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十三重樓的十三樓，妤音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黑霧縈繞下的石門，上面畫着一種奇怪的圖騰，看起來不像是鷹也不像是任何獸類。妤音回頭，霄祈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這是什麼？”
“魔界的圖騰。”
“哦？”妤音挑挑眉，讓開：“那麼，我可以進去這裡嗎？”
“不可以。”
霄祈直覺否定，“如果你說的就是這個地方的話，你覺得本君會相信你嗎？”
“你可以選擇相信，也可以選擇不相信。”
妤音無所謂地倚着石門，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黑光縈繞下，連她臉上的刀疤都淺了些，看起來線條柔和不少，甚至能看清楚大致輪廓。
霄祈眯着眼看她：“本君不信。”
“是嗎？不信就算了。”
妤音無所謂地聳肩，眼底依然沒有任何笑意。
“你就這樣放棄了？”
“當然不了。”妤音幽幽擡眼，眼底有什麼一晃而過，聲音壓得有些低，“就算你不放人，可不代表，我……進不去這裡。”突然，眼前閃過一道極亮的光芒，霄祈臉色一變，向後一躲，下一刻門就被推開了。他抓着剛剛朝他襲來的那個東西，等看清了，目光凝重下來，竟然是……天眼鏡的碎片。
他快步走進去，陰森的樓宇末端，是一池的黑水，上面浮現一層黑霧，在這黑霧的正中央，是一顆黑色的珠子。
珠子極亮，甚至連站在池邊的妤音周身也籠罩了一層光。
霄祈向前走着，他抿着脣，鳳眸裡有冷光掠過：“你到底是誰？你想要做什麼？”
“我是誰？”妤音背對着他，聲音像是被風吹散一般，虛無縹緲，聽不真切。霄祈眉頭一擰，下一刻，就看到妤音慢慢轉過了身，身後，黑霧乍然的拂起，捲起她一身的白衣，纖塵不染，卻漸漸被黑霧籠罩。而在這層層黑霧中，她束髮的繩帶斷開，一頭青絲隨風飛舞。她靜立在那裡，像極了黑池裡的白蓮，輕飄飄地向後落去，摔向黑水裡。
霄祈臉色一變：“你不能進去！”
“你站住。”
妤音冷冷出聲：“否則，我就毀掉這顆珠子。”
站在黑水裡，妤音單手握着那顆發着黑光的珠子，笑得冷漠：“霄祈，都說你魔力高強，可如果沒有這顆珠子的話，你身上的魔力還能剩幾層呢？整個魔界又會如何呢？”
隨着她一聲聲的低喃，霄祈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我怎麼會知道這些？”
妤音低低地看着他，半擡着眼，頭上的角慢慢變得虛晃，甚至看不真切：“你不是想看到九音麼？我這可是好心在讓你看到而已。”
“你在說什麼？這裡怎麼會有九音？”他在魔界這麼多年，來這十三重樓不下千次，怎麼就從未見過九音？再說，這十三重樓除了他，也只有……她……了。霄祈的心突然一跳，又瞬間冷靜下來，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死死盯着妤音，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搖着頭，“不，本君不信……本君纔不信……”他慢慢向後退着，他這一動作看在妤音的眼底，慢慢變得越發冷漠：“既然你不信，那我就讓你相信。”
下一刻，在霄祈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她徒手抓起黑珠，吞了下去。
“妤、音！”
霄
祈震怒地喊出聲：“你幹什麼？”
蹙然躍起，就要向着黑池裡奔去，可卻被黑池驟然乍起的水波擋了回去。
極致的強光，照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他用手擋着，在指縫間看向黑池水，可只一眼，他覺得自己的呼吸幾乎停滯。驚愕地僵在原地，看着眼前原本一身雪白的女子渾身都染上了黑光，臉上脫去疤痕，露出原先姣好的肌膚，凝白如玉，而她的身後，九條尾巴在身後像是扇面一般展開，在這黑光中搖擺，就像是黑池中開得極盛的火鳶花。
“九……九……音。”
霄祈喃喃出聲，無力地盯着她眉心特有的標記。
只是，眼前的人對着他笑，笑得極冷，極爲邪佞，一顰一笑帶着妖孽地詭異，漸漸的，她的眉眼變得深邃，泛着黑氣。九條火紅的尾巴轉瞬變成了黑尾，她整個人看起來比他更像是魔界的魔物。
霄祈頹然向後一退，眼底閃爍着複雜的光：“你……竟然……”
他難以置信地搖着頭，半天才吐出一句僵硬的話：“你竟然爲了他寧願變成魔物？”
“不是我想變，霄祈，是你逼我的。”
妤音靜靜看着他，眼底鋒芒般的殺意，讓整個大殿冰寒無情。她低低地笑，只是嗓音沙啞，帶着一種鬼魅的腔調：“如果你不放他離開，我就把心魔放出來，霄祈，這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她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最後話聲到了最後，完全是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尖銳的，刺耳的，帶着妖嬈的魅惑：“桀桀桀，魔君，一定不要放哦，我還等着重返人間呢，桀桀桀……”
