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疏醒過來的時候,神智還有些恍惚,稍稍動了四肢,頓時覺得全身無力。
渾身痠痛,身上的每一根骨頭,似乎都要散架了。
緩緩睜開眼,看着把自己禁錮在懷裡的木夜。
夕陽西下,現在又是秋季,楓樹林裡的寒氣比外面寒冷,卻因彼此溫暖的身體,他更是整個的環繞住自己,沒感覺到一絲冷意。
西門疏擡頭,凝望着他的睡顏,雙眼緊閉,睫毛又長又密,在眼臉上投下一層陰影,鼻樑高蜓,優雅有型,薄脣堅毅,緊抿成一線,下巴倨傲,線條完美。
不可否認,這傢伙長得太妖孽了。
此刻的他,褪去了那份冷漠的凌厲,竟透出一股孩子氣。
西門疏淡淡一笑,擡起手,指尖輕柔的描繪着他的五官,覺察到他睫毛一閃,西門疏像做賊心虛的般,縮回自己的手。
她動了動,想退出他的懷抱。
“還想要我繼續嗎?”低啞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西門疏猛的一震,差點沒驚呼出聲。
“不要。”她不敢動了,生怕自己一個動作,將這個精力旺盛男人的慾望吵醒。
西門疏雖沒動,卻也清晰的感覺到抵在她腰間的慾望復甦。
山洞裡,跟今天,對她來說太放縱,太瘋狂。
儘管如此,但她深知,自己是喜歡的,心裡的欣喜騙不了人。
她如此渴望他,而他也如此的渴望自己,他們對彼此都有吸引力。
唰的一下,木夜睜開眼睛,西門疏驚恐的眼神闖入他視線。
“你在害怕什麼?”木夜明知故問,嘴角勾起戲調的邪笑,握住她的柔荑,放在脣邊啄了一下。
“放開,我要起來。”西門疏不自在的別開眼,認識他近十年,從來不知道他慾望這麼強。
他已前都是如何解決,同其他男人般上青樓嗎?
西門疏不知道,一個壓抑的男人,慾望不開啓則已,一旦開啓那扇閘門,如浪潮般兇涌而來,一發不可收拾。
“不放。”木夜耍賴,他的聽力與覺察力相當好,只要有人靠近,他都能覺察到。
這個時候,沒多少人來楓樹林。
以天爲被,葉爲席,樹爲房,妙哉妙哉!
“我難受。”西門疏挪動一下身子,頓時倒吸一口氣。“噝!”
“怎麼了?”木夜緊張的問道。
西門疏瞪了他一眼,只是挪動了一下,沒想到竟會這樣的痠痛,想到他們失控的瘋狂,不自覺的臉紅耳赤。
在山洞裡瘋狂了一天,才隔一天,他們又瘋狂了一天,她現在的樣子,如墮落的紅塵女子。
“你就不能節制點嗎?”西門疏指控,粉拳揮在他胸膛。
“你敢說你沒沉淪其中,沒享受到其中的歡快。”木夜握住她的粉拳,曖昧而低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西門疏臉頰紅得跟煮熟的蝦似的,如果眼前出現一個洞,她肯定毫不遲疑的鑽進去。
他的話,她無顏反駁,她享受,她沉淪,這都是不爭事實。
看着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原本如雪肌膚,細若凝脂,滿是青紅交錯的印記,有些原本已經褪色,又覆蓋上新的印記。
木夜心中不禁涌起一陣愧疚,粗糙的指腹撫摸上那些痕跡,西門疏頓時皺眉,揮開他的大手。“你還按,痛。”
其實不痛,她是怕他又像之前一樣,摸着摸着就把她壓在身下。
“蕊兒,對不起,我忘了分寸。”木夜捧起她的臉頰,輕輕的在她脣畔啄了一下。
