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陌怔怔地看着它,它整個龍身縮成一小團,只有半個巴掌大,鼻息間的血腥味依然濃烈,青陌手腳僵硬。半晌,才動了動,頭向前探了探,神色複雜,“你幹嘛?”
小金龍沒有出聲,甚至連動都沒有動。
青陌眼睛一眯,“生氣了?”
這句話說出口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只是,這句話顯然也觸動到了小金龍,它慢慢睜開眼,豆丁大的金瞳裡,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閉上了眼。
得,真生氣了!
青陌用手指尖戳了戳它的小腦袋,“我又沒真的刺進去,你生什麼氣?”
這句話一出,小金龍乾脆翻了個身,直接把龍尾巴對着青陌,頭頂的兩個小龍角一動一動,很顯然它還在氣着什麼。青陌手指尖向下移,指尖碰到它身上冰涼的鱗片,低聲道:“你不說話,我不是你,能夠聽得懂狐狸的話,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在生氣什麼。”剛變成狐狸那會兒,她很不滿墨非離竟然能明白她的意圖,甚至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都能猜到。
現在換成了自己,是真的……
這種感覺很奇怪,自己怎麼就不明白它在想什麼呢?
“你……”
青陌張嘴,剛像說什麼,突然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即,門“咣噹”一聲直接被撞開了,一道還在喘着氣的身影出現在門前。
背對着光,看不清面容,只是那雙眼,泛着着急與不安。
青陌一愣,掃了一眼她身後站在門外的明亮處神情不安的憐兒,手不動聲色地拉起錦衾,遮住了還在生悶氣的小金龍,低咳一聲,視線再次移到正對着她的女子身上,“裴衣,你難道不知道進門之前需要敲門嗎?”
“哼!對於你,有必要嗎?”
裴衣的目光從青陌的臉上移到地上,當窗櫺縫隙裡透出的光反射在地面上的匕首上時,上面的血光更加顯眼。
她的神情一變,朝後揮了揮手,“憐兒,你先回去。”
“可……”
“回去!”她的聲音裡透着冷漠與厲色。
憐兒被嚇得脖子一縮,點着頭立刻跑開了。
裴衣這才動作,“咣噹”一聲,把門從裡面關上。
青陌看清了她的面容,慘白、憤怒,甚至帶了她不明白的苦澀。青陌臉上微微一變,低低喘了一口氣,道:“你想如何?”
“離在哪兒?”
裴衣沒有理會青陌的話,而是開頭詢問,聲音都在發顫。
青陌挑眉,放在錦衾下的手一握,又不動聲色地鬆開,笑了笑,“我怎麼知道?”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女子低吼出聲,眼睛四處看着,似乎在尋找着什麼,最後頹敗地垮下肩,“他剛剛明明是拿着藥進了房間的,可他再也沒出去過?你還說你什麼都沒有做?”
“你監視我?”青陌臉色沉下來。
想到那個墨非離變幻成的幻影,頭有些疼,揉了揉眉心,“他是來過,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是不是把他害了?”
“害了?”青陌好笑地看着她,“你怎麼會這麼認爲?”
“我……”
女子張了張嘴,神情格外的緊張,她梗着脖子朝前走了一步,視線頗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我剛剛聽到了一聲龍吟。”
她沉吟片刻,讓自己的聲音聽起
來穩了不少,才低低的說道。
青陌抿着脣,臉上依然很冷靜。
“哦,我可沒聽到。”青陌這句話一落,感覺到隔着一層被子的手指被咬了一下,不痛,卻帶了些懲罰的味道。
這傢伙!
青陌擡起手,一把按住了亂動的小金龍。
感覺到它在掌心裡掙扎着,青陌脣角不自覺地勾了勾。
這抹笑看在了裴衣的臉上卻成了得意地嘲笑,讓她臉色大變,撿起地上的匕首,朝前又走了兩步,把匕首遞到了青陌的面前,“你要是沒害離,這匕首上的血是怎麼回事?”聲音到了最後,幾乎是在嘶吼。
青陌的耳朵震得發麻,倒是從沒想到裴衣竟然能發出這麼高分貝的聲音。
“夫人?”
這一聲一落,房間外立刻傳出一道低沉的聲音,“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青陌一怔,想到應該是墨非離安排的暗衛,出聲,“沒事。你先下去吧。”
門外沉吟片刻,無聲頜首,“是。”
青陌重新回頭看向裴衣,後者清秀的臉此刻看起來暗黑、深沉,她沉吟,許久,才道:“你也看到了,如果我真的害了墨非離,那些他的人絕不會再保護我了不是嗎?”
裴衣的表情有些淒涼,她苦笑一聲,“是啊,那些人只認你。可那又如何?那不能代表什麼……”
“那麼,你又想讓我怎麼證明呢?”青陌覺得自己的脾氣此刻意外的好。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金龍的腦袋,換來它更憤怒地掙扎,青陌啞然失笑,還不老實?
“你笑什麼?”
裴衣雙手握着匕首,刀尖對着青陌,目光森然。
青陌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反問:“我有笑嗎?”
