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妞兒現在在哪裡？”白紅梅放下書連忙問道。
“我看見大妞兒往河邊跑去了，但是我逛了一圈沒找到她。”山娃子沒辦法纔回來找白紅梅的，河邊又冷又溼，他非常擔心。
“沒事，我現在就去找她，你玩你的去吧！”白紅梅摸摸山娃子的腦袋，她大概知道大妞兒躲在哪裡了。
冬天的河邊飄着淡淡的霧氣，光禿禿的柳樹下坐着一個瘦削的背影，穿着薄薄的帶着補丁的藍色夾襖，耷拉着腦袋和這歡樂的氣氛一點都不搭調。
“大妞兒，你怎麼穿的這麼少？”白紅梅連忙上去把大妞兒從地上拉起。
“堂姑你怎麼來了？”大妞兒怔怔的看着白紅梅。
“山娃子說你被你奶奶打跑了，我就過來看看。”白紅梅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大妞兒穿上，一摸她的手冷冰冰的，像是冰棍一樣。
“山娃子真是個好孩子。”大妞兒勉強擠出笑容，臉上卻帶着淚水。
“你奶奶這次又是爲了什麼鬧事情？”白紅梅幫大妞兒搓手。
“二妞看上我的新外套，鬧着要穿，奶奶就說我們家欠二叔錢，要我把外套給二妞，我不給她就打我。”大妞兒臉上還帶着青紫，說起這件事情又委屈又難過。
那是李嫂子和金花嫂子特意給她買的新衣服，就這樣被奶奶剝下來給了二妞，她真的連跳河的心都有了。
“你們傢什麼時候欠他們錢了？”白紅梅皺眉，白老大全家都是老實人，不可能會跟老二借錢的。
“奶奶說的是三叔的賭債，不知道怎麼就變成是我們欠二叔了。”大妞兒抹着眼淚說道，二叔經常爲了這件事情來鬧，奶奶心虛對他們是有求必應，最後苦都是爸媽和她她。
“你爸媽也真是的，這種債都能認下來。”白紅梅嘆了口氣，對白老大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我爸媽要是不認下來，奶奶就天天罵我們。”大妞兒也嘆了口氣，爸媽也是想息事寧人。
“就算這樣，也不能任由二妞這樣欺負你啊！”白老二家真是太不要臉了，連小孩的一件新衣服都不放過。
“我媽說二妞也很久沒穿新衣服了，叫我讓給她。”這纔是讓大妞兒最絕望的地方，父母軟弱無能，根本不能替她撐起一片天空。
“她沒新衣服穿關你屁事啊！”白紅梅氣得都爆粗口了，這白老大夫妻真是太懦弱了，也難怪白老二把他們當軟柿子來捏。
“我不讓，奶奶就上來搶我的衣服，還要拿棍子打我，後來狗娃把她推到了，我才跑出來的。”不然她今天這頓打是跑不了。
“那你幹嘛不來我家，跑到這裡來吹風了？”白紅梅拉着大妞兒的手就想往自己家裡面走。
“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大妞兒站着不動，過年應該是高高興興的，他們家的爛事說給誰聽都是煩惱，要是奶奶再跑去堂姑家鬧事就更麻煩了。
“傻丫頭，我又不怕你奶奶，她要是敢來鬧事我罵死她。”自從何文何武做了窯廠請了一大批手下以後，十鄉八里就再沒有人敢惹她了。
“大年初一不能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快點呸呸呸！”大妞兒急了，媽媽說過過年要說吉利話，說死字是最忌諱的。
“好，呸呸呸！”白紅梅假裝對着河邊吐口水了。
“好了！”大妞兒鬆了口氣。
“行了，河邊冷，快跟我回去吧！”白紅梅正想強硬的把大妞兒帶走，遠處突然跑來兩個身影，喊道：“大姐，大姐。”
