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遊顯然還沒醒,還插着呼吸管道,臉色看起來很蒼白,可能是很多天沒有整理過自己,臉上滿是鬍渣,顯得有些狼狽,和以往光鮮的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張瑋看到她站在那裡不動,輕咳了一聲:“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過來。”
沈半夏回神,忙不迭低頭走過去,端着藥的鐵托盤來到張瑋身邊。
張瑋先給路遊簡單地檢查了一下,一邊低聲給沈半夏解釋:“他沒什麼大礙了,只要醒過來就沒事了,你不用太擔心。”
他還簡單地以爲沈半夏這是在關心同學。
沈半夏木訥地點頭,“哦,曉得了。”
反應極爲的平淡,平淡到讓張瑋有點懷疑她之所以要進來,是另有所謀。
沈半夏本來還想跟路遊嘮嗑幾句,想從他嘴裡掏出點有用的消息的,可現在他都這樣了,就算要說話都說不了。
還是算了。
房間裡異常的安靜,除了儀器的聲音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沈半夏一直處於發愣狀態,因爲她實在是看不懂張瑋在幹嘛……每一處的檢查又能看出些什麼,果然……她天生跟醫學無緣。
也是了,上輩子她好端端的一個正常人,被林雨彤和路遊兩個抓去了精神病院,導致她是真的對‘醫院’這種地方充滿了反感,從內心深處有種抗拒感。
最初想學習醫學是因爲鍾爺爺心臟病突犯,當時是束手無措,讓她害怕讓她無助,讓她迫切想讓自己強大起來,強大到足以保護那些她在乎的人。
可現在想想,好像一直都是他們在保護自己。
每一次自己出了事,總是他們在幫自己收拾爛攤子。
每一次受傷,心疼的還是他們。
她明明已經是個活過一世的人了,還這般的無用,現在連自己身體的健康都保證不了。
張瑋發現小姑娘一直在嘆氣,不由得挑眉,“你又咋了?”
沈半夏忙搖頭,“沒事啊!”
她總不能把自己的心事告訴一個……一個才見過兩面的人吧?
重活一世,她發現自己缺少了一個能說心裡話的人,很多事她沒辦法告訴霍嘉樹,更別說告訴其他人了。
上輩子的時候,她什麼話都能跟鍾天淳說,他就像是她的一個樹洞,什麼事都可以和她一起承擔。
但現在不行了,她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重生回來的吧?
那他還不得嚇死?
又或者,把她當神經病吧!
而且這種事,招財貓說了,天機不可泄露,不能隨意泄露自己的身份還有系統空間。
張瑋也懶得多想,“馬上就好了。”
“不急不急,張醫生你慢慢檢查好了。”沈半夏再一次凸顯自己的乖巧懂事。
牀上的人好似聽到了她的聲音,放在牀兩邊的手動了幾下,這不過沒人發現。
幾分鐘後,張瑋收拾了下東西,準備跟沈半夏出去。
臨走前,沈半夏有個小請求,說是想跟路遊說幾句話,張瑋沒有拒絕,幾句話的事,也不耽誤什麼。
沈半夏走到牀邊,蹲在牀邊,對着路遊的耳朵,輕言細語道:“路遊啊,這次你沒死可真是命大,以後你可要好好護着你這條命,不要讓別人輕易地奪了去,因爲……”
“它註定由我來取!”
最後那一句話,要多冷血就有多冷血。
他曾親手摔死了他們的女兒,這一世,她定叫他血債血償!
沈半夏滿意地起身,對着張瑋微微一笑,“好啦,我們走吧。”
張瑋沒聽到她對路遊說了些什麼,也沒多問,帶着她離開了病房。
就在他們走出去的那一霎那間,牀上的人突然睜開了雙眼,他看到那一抹倩影硬生生地離開了自己的視線範圍,心不由得一揪。
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對他的恨意,他也深刻地感覺到了。
一直困擾着他的問題,始終沒能得到解答,沈半夏爲何就是那樣的恨他?
從去年九月後見到她開始,她就好像跟以前的那個沈半夏有點不一樣了,看他的眼神變得充滿了仇恨。
可他問過她,她也不曾告訴過他。
那麼這個答案,只有他自己去慢慢尋找了。
儘管沈半夏說的話,太傷人,可路遊變態地覺得那是沈半夏對自己變樣的擔心,擔心他死!
至於她想要自己的命這一點,他直接表示不在意,忽視!
這半年來,他身在牢房,心在外。
心在她的身上。
他想過無數種他們再見面的場景,卻偏偏漏掉了今天這一幕。
她還是和以前,那麼的漂亮又耀眼。
她卻也不再是以前那個叫人瞧不起的學渣,而是翻身成爲了全國高考狀元。
而他,拋開路家少爺這層身份,就是個牢獄犯。
他和她,相隔越來越遠,他們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大,他真的還能……有機會擁有她嗎?
路遊顫顫地閉上了雙眼,一滴晶瑩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悄然滑落,滾進了枕巾裡,叫人無從察覺,只是他蒼白臉上的淚痕,卻是異常的顯眼。
他對她的愛,早已癡狂成魔。
——
“張醫生今天謝謝你了。”
換下護士服,沈半夏對張瑋道了聲謝。
張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穿這護士服還蠻好看的,聽說你馬上要讀大學了,有想過學醫嗎?”
沈半夏表示,爲什麼又是這個問題!
她暈,索性直接回了句:“我笨手笨腳的,不適合學醫呢……”
張瑋表示理解,也很贊同,“有自知之明,不錯。”
沈半夏:“……”
真以爲我不要面子的嗎?
“那個……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急什麼?”張瑋坐了下來,俯視的眼神望着她,就像是一個長輩在教育犯錯的孩子,“你跟路遊真的只是簡單的同學關係?”
沈半夏沒想到他會這樣問,“那當然了,張醫生你可別誤會什麼。”
張瑋神色淡淡,口氣卻是一副教育人的,“我不管你們是什麼關係,但他是個罪犯,不是什麼好人,你最好離他遠點,這對你只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