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楊小娥應了聲,跟在小夥伴身後往院門口走。
心裡想的是要走的不帶情緒,可這一刻,張家每一個角落都有張振國的影子,似乎他的氣息也溢過來,滿滿的,在楊小娥鼻尖纏繞。
走了兩步,楊小娥就溼了眼眶,忽然很捨不得離開他……
李美伢明顯感受到身後人腳步遲疑,回頭一看,有些錯愕,“你,你咋了?”
黃金麗聽聞回頭看去,喲,淚珠子一顆顆從楊小娥眼眶裡掉落出來,她也沒有哭出聲,就咬着嘴脣忍着,那摸樣兒,可真是我見猶憐。
李美伢趕緊把袋子擱地上,伸手抱住她,手背擱她後背輕輕地拍打,“不哭不哭,沒事的啊,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不瞭解真相的黃金麗,只覺得楊小娥哭的莫名其妙的,道:“小娥,我女婿他們這麼安排,也是爲了你們兩家好,你回楊家住兩天,順帶着照顧你大姐娃娃,也照顧楊家,你老公公這會氣還沒消,你沒在了他興許恢復更好,這不是一走就再也回不來,哭啥子喲。”
李美伢道:“媽,你別說了。”這本來就是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按照小夥伴的想法,得讓振國哥恨她無情無義,試問,他咋個可能還讓小夥伴進家門吶。
李美伢一顆心揪住疼,說再多無益,唯有不斷地輕拍楊小娥的後背,好讓她情緒穩定下來,可別讓外人看到了,不然,得傳出是被攆走的舌根話。
楊小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這個家屬於張振國的氣息都吸進身體裡,往後的每一個日子,她就靠着這些氣息過活。
小夥伴俏臉蒼白無血色,身體冰涼涼的,李美伢伸手在她腦門上撫摸着,探測她的溫度,“你是不是生病了?等會去鄉鎮衛生所看看。”
“不,我沒事。”楊小娥搖搖頭。
黃金麗已經走出院門了,等了快一分鐘不見人影,又提着兩口塑料袋拐回去,這會腦袋探進去催,“還幹啥呢你們倆?趕緊走吧,我還得上班呢。”
楊小娥凝視着一圈張家院子,再擡起腦袋,凝視着兩人住過的二樓房屋,閉上眼,把一起的生活點滴都紮在腦海裡,那樣,往後每個想他的日子,就想這些畫面。
“小娥,要不,走了吧?”李美伢有些猶豫地道。
楊小娥再睜開眼睛,眸底已恢復了一貫的平靜,對小夥伴微微笑了笑,“嗯,走吧。”
前一刻傷心落淚,後一刻冷靜鎮定,李美伢十分詫異,“小娥,你沒事吧?”這反差太大,不會精神分裂啥的吧?
楊小娥笑,“沒事,我很好,走吧。”好歹也是多活了一輩子的人,情緒外露只是偶爾。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張家院門,黃金麗急着上班呢,早就提着兩兜塑料袋先走一步了。
路上,楊小娥把工作的事宜交代一番。
“張家我肯定不能去了,工作室那邊勞你操心,有啥問題了來找我,咱們一起商量解決。”
“嗯,我曉得。”
“找年輕男女的事情,你着手得怎樣了?”
“寫了三四張信息單子,但還沒有貼出來,明天我就貼。”
“今天就貼吧。”
“明天貼也沒事吧,今天我陪你一天。”
“不了,我沒事,你放心。”
“你真沒事?”李美伢停住腳步,回頭擔憂地望着她,“小娥,我總覺得你不太對勁,你不會想不開尋死吧?”
還是小丫頭片子那會,建設村有個男人去幹集體活了,婆娘感冒擱家裡睡覺,醒來那會房屋窗子敞開着,這婆娘以爲有野男人在窗口偷窺,陷入了極度的惶恐之中,等她老倌幹活回來時發現已經上吊自殺了。
當時那男人哭得可悽慘了,喊道,是他擔心婆娘感冒死掉,中途返回家查看,見房屋太悶熱了不透氣,於是把窗口打開了,結果婆娘以爲被偷窺,想不開,就上吊死了。
這說明這年代的女人們還是把貞節看得太重,更傳統沒上過學的女人,沒了貞節,甚至以身殉節。
雖然小夥伴上過學,腦袋瓜靈活,可性格不外向話不多是個小悶瓜,如今剛結婚老倌不在家,被另一個愛慕的男人打暈抗走玷污了,這得多大的身體心裡傷害啊,李美伢是真擔心她會趁沒人的時候,也學村裡的那個婆娘上吊死了,畢竟,幾個月前她因爲拒絕嫁給張振江就投巴塘尋死。
楊小娥聽了搖頭,撫了撫額,無奈地道:“放心吧,我真沒事,現在我爺沒影了,我大姐逃跑了,留着歡歡和我弟,我再死了哪個養活他們?”
“真的不死?”李美伢有些不相信。
“真的,我還要把生意擴張,狠狠掙錢,好好過日子,帶着你們幾個一起奔致富。我一向把工作看得比啥都重,這點笑挫折對我來說就跟螞蟻叮咬。”楊小娥微微一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
李美伢聞言就不再逼問了,提着塑料袋慢慢地走。
黃金麗早到楊家了,因爲大門緊閉着進不去,就把兩隻塑料袋都擱在地上,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珠子,揚長了脖子往小路那邊看去,閨女和楊小娥還在慢吞吞地走。
黃金麗急性子,可等不及她們,麻利地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喊,“美伢,你別提了,快擱地上,我來提。”
這又不重,李美伢沒理會,提着塑料袋繼續往前走。
咋個還不聽話了呢,萬一累着肚子的娃娃咋個整,黃金麗小跑着上去,一把搶走閨女手中塑料袋,手一甩抗在肩膀上。
“誒,媽,你今天咋這麼大力氣,以前空手走路不是帶喘氣的嗎?”李美伢擱後面疑惑。
黃金麗頭也不回地道:“還不是因爲你。”
“因爲我?我咋了?”李美伢反手指着自個,不明所以。
楊小娥笑,“你還真是缺根筋,還看不出來嗎,你媽是擔心你累着肚子的小外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