“狗娃，狗蛋，我在這裡。”大妞兒立刻衝着他們擺手。
“大姐，衣服我們幫你搶回來了。”狗娃手上拎着一件紅外套跑了過來。
只見外套上面沾滿了灰塵，袖子都脫線了，可以看出戰況極其的慘烈。
“你們怎麼搶回來的？”大妞兒一臉驚喜的問道。
“我們把二妞和狗剩打了一架，就把衣服搶回來。”狗娃今年十一歲了，長得黑黑胖胖。
六歲狗蛋也很強壯，狗剩和二妞根本不是他們對手。
“奶奶要是知道肯定會很生氣的。”大妞兒擔心的說道。
“氣死纔好，誰讓那個老太婆總搶我們的東西去給別人。”狗娃滿不在乎的說道。
“就是。”狗蛋也連忙點頭，想想以前奶奶總說什麼對他們好，其實都是騙人的。
“不許沒禮貌。”大妞兒皺眉，要是被別人聽到弟弟們叫奶奶死老太婆，一定會說他們是壞孩子的。
“她本來就是壞人。”狗娃覺得委屈，他幫大姐對抗奶奶怎麼還被抱怨了？
“她再壞也是你奶奶，你這麼罵她就是不對。”大妞兒在這一點非常堅持，本質來說她就是個根正苗紅的好孩子。
“按你這麼說，她是你奶奶，打你也是應該的，那你剛纔跑什麼啊？”狗娃梗着脖子說道。
“你……”大妞兒被頂的說不出話了。
“行了，別吵了，大妞兒孝順老人沒有錯，但是老人做錯了事情咱們也不能慣着她，該反抗就得反抗。”
白紅梅先是批評了大妞兒，然後又教訓狗娃道，“雖然你幫大妞兒出氣沒錯，但是方法卻不對，比如說這件外套你們搶回來，回去還是會被拿走，說不定大妞兒還會被打一頓，這樣吃虧的還不是你們嗎？”
狗娃不出聲了，剛纔二妞和狗剩哭哭啼啼的回家肯定是去告狀了。
“那現在怎麼辦？”狗蛋緊張的問道，他們剛纔只想着出氣，沒想到這些後果。
白紅梅想了想，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我教你們兩招，回去以後白老二如果鬧事，你們就這樣對付他……”
“好，我知道了。”狗娃眼睛一亮，他非常看不慣父母的懦弱，也很希望改變什麼來保護對他們最好的大姐。
“堂姑，這樣做不會出事吧！”大妞兒有些擔心。
“不會，以前我大舅媽就是那樣做的，後來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她了，雖然名聲有些壞，但現在還不是靠着兒子翻身了。”白紅梅也是沒辦法了，雖然這樣做有教壞小孩的嫌疑，但是李翠花和白老二太難對付了，只能靠這個小子使壞才行，不然白老大家真的要被壓死了。
“大姐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的。”狗娃拍着胸口說道。
“對，大姐，我們保護你。”狗蛋也煞有介事的點頭，大姐每次有好吃的都留給他，他心裡很清楚誰對他們最好。
而且村裡人經常說大姐以後有出息，讓他們好好保護大姐的，這麼多人都說不會有錯的。
“不過還是要注意分寸，千萬別傷到人啊！”白紅梅還是叮囑了一下，免得事情搞得太過分就難收場了。
“傷就傷，這麼壞就該打。”狗娃臉上閃過一絲戾氣，小小年紀卻已經很有煞氣了。
白紅梅心中一驚，想到前世狗娃因爲打架鬥毆坐牢的事情，看來這孩子早有跡象，自己剛纔教的辦法會不會讓他變得更壞？
算了，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再說了。
“走，去我家拿些糖餅再回去。”白紅梅不敢留他們吃飯飯，但是給點零食還是可以的。
白紅梅回家給大妞兒裝了糖餅，但是沒有給紅包。