“你這樣無度的寵愛,對我來說......”甜蜜的負擔,最後一句話,西門疏說不出口。
“不是寵愛,是歡愛。”木夜改正。
“有區別嗎?”西門疏擡眸,凝望着他。
看着她嬌羞的模樣,木夜真怕自己情難自禁,又將她壓在身下,不顧她的身子能不能承受,好好的愛一番。
“有。”木夜俯下頭,吻上她紅腫的脣。
“別......”西門疏氣喘吁吁的推開他,深知再吻下去,無疑是引火自焚。
門時乎夜緩。木夜眸中晴欲點燃,西門疏眸中閃過一絲尷尬,小聲的說道:“那個......有點疼。”
木夜眉心一緊,心疼的看着她。“抱歉,都怪我太粗魯了。”
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彼此凌亂的衣衫,打橫抱起,大步流星的向船停靠的方向走去,邊走邊道:“回船艙幫你清洗一下,然後上點藥,再舒服的睡一覺,明日就好了。”
西門疏索性不理他,將臉埋進他胸膛,當縮頭烏龜。
這一夜,兩人相擁,安然入睡。
而皇宮翻天了,佛堂也失去了往日的清靜。
淑太妃跪在佛像下,敲木魚唸經,王嬤嬤跪在一邊,東方邪站在佛堂中央,負手而立,深邃的眸底危險無休止的擴散,冰冷凝視淑太妃。
而佛堂外面,甘力風兩兄弟站在月光之下。
“大哥,裡面怎麼沒動靜啊?”甘力雨沉不住氣的問道。
甘力風搖頭,原本俊雅的臉上換上滿目的冷冽,眼中的烈焰熊熊燃燒,彷彿要將那扇緊閉的門燒爲灰燼。
小妹不見了,他們甚至不知道小妹是何時不見的?
自上次在御書房外,他們就再也沒見過小妹了,王嬤嬤居然掩飾,將小妹不在的事情瞞天過海。
如果不是這次,他們商議之後,齊心協力混進去,恐怕還不知道小妹不見了。
小妹不可能是自己離開,王嬤嬤瞞着,肯定是王嬤嬤跟淑太妃爲之,他們到底把小妹藏到哪裡去了?
“大哥,我沒耐心再等了,我要派人去找。”甘力雨是衝動的,他沒有甘力風一樣的耐力。
“找?人海茫茫,你上哪兒去找?”甘力風將甘力雨拽住,這時候他必需要冷靜,只有冷靜才能分析事情,才能儘快的找到小妹。
“我不管,就算茫無頭緒,我也要把小丫頭找回來。”小時候,甘力雨喜歡欺負甘蕊兒,卻從不傷害她,欺負她是因喜歡她,他不喜歡的人,還不欺負呢!
在將軍府,只有他們兩兄弟對她好,甘家原本有三兄弟,死了一個,就只有他們兩兄弟,甘美兒跟甘甜兒欺負甘蕊兒,大部分是因他們兩兄弟,因嫉生恨。
“等帝君問出小妹的下落,我們才更好的找她。”甘力風嘆口氣,小妹不見了,他比誰都着急,可這事是着急就能解決問題的嗎?
甘力雨跺了跺腳,甩開甘力風的手,抱着頭蹲在一邊。
“爲什麼?”東方邪冷魅的勾着嘴角,深邃的眸子裡散發着危險的光芒愈加濃烈。
“有小夜在,她不會有危險。”淑太妃沒睜開眼睛,慈祥的聲音透着滄桑之感。
“木夜,又是木夜?甘蕊兒是兒臣的帝妃,您爲什麼要將他們牽扯在一起。”東方邪眼神驟然寒澈,突然衝向淑太妃,將木魚踢飛。“您到底要將兒臣逼到什麼地步,您才高興?兒臣喜歡什麼,您不喜歡,兒臣不喜歡什麼,你偏偏喜歡?”
“甘丫頭不適合你。”淑太妃睜開眼睛,擡眸望着,一臉憤怒的東方邪。“我是你母妃,不會害你。”
“絮兒您也說不適合,甘蕊兒您又說不適合?哈哈哈!”東方邪怒極反笑,幽紅的眼睛,突然有些澀痛。“那好,您告訴兒臣,誰適合兒臣?嗯?”