霄祈的臉完全慘白一片，他死死盯着她，心口有血意上涌。
薄脣顫抖着，他搖着頭：“你，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笑得詭異的女子突然斂了眉眼，又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只是依然邪肆，妤音歪着頭，看他：“從你設計讓我相信守宮砂消失的那一刻。”
“你……你竟然知道？”
霄祈腦袋一懵，他腦海裡閃過那一日女子絕望地踏進魔君殿，一巴掌一巴掌地對他扇了下去，毫不留情。
他以爲，她是相信了，是真的覺得自己跟墨非離沒有了可能纔會這麼絕望，可誰知……到最後竟然……竟然是自己纔是被騙的那一個。
妤音看着他這模樣，妖冶的眉眼帶着黑煞之氣，“怎麼，只需你設計我，不能我將計就計？你在設計這一切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打探過，中了魔蠱的人是不能同房的？霄祈，枉你還是魔界魔君，這一點，你遠遠還不稱職！”
“……”
霄祈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竟然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到底想做什麼？”
“桀桀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心魔你閉嘴！”女子臉上出現扭曲的表情，妤音慢慢把身體裡蠢蠢欲動的心魔壓了下去，才面無表情地看着霄祈：“放墨非離離開魔界，我就壓制住心魔。”
“本君若是不依呢？”霄祈臉上的表情複雜，他的視線落在那張臉上，心口隱隱發痛。
那日，看着她臉上絕望的神情，自己曾想過是不是走錯了一步棋，如果……如果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如果知道她就是她，他……他絕不會走到這一步！絕不會讓兩人走到這一步！
他最不願傷害的是她，可如今把她逼到這幅模樣的……卻就是
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耳膜突然一震，就聽到妤音詭譎的冷笑：“那麼，我就同心魔融爲一體，毀了你這魔界！”
“可你就沒有想過，本君即使放了墨非離，你又要怎麼辦？心魔入體，除非……除非……”
霄祈想到那個結果，哀傷地閉上眼。
妤音看他，視線落在他悔不當初的俊臉上，表情有那麼一瞬間怔忪：“除非灰飛煙滅嗎？那就灰飛煙滅吧。”
“！”霄祈猛地睜開眼，死死盯着她。
突然大笑出聲，卻笑得淒厲：“你……你竟然可以爲他做到這個程度？可他呢？他甚至都不記得你？！九音，你醒一醒吧！”
“醒一醒？”妤音嗤笑一聲：“那麼，我們現在變成這樣到底又是誰造成的呢？”
“九音……”
“也不對，你不是說你恨我麼？我如果灰飛煙滅的話，你應該很高興纔對。”妤音靜靜地看着她，閃着古怪的黑的眸瞳像是惡魔的眼睛，說出的話指戳心尖。霄祈向後退了一步，捂着胸口，難受的無法抑制：“你，你就非得這麼誤會本君？”恨，他是恨，可如果不是當初不甘心，如果不是當初愛極了她，自己怎麼又怎麼會在魔界這麼多年都沒有看開？他不是恨，只是……不甘心就這麼把她讓給那條笨龍。
“當初在天界，從未見你對他有任何的不同，你怎麼會突然……”
“……”
妤音愣了愣，半晌，才眯着眼，一雙眸瞳，其中一隻開始變成詭異的紫色，發出妖冶的光，“我的事，不用告訴你！”
霄祈震驚地看着她開始變異的眼，疾呼出聲：“不要!”
他話一出，妤音控制住心魔，眼睛停止變化，冷冷看着他：“那麼，你是放，還是不放？”
“……”霄祈望着她眼底的厲色，痛苦地閉上眼：“如果，本君當初沒有那麼騙你，你會不會有一丁點的改變初衷？”
妤音眼眸一鎖，詫異地看着他後悔哀傷的臉，眉頭慢慢擰起。可同時，她就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心魔在瘋長，她狠狠甩掉自己心底的不忍，譏笑道：“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本君知道了。”
霄祈慢慢睜開眼，無力地看着她身後的九條狐尾，濃墨點就的黑，讓人的心也隨之沉到了谷底。九音，到底他有什麼好？讓你爲他犧牲如斯，甚至甘願與你最不屑的心魔融爲一體？
“本君答應你……”
“我給你三日的時間，超過這個時間，會發生什麼事，我可就不知道了。”
“……好。”霄祈擡頭，靜靜地看着她。明明只是一個時辰，可他卻覺得整個世界都換了一個個兒，“你放心，本君會找到辦法的，不會讓你……灰飛煙滅。”
“……”
妤音一愣，怔怔看着他轉身離開。
心裡有什麼翻涌而上，卻突然又被壓了下去，一個聲音在她心底深處嘲笑：“怎麼，你心軟了？”
“……”
“你不要忘了，他是怎麼逼你的？他甚至把你變成了那醜陋的模樣？他甚至讓墨非離娶了別人……”
“夠了！”
妤音頭痛地抱着頭：“你不要再說了！”
“桀桀桀，跟我融爲一體吧，我心魔會幫你實現你所有的願望……”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