不是她小氣，而是她給了這三個小孩紅包，白老二家的孩子不給說不過去。
目前他們家還是屬於翻臉狀態，她也不打算跟李翠花和好，對小孩子好點沒什麼，但是一說到錢就說不清楚了。
“謝謝堂姑。”狗娃和狗蛋立刻道謝，在這點上面兩個都已經養成了好習慣。
“這個先放我這裡，以後去縣裡讀書再穿。””白紅梅指着大妞兒的外套說道。
這件衣服相當於是戰鬥導火索，就白老二家那種損人不利已的傢伙，就算撕爛了也不會留給大妞兒的。
“好。”大妞兒愛惜的把外套上面的土拍了拍，然後就遞給了白紅梅。
“回頭我幫你洗乾淨補好，保證跟新的一樣，行了，你們回去吧，狗娃狗蛋保護好你們大姐。”白紅梅現在看兩個熊孩子也比較順眼了，比起單純的調皮搗蛋，他們這種護着大姐護着家人的還是令人佩服的。
“堂姑放心，我們一定好好保護大姐。”狗娃狗蛋擡頭挺胸，像是戰士一樣朝家裡面走去。
白紅梅搖搖頭，把那件紅外套收了起來，準備過兩天放晴再拿來洗。
這時紅梅媽從外面嘮嗑回來，奇怪的問女兒道：“大妞兒他們三個怎麼從我們家出來的？”
“大妞兒被大伯孃打了，我給她一些糖餅拿回去。”白紅梅把剩下的糖餅裝到一個小碟子裡面去。
“以後你少管他們家的破事。”紅梅媽聽見李翠花的名字就心煩。
“知道了。”白紅梅話音剛落，就聽見村頭傳來歇斯底里的哭喊聲。
只見李翠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母雞一樣好覺道：“不活了，我不活了，我辛辛苦苦的把這兩個小雜種養大他們就這樣對我，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天爺怎麼就不把他們收了啊！”
看來是狗娃他們有動靜了！白紅梅把東西放好打開門走出去，就見大柱嬸正站在門口津津有味的看熱鬧。
“大柱嬸，那家又鬧啥呢！”白紅梅故意問道。
“聽說狗娃他們拿刀了，說白老二欺人太甚要殺他們全家，李翠花現在正在鬧呢！”大柱嬸嘖嘖的說道，“我以前就覺得狗娃兩兄弟就不是簡單的，現在連殺人都敢了，以後你們家山娃子還是少跟他們玩吧！”
“按我說還是白老二一家太過分了，大妞兒去幫金花姐的大哥看店幹活，好不容易得了件新衣服回來，白老二非慫恿我大伯孃把大妞兒的衣服搶過來，真是要把他們一家逼死。”白紅梅趕緊幫狗娃他們洗白。
“李翠花這個當媽的真是太偏心了，要不是我當初看着她生的白老大，還真以爲是她撿來的。”紅梅媽忍不住感慨，當初她還挺羨慕李翠花生了四個兒子，現在看看自家一兒一女多省心，怪不得好字就是這樣來的。
“生兒子多了就是不值錢，聽話的都往死裡欺負了，以前還以爲她真疼狗娃狗蛋那兩個，現在看來也就那樣，最愛的還是她家老三。”大柱嬸也搖頭，白衛黨現在一天到晚去賭錢，李翠花也不說反而亂怪別人，真是活久見了。
“白老三再不管以後肯定出大事。”紅梅媽見多那些賭徒搞得自己全家破敗的模樣了。
“白鐵柱棍子都打斷幾條了，就是管不住啊，現在只能看緊家裡的東西不讓他偷了。”大柱嬸鄙視的說道，以前白衛黨談縣城那個小學老師的時候還是人模人樣，村裡不少姑娘還挺喜歡他的，現在就是一灘爛泥，誰家也不敢讓閨女靠近，更別說嫁給他做老婆了。
“上樑不正下樑歪，有那樣的媽也難怪有這樣的兒子。”紅梅媽想起當初李翠花帶着白衛黨他們來搶房子的事情還一肚子氣。
“我看他們這一家子以後是越來越難了。”大柱嬸搖頭說道。說道。
“管他的，反正我們越過越好就行了，大哥快回來了，我們快回去做飯吧！”白紅梅把老媽拉回家了，免得她越想越生氣。