“西門疏。”淑太妃一字一字吐出西門疏的名字,接着又說道:“除了西門疏,無論你立誰爲後,封誰爲妃,我都不會承認她是我的兒媳婦。”
“西門疏......哈哈哈!”東方邪仰天大笑,冷冽的聲音冰冷至寒骨。“母妃,您就死了這條心,西門疏永遠不可能成爲你的兒媳婦,她也永遠不可能回來,更不可能爲您生下孫子,因爲,她已經死了。”
啪!淑太妃一巴掌甩在他臉膛,厲聲:“不許你胡說八道。”
臉被甩偏,東方邪慢慢偏正,直視淑太妃憤怒的眸光,東方邪冷笑一聲,薄脣溢出冰冷的聲音:“母妃,兒臣不相信您沒聽過外界的傳言,精明如您,豈會臆測不了其中端倪。”
“你閉嘴。”淑太妃又是一巴掌甩在東方邪臉上,眼裡一陣蒼涼,表情也失去往日的慈善,變得猙獰起來。
東方邪掠起冰冷的眸。“其實,您老人家知道,只是在自欺欺人擺了。兒臣滅了相府,豈會留下後顧之憂,西門疏睿智精明,她有多強勢,有多厲害,您心知肚明,兒臣會給她報復的機會嗎?”
“東方邪,你給我閉嘴。”手有些發麻,淑太妃神色冷然,一雙滄桑的雙眸,犀利的好像直接穿透他的心房。
東方邪一雙深邃陰翳,冷漠的可怕,也殘忍的可怕。“您認定的兒媳婦,認定的孫子,已經死了,通通都死了。不然以西門疏的個性,我滅了相府,又立絮兒爲妃,還封四妃,她若沒死,早就殺進宮來找我報仇,這幾個月來,您有見過她嗎?母妃,別再自欺欺人了,其實您早就知道了,只是不願承認罷了。我現在就告訴您,不管你信不信,她回不來了,她死了,還有你那個未出世的孫子。”
瞳孔放大,不可置信,淑太妃臉上滿是震驚,腳下幾個蹌踉,王嬤嬤立刻起身,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公主。”
“胡說,胡說......不可能,不可能......”淑太妃按住脹痛的太陽穴,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東方邪說得對,她豈會察覺不了什麼,否則她就妄自在後宮生活了這麼多年,她只是不相信,也不敢去相信。
一旦相信,她就失去了信念,無法再堅持疏兒跟腹中的孩子還活着。
一個是她的兒媳婦,一個是她未出世的孫子,她們就死在自己兒子手中,她的丈夫,她腹中孩子的爹。
“對了,這事木夜也知情,怎麼?他沒告訴你嗎?”東方邪明知故問,冰冷的嗓音殘酷無情,像那最殘酷的儈子手,狠狠的用刀宰割着她的心口。
“帝君,別說了。”王嬤嬤出聲斥喝。
東方邪只是冷哼一聲,偏開頭,表情冷冽得猶如嚴冬那涼颼颼的寒風。
淑太妃掠眸詫異的盯着他,錯愕的神色一閃而過。“你說什麼?”
小夜知情,小夜居然也知情。
“哼!”東方邪冷哼一聲,神情冷薄,銳眸泛出冷削的幽光,不屑的說道:“他對她還真是癡情,西門疏一死,我們之間原本的暗潮洶涌,立刻轉明。您對他比對我這個兒子還親,難道您就沒察覺他的變化嗎?”
“逆子。”淑太妃推開王嬤嬤,一個上前,又是一巴掌甩在東方邪臉上,顫抖的手指指着他,憤怒的說道:“疏兒是你的王妃,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孩子,你怎麼能如此狠心,虎毒不食子啊!”
淑太妃打他,他沒躲,陰厲的眸子寒意瘮人。“我不愛她,在她的強勢下,是您逼我娶她,我的妻子永遠只有絮兒,您不喜歡她,但是,很抱歉,您兒子我喜歡她,您不接受她,不要緊,我接受她,全天下接受她。”
“好好好......”淑太妃氣極,渾身顫抖。“不談疏兒,孩子呢?是你給她孩子,東方皇族的血脈,七個月了,七個月了啊!你怎麼狠得下心,下得了手啊!”