“當然有!”
“那就當有吧。”青陌聳聳肩,並不想因爲這些事跟她吵起來。
她睏倦地擺了擺手,“你要是想找墨非離,在這裡是找不到的,你還是去別處找吧?”
“你以爲我會相信你嗎?”裴衣又向前走了一步。
青陌掩脣打了個哈欠,目光卻是銳利地盯着她的臉,譏諷地勾了勾脣,“你以爲你還能傷得到我嗎?”
女子想起什麼,腳步赫然頓住。
甚至向後退了一步。
青陌看她,“回去吧,過些時日他就回來了。”
她不確定墨非離需要幾日才能恢復,它幻化出的那個人被她散了,估計再幻化成一個那麼相像的人可不容易了。
“他去哪兒了?”
“我怎麼知道?”青陌擰眉,“你怎麼這麼多問題?有什麼話你等墨非離回來再問吧。”
想到她此刻依然存在着要害死孩子的心思,青陌的耐性所剩無幾。
“那血……”
“是我身上的行不行?”青陌眉頭一擰,“我瘋了,自殘了行不行?”
脾氣越發的暴虐,甚至眉目間帶了陰狠。
這樣的青陌讓裴衣瞳孔一縮,那一瞬間她全身散發出的殺意太過明顯,想到此刻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裴衣恨恨地咬着牙,是,她是沒辦法對付她,不過有個人還是可以的。既然離不在這裡,這時是不是一個好機會呢?
她眼底精光一掠,甩了甩袖袍,“好了,我相信你了。如果離回來了,記得派人通知我。哦,也不對,你那丫鬟死了是
吧?嘖嘖,真是可惜……”
搖着頭,裴衣嘲諷地看着她瞬間變得陰沉的臉,笑得更加得意,“怎麼,你倒是奇怪,一個只相處了數日的丫鬟就讓你這麼上心?”
青陌看着她譏諷不屑的嘴臉,突然啞着聲音笑出聲,只是眼睛裡絲毫沒有笑意,“那麼,我也很奇怪,到底是什麼讓救死扶傷醫聖醫德的裴大夫你變成這麼冷漠呢?這句話,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裴衣的臉赫然變得慘白。
繼而冷笑一聲:“葉青陌,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青陌只是笑,並不理會。
她看着女子憤憤打開門,走出去,在關門的同時,想到什麼。猛地回頭看向青陌,手一擲,染了血的匕首朝着青陌飛來,她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匕首筆直地飛來,在匕首即將到達她的面前時,一揮手,匕首應聲而落,在地面上發出“咣噹”一聲。
房間裡再次恢復沉寂,青陌半晌才掀開被子,露出自己還帶了血絲的手背。
擡起手,露出掌心下縮成一團的小金龍,“不去看看?她從以前到現在,從善良到陰狠,都是因爲你。一切的一切,有一點,她的確是說對了,她爲你做的的確比我多。”
小金龍擡頭看她,豆丁大的金瞳裡有茫然,有恍惚,又有不安。
似乎在問:那麼,你想把我讓出去?
青陌心一縮,移開目光,許久才喃出一聲:“白漓淵,必須活着。”
僅僅七個字,像是一把鎖,死死地把墨非離困住,它金瞳裡迸射出難以置信的光,突然低低的龍吟在青陌耳邊響徹:那麼,我呢?我呢?
青陌咬脣,不言不語。
離得這麼近,她甚至以爲那龍吟是他的心在滴血。
“墨非離,這是你……欠他的。”
也是我欠他的。
所以,他那條命,你必須還!
“嘭!”四周金光一掠,原本還蜷縮着的小金龍像是瘋了一般朝外奔了出去,瞬間不見了蹤影。
青陌怔怔地望着空了牀鋪,小金龍待過的那一塊地方塌陷下去。她用手抹平,自嘲地勾了勾脣,無聲無息苦笑。
掌心突然黑光一掠,青陌壓抑地回神,抹了一把臉。
才攤開右手的掌心,果然看到冥印在攢動,一道低沉的聲音從冥印裡傳出:“出了什麼事?這近一個月我都得不到你任何消息?”
青陌沒有出聲。
冥淵那邊愣了愣,不安地問:“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沉默半晌,青陌嘆息一聲:“我懷了他的孩子。”
那邊是長久的沉默,青陌甚至能夠感覺到對方急促的呼吸,不一會聲音戛然而止。
青陌怔愣在原地,苦笑一聲,鼻子一酸,眼底的神情複雜難言。
等了有半柱香或者更久,那邊才重新傳來冥淵的聲音,低啞得讓人難受:“你,決定了?”
青陌搖了搖頭,想到他看不到,才嘆口氣,“這是一個意外。”
青陌話音裡的無奈觸動了冥淵早已緊繃的神經,他像是炸了毛的獸,難以置信地嘶吼一聲:“他強迫你?”
青陌咬脣,不知要怎麼回答他。
她的沉默卻像是間接地默認,青陌甚至能聽到對面那邊傳來的碎裂聲,帶着焦躁、不安,她眉一斂,低喝一聲:“冥淵,你在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