白家那裡的折騰聲也很快在炮竹聲中平息下來了，過了一會兒狗蛋就偷偷跑過來了。
“你大姐怎麼樣了，沒被打吧！”白紅梅最關心的還是大妞兒，狗娃狗蛋是男孩，在農村最寶貝了，再怎麼鬧事也不會出問題的。
“沒有，我大姐躲在屋子裡面沒出來，我奶奶想打他也沒辦法。”狗蛋驕傲的挺起胸膛，把和白老二斗智鬥勇的場面說了一遍。
他們剛回到家，二叔就帶着狗剩和二妞衝過來要他們把衣服交出來。
大妞兒假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狗娃狗蛋就說把衣服扔了，打死不給他們佔便宜。
白老二就發飆衝進白老大家的屋子，說要把他們的衣服全燒光，讓他們全家光屁股過年。
白老大和苗小翠上去攔反而還被白老二打，最後還是狗娃衝進廚房拿菜刀要拼命，才把他們嚇退了。
白老二被嚇到不敢來惹他們，就去慫恿李翠花，這纔出現罵街的情況。
“以後二叔他們再敢欺負我爸媽，我就揍死二妞和狗剩。”狗娃捏着拳頭說道。
“白老二最精明也最膽小，以後肯定不敢在來欺負你們家，不過你們也不能沒事就欺負二妞和狗剩。”白紅梅板起臉嚴肅的教育道，“他們欺負你，你們反抗這叫做當防衛，但如果你們沒事去欺負別人，就是流氓了。”
“流氓就流氓，反正沒人敢欺負我就行了。”狗娃想到自己剛纔發威震住全場的模樣，心裡就升起一股豪氣。
“笨蛋，做流氓會被抓的，如果你們被別人判定爲壞人的，以後做什麼事情都要往你們身上潑髒水，就像以前那個瘋子被抓去坐牢一樣，你們也不想坐牢吧！”白紅梅說的是隔壁村的一個瘋子，當地出現命案，找不到罪犯，就讓他去頂罪了。
“我們纔不會像瘋子那麼笨呢！”狗娃不服氣的說道。
“我覺得你們比他好不到哪裡去。”白紅梅沒好氣的說道。
這時狗蛋若有所思的說道“那要是我們做壞事不讓別人知道的話，就不用去坐牢了嗎。
就好像當初他和大哥偷吃張大伯家的果子，最後誣賴是他孫子乾的那樣。
“我的意思是叫你們不要做壞事，不要打架鬥毆，你想到哪裡去了？”白紅梅不明白是自己的教育出了什麼問題，竟然讓狗蛋產生了這樣誤會。
“可每次都是他們先欺負我們，我們才反擊的。”狗蛋還是很執拗地說道。
“那好吧，至少你們做事之前要多想一想，如果有被發現的危險就不要做了。”白紅梅無奈的說道。
她也不想把這兩個熊孩子教的太邪惡，可讓他們多想想後果多耍點心機，也好過傻乎乎的被人當做槍使。
“我知道了。”狗蛋用力的點頭。
“你知道什麼？”狗娃還有些暈乎，看着自己只會留鼻涕的老弟有些搞不清楚。
“哥，你以後還是多聽我的吧！”狗蛋拍拍老哥的肩膀，圓乎乎的臉上露出笑容。
“聽你個鬼。”狗娃拍掉弟弟的手。
“白愛崗，你弟弟還是挺機靈的，以後多聽他的。”白紅梅最近都是叫兩個孩子的大名，畢竟狗娃狗蛋小時候叫叫就算了，長大還叫比較羞恥。
“那好吧！”狗娃對白紅梅還是很相信，不只是她這裡有好吃的，也是從她身上能得到一種莫名的心安，感覺自己是個大人能夠被人信任。
“行了，回去吧！”白紅梅給兩個孩子抓了一把糖，就讓他們回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李翠花每天照常罵街，後來被白鐵柱教訓以後總算安靜下來了。
白紅梅也沒空再去管他們家的事情，最近她正忙着幫老媽準備去跟李金花提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