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裴衣的臉僵硬地轉向墨非離,他呆呆地喚:“葉,葉姑娘變成了……變成了半人半狐。”
甚至,比那更可怕。
那尖銳的猩紅指甲,像是一把刀,刺目地劃過那些人的脖頸,血蔓延開,讓他陷入了無邊的恐慌……
“離,離。”他一遍又一遍地喚着,“葉姑娘她瘋了。”
“半人……半狐?”墨非離整個人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氣,滑坐在地面上,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想站起來去追她,他想告訴她,一切都是騙她的。他不恨她,真的不恨……他不討厭她,真的不討厭。
“哈哈……該死!你們都該死!都是薄情寡義的僞君子……什麼情,什麼愛?你們都該死!哈哈……”低媚的笑聲傳來,她明明是在刺耳的笑着,可那聲音卻帶了三分的酥媚,聽在耳邊竟然讓人臉紅心跳。狐媚狐媚,九尾媚狐……
墨非離聽到這,臉色一變,撫着門框站起身就要向着那聲音追去,可在聽到下一句話時,腳步徹底僵在了原地。
“墨非離,我葉青陌在此立誓……此生此世都不會再愛上你,否則,白髮紅顏,妙齡鶴皮,流盡最後一滴血而死!哈哈哈……寡情薄意,都是寡情薄意的人!”
“世間都是無情人,卻倒哪般癡情……”
隨着這一聲消逝,整個客棧更是慘絕人寰。
風,把那濃烈的血腥味吹進墨非離的鼻息間,他最後一根神經徹底崩潰……
“啊……狐兒!”
爲什麼……
爲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不絕於耳的嘶吼聲,絕望而又尖銳,久久縈繞在地獄般的客棧裡不散不絕……
裴衣失神地望着那遍地的血,遍地的屍體,冷意慢慢侵蝕他的全身,難以抑制地恐懼,在他眼底凝聚成徹底的錯然。
“怎麼會……”
怎麼會這樣?
只是須臾,爲什麼他一睜開眼會變成這樣?
會變成這種局面……
三天三夜,永不停歇。
裴衣啞着聲音在前方那個佝僂的背影乞求着:“離,求你了,休息一下吧……你的身體撐不住的。撐不住的啊……”
前方的人並未停下腳步。他的身體已經快要到達極限。
三天三夜不停歇的尋找,他身上的黑袍髒污不堪,下襬不知刮到了哪裡,撕裂了一塊,有一縷還連着絲線,他已經累得邁不動腳步,可卻還是一點點挪動腳步向前走着。遮住眼睛的黑布條已然不見,他緊閉着眼,脣乾涸起了死皮,整張臉已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從那日煉獄般的客棧出來,他就沿着血腥味一路向前。一路行來,失蹤的人越來越多,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種空前的恐懼當中。而九尾媚狐也被傳得越來越神乎奇乎……
終於,前方的身影晃了晃,就要向後倒去。
裴衣臉色一變,連忙快走兩步扶住他,他的身體也已經快到極限。爲了跟上他的腳步,他也三天沒有吃喝,身體能撐到這裡,僅僅靠他不時經過的溪流。他不知道離爲什麼舍大陸不走反而穿過這森林?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他,他怕……
真的怕葉姑娘的事情給他帶來的打擊讓他絕望。
那日,他不知道到底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可爲什麼明明相愛的兩個人竟然?葉姑娘當日那麼決絕的毒誓,像是一根繩子緊緊扯住了他的咽喉
,讓他喘不過氣來。
如果,那毒誓真的……
他難以想象離會變成什麼樣?
抱着已經意識模糊的男子,他嘆息一聲,轉身,把人背在了背上,慢慢向前一步步艱難地走着。
背上的男子,無意識地呢喃着,痛苦絕望的低喃讓裴衣莫名溼了眼眶。
這……到底是爲什麼啊?
裴衣在一個時辰後終於把墨非離帶到了最近的一個小鎮時,已經是半夜時分。他拖着他來到一間藥房外,那裡已經關門,他望着身後呼吸漸弱的男子,滿臉的着急,空出一隻手,死命地拍着門板,“大夫,救命啊……快點開開門!快點開開門!”
“誰啊!晚了,今晚不出診!”
藥房裡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低咳兩聲消了音。
裴衣更加急了,“大夫,你開開門吧,開開門我自己抓藥就行……銀兩不會短你的!求你了!”
沙啞的聲音因爲長久的乾涸帶出血腥味,他抱着身前已經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的男子,幾乎絕望了。就在這時,藥房的燈亮了起來,一個身影慢騰騰地挪了過來,“誰呀,這深更半夜的,真是的……不是什麼要緊的是就……”他的話在打開門看到外面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兩人時一驚,尖叫一聲剛要關上門,卻被裴衣用腳死死擋住。
“大夫,我們是人!是人!”
