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包一入手,阿牛師傅頓覺沉甸甸的,連帶着倆眼都亮起來了。
結果被孟師傅一瞪,立馬乖乖地鬆開了剛剛拽上拉鍊的手。
屁顛顛跟着吳遠下了樓,就見吳遠在辦事處樓下,擡手一招,來了輛面的車。
不坐公交,做面的?
三位師傅都有些遲疑。
他們雖然沒來過BJ打工,卻也聽說BJ的面的很貴的。
可是遲疑歸遲疑,人家吳老闆已經開門上去了。
他們也不能就光這麼站着不動彈。
仨人陸續上了面的車的後排,雖然有點擠,卻也意外地舒展,放鬆。
果然比擠公交強多了。
然而吳遠卻不大習慣這面的車。
坐在桑塔納出租車的副駕上,跟後排的落差還沒那麼明顯。
如今坐在面的車上,那就跟個押車似的。
面的車搖搖晃晃地起步,匯入九點半的車流。
按說這個時間,早高峰早已過了。
但面的車走走停停的,似乎又沒完全過去。
吳遠估摸着,照這個趨勢下去,BJ全天候高峰期的局面,是必然的事。
後排的阿牛饒有興致地看着窗外的BJ城。
作爲冀北大齡青年,似乎只有到這裡,人生纔會有更多的可能。
而在他們老家,二十七八歲的他,就只有一個稱號:光棍漢。
對於這個稱呼,阿牛是滿不在乎的。
別人都笑他找不着媳婦,哪裡會知道他早已心有所屬了!
相比於阿牛對外面世界的充滿嚮往,看起來就老成的孟師傅和婁師傅,只想知道,這次過來,他們能有多少活幹,能掙多少錢?
於是倆師傅之間的眼神交流就沒停。
直到吳遠笑着提起道:“孟師傅,我很意外瑤瑤這麼快就想通了。之前生怕你過來,收她的工資,跟我可說了你不少壞話。”
孟師傅一怔。
就聽婁師傅先笑道:“哈哈,吳老闆,這像是瑤瑤那孩子能幹出來的事!”
接着又轉而對孟師傅道:“老孟,孩子大了,想攢點小金庫,你就別讓她們上交工資了。這回咱們自己掙!”
孟師傅回過神來,卻回答吳遠道:“應該是她姐姐娜娜說服她的。”
婁師傅也點頭同意道:“沒錯,娜娜這孩子雖然話不多,但是識大體。誰娶了她,真是燒高香咯。”
說着,還意味深長地看了阿牛一眼。
此刻阿牛也從窗外收回目光,老臉又是忍不住一紅。
好傢伙,跟自己要拎包時,也沒見他這麼害羞。
反倒是一提到孟娜,就整這死出。
這要是說他不喜歡孟娜,打死他,吳遠都不信。
不過經過這麼一聊,衆人的話匣子反倒是打開了。
吳遠這才瞭解到,原來孟師傅和婁師傅是師出同門,而且阿牛更是孟師傅的老徒弟。
意外之餘,又在情理之中。
換做是前世的吳遠自己,遇見同樣的機會,讓他帶上十個人出來打工掙錢。
他也會優先考慮帶上自己的徒弟,以及同門師兄弟。
況且,孟師傅他們也坦坦蕩蕩地說了,沒藏着掖着的。
這就很對自己的胃口。
一通熟悉之後,孟師傅的問題也逐漸多了起來。
“吳老闆,聽娜娜和瑤瑤他們說,咱們這一個別墅裝修合同,都能做到大幾萬,這是怎麼做到的?大幾萬在俺們老家,足夠再起一棟小洋樓了。”
吳遠聽出來了,“孟師傅你的意思是,咱們不是蓋別墅的,只是搞搞裝修的,不應該有那麼多活幹,是這個意思吧?”
阿牛直接搶答道:“對對對,在俺們老家,房子蓋起來,有個木匠做個門窗,打張牀就能住人了。哪還需要花那麼大的價錢?”
對此,吳遠卻賣了個關子道:“一會他們到了一看,就明白了。我只能告訴你們,不僅需要木工,還要瓦工、水電、油漆,多工種配合,才能把這裝修工程做漂亮了。”
阿牛一臉不解。
房子落成那一刻就定型了,再漂亮能漂亮到哪裡去?
難不成能改頭換面,成爲另一棟房子?
孟師傅身爲老手藝人,對木匠這一行是頗有自得的。
當年在衆多行當之中,他選擇當木匠,也就是看中了這一塊有鑽研的空間。
但是如何讓木匠在一棟房子的裝修之中,發揮關鍵作用,達到改頭換面的效果,他還想象不到。
相比之下,婁師傅卻想得更多。
自己個想象不出來的問題,人家吳老闆卻已經用來成立公司,做大做強了。
這裡頭的差距,難以言喻。
所以這次婁師傅出來,其實是本着學習進步的念頭來的。
掙不掙錢倒還在其次。
身爲老手藝人,咱首先得跟上時代。
就在幾位師傅的各有所思之中,面的車抵達三環的別墅區門口。
吳遠直接推門下車,留下一句話道:“阿牛師傅,你結個賬,別忘記要發票。”
“哦,啊?”阿牛本能地先應了一句,隨即才意外地叫出來。
可是吳遠已經下車了。
阿牛隻能本能地看向身邊的兩位老師傅。
身爲親師父的孟師傅,恨鐵不成鋼地道:“愣着幹什麼?給錢哪!”
孟師傅看出吳老闆敞亮了,沒想到會這麼敞亮。
只見阿牛抖抖霍霍地拉開手包拉鍊,入眼的一沓子老人頭和大團結,瞬間讓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手包。
好像下一刻,面的車司機就會撲上來搶似的。
隨即再三跟司機師傅確認了打的費,滿腦子都是‘怎麼這麼貴’的同時,遞出了幾張大團結,拿回了發票。
然後拉上拉鍊,就覺着這手包的錢似乎沒怎麼少。
畢竟那麼多張老人頭在呢。
深吸一口氣,這纔跟着倆位老師傅下了車。
緊走幾步,追上吳遠,把手包和發票雙雙遞過去道:“吳老闆,這手包還是還給您穩妥。”
吳遠笑着接過道:“你這個拎包的,還不夠合格,還得多鍛鍊鍛鍊!”
對此,阿牛臉如火燒,無言以對。
誰能想到你這手包裡能有近萬塊錢?
萬一掉了、丟了,自己把老家房子賣了,都賠不起。
要是能賠得起,他早就拿這麼一大筆錢,去師父家下聘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