穴,視線專注地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對着一隻等待剝皮的動物,目不斜視地扒着她的衣服。木婉兒羞憤地瞪着他們,絕望地看着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剝離。
地面上散落的衣襟讓她終於恐懼。他,不是在開玩笑。
他是真想剝了她的皮。
不要,她不要啊……
她含着淚看着門口無情的男子,他的臉遮擋在陰影裡,看不真切,只有那一雙眼睛泛着冰冷的光。她絕望地看着他,終於放棄,閉上眼。與其這樣被這樣活生生地剝皮,她寧願死去。只是,她咬舌自盡的瞬間,下頜突然被卸掉,她痛苦臉幾乎扭曲。
“倒是忘了,你會覺得生不如死吧?可惜,我偏偏不想讓你死呢。”
蕭清斐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已經沒有一件遮蔽物的身體上,冷冷地笑了一聲:“交給你們了。”
轉身,朝着門口走去,頎長的背影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木婉兒無力地閉上眼。
完了,一切都完了。
站在門口,低涼的夜風吹在臉上,蕭清斐看着苑閣,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株青竹上,眸色軟了下來,青兒……
房間裡死一般的沉寂,只是偶爾聽到刀鋒撞上地面的聲音,不時傳來火烙灼燒皮膚的聲音,那“茲茲”聲讓他擰眉,刺鼻的烤焦皮膚的味道傳來,他轉身,朝着前方走去。孤寂的身影拉出一抹蕭索,他等了這麼多年,絕不會就這麼甘心放手。
伸手打了個響指,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蕭清斐沒有停下腳
步,冷聲吩咐道:“明日,散佈消息出去,就說我死了。這個地方,過兩天,徹底燒掉,不要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那二夫人……”那人低垂着眼,輕聲問。
蕭清斐沉默了下來,停下腳步,仰頭看着天空,“用在七絕崖地找到的誅殺的那些狼的狼皮替她重新植上新的皮膚,然後送進天香樓。”
聽到這,那人明顯怔愣了一下,卻並未說什麼,點頭。
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坐在牀榻邊,墨非離沉默地望着還在沉睡中的女子,他的手握住她錦被下的手,她偏低的溫度讓他的臉上溢滿了擔憂與不安。裴衣站在他身側,望着他,無奈地嘆息:“離,都三天三夜了,你去休息會兒吧。葉姑娘一時半會兒不會這麼快醒來的?”
墨非離搖搖頭,“裴,你先去休息吧。”
“離,你……”裴衣面色沉重地看着他,“這樣你身體會受不住的,我是大夫,你要聽我的。”
回答他的是墨非離的沉默。
“你要這麼困着她一輩子嗎?蕭清斐死了,她終究會知道。”望着沉默不語的男子,裴衣一步步看着他們走到今天,他知道不容易,可有些事情,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改變的。他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會變成這樣?到底該怪誰,哎……
“離,她終有一天要知道的。你,到底在怕些什麼?”
墨非離的臉上露出一抹痛苦,“我不知道……”
他的手不自覺地摸到臉上,眼睛上的黑布條讓他心裡像是堵了什麼,喘不過氣。那夜,他看不到她的痛苦,看不到她的掙扎,他甚至看不到她的痛苦,他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做不了。
“裴,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他現在甚至覺得,自己已經配不上她。
他還能給她幸福嗎?