“孩子再生就有,她的孩子,我從不稀罕。”冰冷無情的話從薄脣裡飄逸出,東方邪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沒人知道他的心在淌血。
“你你你......老天啊!造孽啊!”淑太妃渾身顫抖,臉色煞白,她的孫子,死在自己兒子手中,這不是要將她氣死嗎?
希冀沒了,念想也沒了。
“甘蕊兒呢?”東方邪沒時間讓她緩衝真相,他只想知道甘蕊兒的下落,這件事母妃遲早都會知曉,他只是沒料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告訴她真相。
“她是小夜的,她懷有小夜的骨肉,就是拼了這條命,我也要讓她跟小夜回燕臨國。”淑太妃堅定的說道,她原本是想等孩子出生,才讓他們回燕臨國,而從眼前的局面看來,他們留在這裡,勢必會有危險。
她要送他們離開,回到燕臨國,除非他想兩國兵戎相見,否則他傷害不了他們。
僵硬着身體,東方邪宛若一尊冰涼的雕塑,陰鬱着狂狷的氣息。“她是朕的帝妃,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沒有朕的允許,想要離開蒼穹國,只能是一具屍體,還有,母妃,您最好有個心理準備,她腹中的野種朕會處理掉。”
“你想對他們怎麼?”淑太妃歇斯底里的吼,她清楚這是他的地盤,小夜在蒼穹國境內,就逃避不了他的眼線。
他現在不知道他們的下落,只要他動用情報,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可以查到小夜的下落。
妻兒都可以殘忍對待,更別說像小夜。
東方邪緊攥成拳,指骨分明,發出咯咯的聲音,手背上青筋幾乎爆出。“覬覦朕的帝妃,這是他給朕除去他最好的理由。”
“你要是敢傷小夜分毫,我就死在你面前。”淑太妃心一橫,厲聲威脅。
深邃的黑眸驀地一沉,冰火跳躍,冷厲的聲音刺穿了凝結的空氣,傳入了淑太妃的耳朵中。“你若死,朕立刻出兵攻燕臨國。”
放下狠話,東方邪轉身,甩袖闊步走出佛堂。
等在外面的兩人一見他出來,立刻迎上去,視線被他臉上的指印吸引。
“你的臉?”異口同聲。
東方邪深邃的眼眸中凝結着一層陰沉的寒氣,寡薄的脣瓣抿緊,顯得無情犀銳,冷聲下令。“立刻動用帝國內最精密的情報組,全力追查木夜跟甘蕊兒的下落。”
聞言,甘力風跟甘力雨同時一愣,共同的心聲,木夜跟他們的小妹私奔了。
甘力雨自豪了,怪不得他搜查質子府時,給他一種人去樓空的錯覺。
翌日。
陰天,涼風吹佛,讓人覺得有些涼意,外出多加一件衣衫。
木夜拉着西門疏又去楓樹林,想到昨日在楓樹林裡發生的事,西門疏有些抗拒,卻抵不過木夜的堅持。
今天一過,他們就要返程了,回到京城,一人回質子府,一人回皇宮,他們就又要回到軌道上背道而馳了。
所以,他們都很珍惜,在楓樹林的第二天,也是最後一天。
西門疏靠坐在一顆樹下,看着枕在自己雙腿上的木夜,問道:“木夜,你說楓葉爲什麼是紅的?”
