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黃老四合院的時候,顏如卿安排人送的工具也到了。
進了院門,依舊是黃家大姐出來相迎。
然後黃老正在院子裡,嘿嘿哈嘿地做着老年健身操。
見到吳遠出現,當即不顧旁邊保健醫生的阻攔,直接不做了,跑過來道:“小吳,我帶你去看下腳料。我全都沒有扔,都讓人收着呢。”
吳遠連忙伸手託着黃老,直奔倒坐屋西頭那間而去。
推門一看,好傢伙。
這裡面下腳料,堆了半面山牆,看得吳遠都忍不住心疼。
在家裡遍尋了數月才找到的花梨木,在這裡遍地都是。
至於小紫檀木的,黃老隨手指着一條長桌腿:“這行不行?”
吳遠繃住沒有說話。
因爲這不僅太行了,而且剩餘的料子還能車不少珠子,足夠一個手串了。
所以吳遠並沒有挑那條桌腿,而是選了幾根黑不熘秋差不多的下腳料,能做到物盡其用的那種,避免餘料還能車個手串之類的浪費。
不過有一說一,黃老這攤下腳料的價值,就超過很多普通人家的全部財富了。
要是讓陳老先生看到,估計倆老頭能吵吵起來。
暴殄天物啊。
只是感慨歸感慨,活兒還是得接着幹。
吳遠在院子裡挑了個空地,既要空間大,又要能被坐在堂屋門口的躺椅上的黃老看到。
至於說他自己風吹日曬的,倒是不重要。
畢竟首都五月的陽光,還談不上毒。
而且許久沒做木匠活的吳遠,一經進入那個狀態,立時就渾然忘我起來。
看得躺椅上的黃老,兩眼放光,對着陪在旁邊的顏如卿問:“顏丫頭,你在哪兒發現這塊璞玉的?”
顏如卿把臉轉過去道:“就不告訴你!”
“你這臭丫頭,小時候都白疼你了!”
片刻後,終究是黃老最先按捺不住,又鼓搗鼓搗顏如卿都:“顏丫頭,這個小夥子不錯。你別嫌棄人家是做木匠的,木匠能做到這水平的,那也是匠師級水準了。”
顏如卿回過頭來:“黃伯伯,他可不單單是做木匠的。他在上海有建築裝修公司,在上海可受歡迎了。另外還有傢俱廠,而且是兩個。其中一個還保供亞運會。而且他老婆是服裝女王,生意也做的不錯。”
黃老聽出了弦外之音,便沒再提。
不過,也忍不住驚訝道:“事業做那麼大,還能如此專注地沉下心來,修修破爛傢俱。這小子未來可期呀!可惜他結婚太早……”
言罷又唉了一聲,不乏惋惜。
吳遠心無旁騖地拆了巧妙組裝在一起的榫卯結構,剩下的就只是水磨工夫。
拆掉斷木,換上手工打磨好的下腳料。
然後重新組裝,復原。
最後在做舊結合處。
掩蓋修復處的痕跡是最基本的,更高的層面是要做到渾然一體,放在其他幾張完好的原凳子中間,一般人看不出來。
認真的男人最帥。
吳遠一經投入進去,連黃家大姐端來的茶水都忘了喝。
至於禮數什麼的,更是無法周到。
一天下來,他的眼裡始終只有那兩張凳子,連煙都忘了摸。
這般的效率是極高的。
臨到太陽西斜時,黃老在藤椅上打了好幾個盹,甚至幾度夢迴熱血揮灑的青春歲月。
顏如卿和黃家大姐在廊檐下,優雅閒坐,話說經年。
這般寧靜。
直到被吳遠一聲“做好了”打斷。
黃老下意識地如下馬般地想要起身下藤椅,結果差點把自己晃悠過去。
好在被顏如卿眼疾手快地扶起。
黃家大姐動作稍慢些,但也隨後挽住了老爺子。
免得他起來太急,大腦供血跟不上。
於是趁這一會兒的功夫,吳遠已經把兩張修復好的圓凳子,混進其他六張之間,沿着紫檀木圓桌擺好一圈。
“哪兒呢,哪兒呢?”黃老掙脫倆人的攙扶,衝到吳遠面前。
吳遠卻趁機做了個考驗:“黃老,就在這些圓凳中間。憑您的眼力,指定能看得出來。”
黃老揹着手,沿着圓桌晃悠一圈。
結果愣是沒看出來。
吳遠一看,黃老在路過那兩張圓凳時,連停都沒停,就心知要遭。
這馬屁可千萬別拍馬腿上去。
好在黃老有黃老的智慧,對着隨後過來的黃家大姐和顏如卿,面不改色地道:“小吳修復的這兩張凳子,我已經找出來了。你倆也來找找看?”
黃家大姐打眼一瞧,頓時犯難道:“哎喲,這放眼一看,全都一模一樣。小吳師傅的手藝,實在太棒啦。”
吳遠心裡一突。
黃家大姐這是直接放棄了,可別連顏如卿都看不出來。
否則把黃老架在這兒,下不來。
可咋整?
於是希望全都落到了顏如卿身上。
顏如卿一邊圍着紫檀木圓桌轉悠,一邊偷看吳遠的眼神。
如此轉悠了兩圈之後,顏如卿確定了一點,沒錯,吳遠在給她暗示沒錯了。
恰在這時,黃老也失去了耐心,催促道:“顏丫頭,你到底行不行?”
顏如卿頓時明白,怪不得吳遠會那麼急切地給自己暗示了。
“黃伯伯,那我先拋磚引玉,說錯了可別笑我。”
“說!”
顏如卿以自己的位置爲中心,指着第二張和第五張圓凳道:“就這兩張!黃伯伯,我猜對了沒有?”
黃老果然慈祥地笑了起來,直接把皮球拋給了吳遠道:“你猜沒猜對,當然要由小吳來定奪了。”
吳遠當即鼓起掌來,露出手上剛做好的紫檀木手串道:“黃老和顏姐真是目光如炬,我這手藝還有待提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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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黃老迫不及待地吩咐大閨女道:“快把我眼鏡拿來,我得好好瞅瞅,小吳師傅的手藝。”
黃家大姐連忙回屋去拿眼鏡了。
顏如卿美眸卻盯着吳遠手上這個手串道:“你什麼時候做了個這個?”
吳遠直接把手串摘下來,遞給顏如卿道:“圓凳上換下來的廢料,直接扔了怪可惜的,所以我順手做成了珠子。”
另一邊黃老帶着老花鏡,摩挲着圓凳的修復處,連連點頭道:“好手藝,渾然天成啊!”
黃家大姐也同意道:“的確出神入化,像是出自老匠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