他拉着大夫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你看,有心跳的,真的有心跳的。”
他重複了很多遍,那老大夫才顫巍巍地回過神,“哎呀,作死了,這大晚上的你們怎麼弄成這樣啊,看把老夫這把老骨頭嚇壞了……”邊說着,趕緊讓開讓裴衣把人拖了進去,“快弄進來老夫瞅瞅,這是怎麼搞得啊。”
裴衣也顧不上回答,連忙把墨非離拖了進去。
放在軟榻上,立刻像是逃命似地朝着桌子奔了去,很快抱着茶壺整個奔了過來,半托着墨非離用壺嘴對着他就是一通猛灌,後者剛開始還拒絕喝水,可後來身體求生的本能讓他喝進了水。看他喉結滾動,裴衣才徹底鬆了一口氣,一下又不敢灌得太多,等差不多了,放下手裡的茶壺。
就撲向了不遠處的藥櫃,動作熟練而又迅速地抓了藥,不用稱量就精準無誤。
然後一把捧到驚呆了的老大夫面前,“拜託了,煎了藥給他!”說完,又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一起給了老大夫,然後,直接暈倒在了地上。
老大夫傻了眼看着昏倒的兩人,許久才反應過來……
等墨非離再次醒來時,他的意識還有些混沌,四周一片漆黑。他靜靜地呆在那裡,冷冷的,怔怔的。慢慢地,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呼吸開始急促,整個人猛地坐了起來,嚇了一旁的老大夫一跳,隨之,墨非離又因爲身體的痠軟無力而重新倒了下去。
老大夫站起身,走到他身邊,哼了哼,“看你還瞎折騰?受苦了不是?”
大晚上的把他給吵醒,他還以爲是什麼要命的病,竟然是脫水餓暈的?如果不是看在他們是傷者的份上,他鐵定把這兩個不知道生命可貴的傢伙給扔出他的藥房。伸手動作熟練的把脈,老大夫抽空看了一眼偷懶的藥童,“火,火,再大些!”
“是,師父!”
藥童連忙收回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偷瞄牀榻上的男子。
他們這小鎮還真的難見到這麼俊美的人……雖然是男的,可比他們鎮上西頭
的豆腐西施還好看。忍不住,他又瞄了兩眼。
只是……這男子似乎是個瞎子,真是可惜了。
“放開我……”
墨非離掙扎着,冷冽的聲音因爲虛弱聽起來有氣無力。
“你就可勁兒折騰吧,在這樣,老夫連你跟帶你來的那個人一起扔出去!”看他沒什麼大礙只需要靜養就行了,老大夫放下心來,這才搗鼓着自己的藥草,橫了一眼想起來卻有心無力的男子,“好好呆着,養個十天半月就好了。”
“不,放我走……”
狐兒,他要去找狐兒。他要跟她解釋,那些話都是騙她的,他從沒那麼想過!
他真的從沒那麼想過!
他不要她恨他,他不要……
“走?你能走哪兒去?跟你來的人都還沒醒,你可不能這麼沒良心啊,他可是辛辛苦苦把你背來的,你就這麼報答他?”
老大夫狠狠用鍘刀切了一下藥草,“老老實實待着!”
跟他一起來的人……
對,裴呢?
“裴……”意識越來越恍惚,墨非離再次昏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耳邊縈繞的是不熟悉的人聲,這次意識清醒了些,墨非離靜靜地待着,讓自己的元氣重新回到體內。
就聽耳邊的聲音說着什麼。
“師父,你聽說了嗎?隔壁的隔壁的鎮子了發生了以前很離奇的事兒呢?”
“你這小鬼,不好好看着藥爐,是不是又去後街的茶樓去聽戲了?”
“哪兒啊,這次據說是人親眼所見呢。”
“哦,你說,什麼事?”老大夫撿着藥草,興致缺缺。
藥童神神秘秘地看了看四周,才湊近老大夫耳朵旁低聲道:“師父,他們說那個鎮子裡有妖狐殺人啦……死了好多人,血流成河的,而且,也有很多人莫名失蹤了。”
“哦,你又聽人胡說了,老夫怎麼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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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然不知道了,你整天就在這藥房裡,你沒見咱們這鎮子這幾日生意都不好嗎?是因爲大家都躲在家裡不敢出來了……聽說,昨晚上二狗子家的小兒子不見了,聽說就是被狐妖給弄走了,說是要喝小孩兒的血,挖了他的心呢……嘶,可恐怖了!”
“胡說!”
“騰”的一下坐起身,墨非離的聲音都在顫抖着,“她,她纔不會傷害無辜人的性命……”
他的狐兒那麼善良,怎麼可能會傷害別人?
他這樣說着,心卻在劇烈地跳動着。她離開前的那句狠絕的毒誓還在耳邊迴響,讓他頭疼欲裂,他的狐兒纔不會這麼狠心,纔不會殺人?
可,那日客棧裡濃烈的血腥味又是爲何?
他惶恐不安地摩挲着要下牀,卻被藥童給攬住了,“這位公子,你身體還沒好呢?”
藥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日跟師父一起給他清洗身上的傷口,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看得可真是驚人呢……“你可不能亂動,跟你一起來的公子說你醒來就告訴他去幫你打探消息了,你這樣折騰自己,還沒找到什麼葉姑娘就自己先掛掉了。哎呀,大致就是這個意思了,你還是好好呆着吧……等你傷好了,就能去找那個什麼葉姑娘了。”
那藥童看他冷靜下來,鬆開他的手,有些憐憫地看着他。
沒想到這麼俊兒的人媳婦兒也會跟人跑了,不過,肯定是因爲他眼睛的緣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