木夜微睜開眼,睨一眼西門疏。“因爲是楓樹。”
西門疏嘴角一抽,纖細的手指插進他的髮絲裡。“這算什麼回答。”
“楓葉就是紅的。”至於爲什麼,別問他。
若是其他人,或是在平常問他,木夜肯定直接踢飛,因爲是西門疏問,又在這七天之內,所以他是相當有耐心。
西門疏撿起一片楓葉,放在木夜臉上,突然,她來了興致,將楓葉放在他身上,一片一片......最後,木夜除了頭在外面,其他地方全被楓葉遮掩住。
一陣微風拂過,木夜一愣,猛的躍起身,楓葉因他突如其來的動飛舞起。
“就在原地等我,別亂跑。”話音未落,木夜的身影就消失在西門疏視線內。
“木夜,你去哪兒?”西門疏也站起身,小跑了幾步,卻因雙腿不方便停了下來。
木夜的速度太過於快,她只能憑楓葉飄落確定他的方向。
“姑娘。”一聲優雅的聲音飄進西門疏耳畔。
西門疏一愣,除了她跟木夜,居然也有人來楓樹林,不確定是敵是友,更不確定他是否在叫自己,卻還是轉過身。
一襲白色錦袍,俊逸尊貴,大約二十歲上下,俊美的面容,一雙狐狸般勾魂眼在月光下燦燦生輝,光華內斂,是個惹人注目的男子。
“姑娘,真是你。”男子語氣裡夾着興奮。
“你是?”西門疏蹙眉,她不認識他,難道是甘蕊兒認識的人,聽他的語氣,不像是很熟悉。
“姑娘忘了,我們同乘一艘船,你還暈船。”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商人。
“是你?”西門疏有點印象,卻不深。
商人驚豔的目光看着西門疏,此刻的她,站在楓樹林間,在楓葉的襯托下,嬌似火,豔欲滴。
木夜不在,此刻的西門疏,又恢復了往日的孤傲清冷,冷漠悽絕。
商人一笑,拿着扇子的手一緊,抱拳笑道:“在下白......無雙,敢問姑娘芳名。”
姓白?西門疏目光一怔,她敢保證,他或許是姓白,但絕對不叫無雙。
他剛剛在吐出白字時,停頓了一下,顯然他不想讓人知道他的真名,他對她有防備,爲何又跑來接近她?
一陣清風吹過,商人耳際的一縷髮絲拂起,西門疏眼尖的見到他耳際那小一塊裂開的皮,他不僅連名字是假,連這張臉也是假。
一個出門易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男人,又刻意接近自己,他到底是誰?接近自己又有何目的?
太過於入迷思考,沒察覺危機逼近,一支利箭劃破空氣,直逼西門疏。
商人眸光一擡,冷洌萬分,凌厲逼人,手中扇子一揮,一根銀針從扇中射出。
箭在欲射中西門疏時,被銀針硬生生的逼開,從西門疏耳邊劃過,插在她身後的樹幹上。
“你就這麼信任在下。”白無雙收起扇子,氣質清貴絕塵。
西門疏面如寒霜,音色清冷。“你敢說自己不是主導?”
這種計謀,她在十四歲時就用過,暗中派殺手殺東方邪,明着她跑去救,順便受點傷,就變成英雄救美。
白無雙目光一閃,淡定的把玩着扇子,如雪的眼光,瞥向西門疏:“我敢說。”
西門疏默了,不是被他打敗,而是不屑與無理取鬧的人講理。
他導演的這一出,比她當年的還假,放了一支冷箭,人就沒了,那人沒事來對她放冷箭做什麼?
“目的?”西門疏直接問道。
白無雙用扇子抵在額頭,誠實地回答:“滿足好奇心,順便救人。”
“救我?”如果沒被她看穿,他剛剛射出的那根銀針,可不就是救了她一命嗎?
白無雙眉心微微一攏,搖頭。“不是。”
西門疏望天,發覺眼前這人,介於誠實與虛僞之間。
“別用戒備的眼神看着在下,我不喜歡。”白無雙停頓了一下,狐狸般的眼眸中,閃爍着純淨的眼波,說道:“你放心,我對你無害。”
“我知道。”若是有害,她早就覺察出來了。
白無雙長眸微垂,瞧不出什麼情緒,嘴角卻揚起一抹邪魅的弧度,問道:“你愛那個男人嗎?”
西門疏一愣,自然聽懂白無雙口中的他,指得是木夜。“你們認識?”
“當然,還很熟呢!”白無雙擡眸,嘴角含笑,擡手撫了撫眉心,眨了眨眼睛,脣瓣詭譎的翹起。“如果我說,我愛他,你能把他讓給我嗎?”