“失敗?”裴衣愣了愣,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說。
隨即明白過來,臉色一白,“離,你想什麼呢?你爲她付出了這麼多,犧牲了這麼多,她好不容易在你身邊了,你怎麼能這麼想?”他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你,你不會打算放棄吧?這樣對你對她都是不公平的……”
“可我……”墨非離的聲音低啞,他痛苦地捂住臉,壓抑的聲音在喉間滾動。“你以爲我願意放棄嗎?可那晚過後她醒過來時的瘋狂,你……是知道的。”他想到那日,手指還在發涼。她刺耳的話像是針一般死死地紮在他的心窩上,讓他痛了一次又一次。
反反覆覆,沒有終結。
“離,你怎麼可以這麼想。那不是你的錯……”
“可她的心裡,終究還是未曾忘記過蕭清斐。”她的一言一語都圍繞着他轉,那日她的顫抖,她情緒的不穩都透過空氣傳到他的耳蝸,他能感覺得到,能感覺到她的猶豫。她是後悔了吧,或者,她終於想清楚了……如今這樣的自己,又有什麼資格留在她身邊?他自暴自棄地想。可一想到她會離開自己,會去另外一個人的身邊,投入另一個人的懷抱,他的心就忍不住痛地喘不過氣。
“可他不是死了嗎?”裴衣愣住。
“死?不,裴,你不瞭解他……他怎麼可能會因着那一劍死去。”
那日感應到的力量,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形成的,“他似乎得到了某種力量。”
“你是說?”裴衣的臉凝重下來,“可,怎麼可能?”
墨非離搖頭:“這世間,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狐兒能轉世重生,那麼,他也能借助力量得到他想要的,你忘了他離開時的話了嗎?他是在讓狐兒痛苦,逼她做出選擇,他似乎在她身上做了什麼,她的情緒波動的厲害。雖然你是大夫,可有些事情。不用眼睛看,更能感覺得到。”
“那更不應該把葉姑娘讓出去了,離,你的眼睛我會想辦法的,你不要這樣。”裴衣痛心地望着他,“我會想辦法的……”
墨非離抿着脣搖頭,冷靜下來後,他想到的更多。
“蕭清斐雖然爲人陰狠毒辣,可他對狐兒卻是真心的,那日他掙扎的痛苦也不是作假,與其這樣痛苦,不若放手成全他們。”他的聲音有些虛無縹緲,努力了這麼多年,他要的從來不是放手。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要去面對,即使,他不願意……
“離?”裴衣錯愕地看着意志消沉的男子,不安道:“離,你不要做傻事。你不能這麼自暴自棄,這並不是你的錯。”他重複着,他雖然從未體會過男女之情的撕心裂肺,可這些年他看着他們走過來,看着離的痛苦掙扎,他難以想象,如果再這樣放任離一個人,他會不會再像當年一樣徹底發瘋。緊張讓他的手交握在一起,他的手按在墨非離的肩膀上,重重的,“離,你到底在怕些什麼?如果蕭清斐對葉姑娘不是真心的呢?如果他只是想得到九尾狐呢?你這樣把她交出去,會害了她的……”
裴衣的話讓墨非離渾身一震,他擡頭,神情恍惚不定,“可,他?”
“離。”裴衣長長嘆息一聲,“你也說了,有些事有些人並不是你想看清就能看清的。蕭清斐既然當年能那麼對她,你忘了五年前她初來離王府時的情景了嗎?”
墨非離的手緊了緊,手憐惜地撫上她的臉,俊臉蕭索,“我當然記得。”
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他又怎麼能忘得掉?
“所以,離,你更不能放棄。我知道你現在覺得自己配不上葉姑娘,可感情的事,你真的放得下嗎?”他不認爲他能放下,五年的時間都不能讓他忘記,等了這麼多年,盼了這麼多年,如果真的到最後是那麼一個結局的話,他難以想象離會變成什麼樣。
墨非離沉默了下來。
“不要再多想了,眼睛的事我會想辦法……”
他如今能體會到離的心情,他的自卑讓他的傲性一點點磨盡。
而他的世界裡現在是漆黑一片,所以,他在怕,他徜徉在這黑色的禁域裡,想要掙脫出來,他想要看到光明,可這黑禁錮住了他,他無目的地跑着,卻越行越遠。
裴衣的臉上漸漸露出一抹堅定,無論花多大的代價,他一定要把離的眼睛治好。
“我知道了。”墨非離垂着的頭慢慢擡起來,只是幾日的功夫,他的臉瘦削的厲害,看在裴衣的眼底,只剩下無奈。兩人,既然彼此相愛,爲何又要因着另一個人而如此糾結?情之一字,他真的不想嘗試。只是看着,他就已經難過的難以抑制,更不論深陷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