西門疏猛的一震,認識木夜近十年,她從不曾發覺,他如此有魅力,男女通吃,白鳳也說過,她愛木夜,眼前這個姓白的男人也這麼說。
西門疏絕豔的臉上掠過一道淺淺的驚訝,清冷的眸中漾起一絲細細的波瀾,轉瞬又恢復了一片平靜。“我怎麼沒發現,他是香餑餑。”
“香餑餑?”白無雙一愣,隨即輕笑出聲,眼神四分詭譎,六分邪魅。“對,他就是香餑餑,你願意將含在嘴裡的香餑餑讓給我嗎?”
西門疏美麗的清眸越過白無雙,落到飄落在他肩上的楓葉上,喃喃自語。“再香的餑餑,不盡早下腹,會壞掉,餿食應該沒人搶吧?”
白無雙表情一僵,眯起眸子,脣角桀驁的挑起。“所以叫你讓給我。”
“讓來的感情,能長久嗎?”像是在問他,更像是在自問。
感情能讓嗎?
目的到達,白無雙沒再繼續,而是轉移話題。“你覺得楓葉美嗎?”
西門疏也不想同陌生人聊感情的問題,尤其是這個陌生人還說愛木夜。
情,剪不斷,理還亂。
西門疏伸出一手,一片楓葉落在她手心。“美不美,取決於懂不懂欣賞它的人。”
白無雙也學她的樣子,接了一片楓葉。
西門疏移開視線落到白無雙手中,卻被他的手指吸引,骨骼纖細,修長而潔白,給人一種靈秀逼人的感覺。“你的手很漂亮,勝過那些大家閨秀的手。”
她原以爲,木夜的手算漂亮了,現在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謝謝。”別人誇他的手漂亮,他自然要道謝。“你將後面一句保留在心底,我會更感謝你。”
西門疏不語,他身上的霸氣從手心漫溢,她剛剛注意到他揮扇的動作,一根小小的銀針,能將一支箭擊偏,可見他的內功有多深厚,更讓她驚訝的是,她居然沒被他的內功震到。
白無雙伸出手,手指展開,楓葉從手下落下,在西門疏面前翻了翻。“我的手,即好看,又中用,有着橫掃千軍的力量。”
“......”西門疏。
“少爺。”突然,一聲催促聲傳進兩人耳裡。
“姑娘,當在下沒來過,別向任何人提起。”話一落,白無雙的身影消失在西門疏視線內。
西門疏還未回神,木夜突然來到她身後,西門疏合理的懷疑,白無雙是知道木夜回來了,他才急着離開。
“剛剛那人是誰?”木夜眼底流露一抹精銳。
“白無雙,說愛你的人。”西門疏如實回答,他剛剛是說愛,並非喜歡,所以她沒有錯誤傳達。
想到一個男人說愛他,西門疏看木夜的眼中都帶有色彩。
木夜挑眉,嘴角抿成一道愉悅的弧線,說道:“世上沒有白無雙這個人。”
容是假的,名是假的,她豈會不知世上沒有白無雙這個人。
“你剛剛跑哪兒去了?”西門疏問道。
“你猜。”木夜雙手負在背後,一臉神秘的看着西門疏,眉尖眼底帶着喜悅,甚至嘴上還噙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抓山雞、野兔。”西門疏絕豔聖雅的容顏上,綻放出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笑意凝結在嘴角,西門疏的話傷了他的自尊,彷彿他除了能抓山雞、野兔就抓不着什麼了。
這也不能怪西門疏,而是那兩天,他除了抓山雞跟野兔就沒抓什麼給她吃過。
“我有說錯嗎?”西門疏眨着雙眸,很認真的問。
爲了不被她氣死,木夜將答案揭曉,手伸到她面前。
“這是?”西門疏驚訝地睇着他。
一隻雪白的貂兒趴在木夜手中,巴掌般大小,皮毛光滑,此時瞪着兩隻黑眼睛,望着西門疏。
“貂兒。”木夜說道。
“我知道是貂兒,我是想問......”她想問什麼?是送給我的嗎?突然問不出口了。
“送你。”看出她的心聲,一掃剛纔的陰霾,木夜的心情美麗起來。
“真的假的?”西門疏有些不敢相信,她認得這貂兒,別看它小,攻擊力跟殺傷力都極強,被它抓傷一點,都會是致命的傷害,想要馴服不是一件易事。
“貂兒,去吧,她現在就是你的主人。”將手中的貂兒往天上一拋,小貂兒凌空幾個飛躍,落到西門疏肩上蹲着,還示好的用頭去蹭了蹭西門疏的雪頸。
“你馴服了它。”西門疏驚訝的說道,這種貂兒,一旦被馴服,認定主人,那便是永遠追隨,就是死,它也不會背叛。
“當然。”木夜特別自豪。17cwh。
西門疏卻深知,沒經歷一番撕殺,貂兒豈會隨便被他馴服。
“它吃什麼?”西門疏問道,將對木夜的感激放在心底,側眸看着蹲在她肩上的貂兒,伸出手指戳了戳貂兒,皮毛光滑如油一般。
“什麼都吃,最愛吃毒,你不是煉毒嗎?正好可以給它吃。”木夜長臂一伸,攬過摟西門疏的腰,將她摟抱進懷。
楓樹林深處,便是這幅畫面,一個黑衣男子摟着一個白衣女子,兩人玩着一隻小貂兒,喜悅的笑聲時不時響起。
楓樹林內是一片和諧平靜,外界卻翻天了。
東方邪動用了情報組,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將他們找出來,只要他們離開楓樹林,便踏進天羅地網中。
不僅東方邪在找他們,墨也在動用暗中勢力找木夜。
東方邪已經對木夜下了必殺令,這叫墨如何不擔心。
木夜這次陪西門疏來楓樹林,斷絕了與外界聯繫的一切信號,就連墨也無法聯繫上他。
聯繫不上他,通知不了他,墨急得頭髮都快要白了,就怕太子不知情,萬一突然跑了出來,這不是送死嗎?
他現在期盼,太子帶着甘蕊兒逃回了楚南國。
東方邪並不知他是楚南國人,就算在派人追,也是朝燕臨國的方向。
御書房。
“帝君,帝君。”太監總管急忙忙跑進來。
“有他們的消息了嗎?”見太監總管點頭,東方邪剋制不住激動地站了起來,衝向太監,拉着他就要往外拽。“真得?在哪兒?快帶朕去。”
“帝君......”太監總管嚇了一跳,膽怯的道:“不......不是......”
“不是什麼?”語氣冰冷至極的問道,東方邪眸中激動轉而佈滿了寒意,嗜血之光越加清晰起來。
太監總管嚥了咽口水,他敢保證,自己若是敢說沒貴妃娘娘的消息,帝君肯定一掌拍死自己。
太監總管深吸一口氣,將一件東西交給東方邪。
東方邪瞳仁一睜,驟然心臟緊縮,深邃雙眸閃爍着幽黑,一把將太監總管手中的簪子奪了過來。“這是她的東西,怎麼會在你手上?”
這根簪子並不值錢,卻是她喜歡的。
“回帝君,情報大人傳回消息,燕臨國太子在豐盛城外慘死,就是被您手上這支簪子插進喉嚨致死,據燕臨國太子身邊那兩個侍衛說,是他們二皇子殺死他們太子。”
“木夜?”東方邪冷凝着手中的簪子,深邃的黑眸散發出冷冽的精芒,倏地,揚起令人不寒而慄的薄涼音。“傳令下去,令甘將軍在豐盛城召集一萬精兵待命,朕要親自去捉燕臨國二皇子木夜。”
“是。”太監總管得令。
緊攥着手中簪子,東方邪薄涼的脣角微微上揚,古井般的黑眸深不見底,神情凌厲而冷漠,渾身上下透露着狂肆的霸氣,森然而冷酷,寒冷的彷彿就是一座大冰山。
木夜......甘蕊兒......
月上枝頭,楓林深處隱隱傳來女子不甘的抽噎,還有男子低聲的勸說,西門疏聽得不是很清楚。
明日一早,他們便要返回。
今晚,西門疏不想回船艙休息,她想在楓樹林裡過夜,木夜起初是不同意,楓樹林裡本就比外面寒冷,入夜後溫度更是下降。
“冷嗎?”木夜攏了攏她身上的披風,握住她微涼的小手。
“不冷。”西門疏搖頭,被他抱着,她真感覺不到冷,見他眸中的狐疑,說道:“此季是秋季,又不是冬季。”
“我走後,就讓這貂兒保護你。”幾縷清風拂過,吹亂了她秀麗的長髮,木夜幫她順了順。
西門疏清眸裡閃爍着柔美動人的幽光,心裡閃過了一道凝重,蠕動了下嘴脣,卻不知要說什麼,最後只嗯了一聲。
這只是在楓樹林的最後一夜,七天還剩下兩天,所以,他們還有兩天可以珍惜。
這一夜過得特別快,西門疏只小眯了一會兒,睜開眼睛就天亮了。
“我們要走了。”木夜見她醒來說道,昨夜他一夜無眠,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嗯。”西門疏抱着貂兒起身,朝前走了幾步,卻發現木夜還沒跟上,轉身,見他還僵硬着身體坐在原地,西門疏後知後覺的問道:“怎麼了?”
“腿麻了。”木夜狹長的鳳眸裡染上了一道無奈,卻微微泛着溫柔。
見她睡着,擔心驚醒她,所以他捨不得動一下,結果四肢就麻了。
一剎那,西門疏臉上的笑容褪去,轉爲深深的震驚,隨即瞭然,怪不得他叫她起時,沒扶自己呢!“要我幫忙嗎?”
“不用,緩一會就沒事。”木夜搖頭。
西門疏哦了一聲,並沒上前去扶他,他的腿麻了,扶起來也不能走路,索性讓他休息一會兒。
她逗弄着懷中的貂兒,木夜有些吃味,她居然不來陪自己聊天,卻逗弄着貂兒。
日出透過茂密的楓葉,點點光芒灑落在西門疏身上,明豔照人,恍若一朵火雪蓮。
不知西門疏對貂兒做了什麼?只見貂兒親密極了的蹭蹭着她的臉頰,木夜一個厲眸掃向貂兒。
貂兒好像察覺了般,睜着一雙圓圓的黑葡萄無奈的看着木夜,隨即,貂兒在西門疏懷中蹦跳,還用它的小腦袋時不時在西門疏胸蹭了蹭。
該死的色貂,木夜氣得咬牙,唰的一下閃身到西門疏面,伸手拎着貂兒的頭,將它從西門疏懷中拎走。
原本一貂一人正玩得歡,被木夜破壞了。
懷中失去了那毛茸茸的東西,又聽到貂兒吱吱叫,西門疏見木夜拎着貂兒的頭,伸手欲搶回來。“你弄痛它了。”
豈止弄痛它,他還想直接掐死它。
“它太重,我幫你抱着。”逼開西門疏的手,木夜摟住她的腰,邁步朝船靠岸的地方走去。
“你這是拎,不是抱。”西門疏真擔心木夜手一用力,貂兒的脖子就被他掐斷。
拎還是輕的,他還真想用掐。
“你要相信它,輕易就被弄死了,怎麼保護得了你。”木夜恬不知恥的說道。
西門疏還想跟他搶,倏地,一陣暈眩擊來,腳下一頓。
“怎麼了?”木夜敏銳的察覺到她的變化。
“沒事。”西門疏搖頭,不搖還好,一搖更暈了,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大概昨夜沒睡好,現在有點頭暈,別擔心,沒什麼事。”
“等一下,回到船上,你直接到船艙休息。”木夜以令命的口吻說道。
“嗯。”西門疏點頭,除了頭暈眩,心口也悶痛,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腦海裡有一道聲音在呼喚,留下,別上船,別到陽江河渡口,好似那裡有危險在等着他們。
木夜突然將她橫抱起,西門疏一驚,掙扎了幾下,一個小瓶從她身上掉落,落在楓葉上,誰也沒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