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娥放下碗筷，伸手拍了拍老倌手背，無言地安慰着。
老倌說大哥這魔怔一樣也犯過，但最後都被老公公給對症下藥治好了，怎麼個治法呢，他又不清楚。
這事兒楊小娥今天也諮詢過隔壁鄰居，或那些跟老公公走得較勁的老者，但都搖頭說不曉得這事。
大哥這麼下去，可別真的瘋了吧？
兩口子吃過飯，楊小娥給張振江留了飯菜擱鍋裡就着溫水熱着，張振國洗過碗筷後，就搬了一把椅子陪在大哥身旁。
張振國也不講話，就默默陪伴，希望能用親情來感化大哥吧，但他一個糙老爺們，也不曉得該咋個跟大哥表達親情。
頭頂大片大片的黑，肆意曼延天空，這是狂風暴雨的前夕，楊小娥去後院抱劈好的乾柴放廚屋，雨淋着做飯也沒得燒的。
三四趟的功夫，頭頂的雲越來越低，轟隆隆一聲雷響驚，雨點像篩豆子似的往下直掉，楊小娥剛去後院，顧不得抱乾柴就手捂着腦門往前院跑。
躲在屋檐底下，楊小娥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擡眼見雨幕中倆兄弟跟傻子一樣，就坐地上盯着院門口。
她順手拿了把雨傘跑上去，拽着老倌使勁往屋檐底下拉，可他跟個木樁子一樣，就是不動，氣得楊小娥直跺腳，“你幹啥呀，大哥魔怔，你也魔怔了嗎！”
“你快回去，別感冒了，我陪着大哥。”張振國想着，都是親兄弟，大哥雖說腦袋瓜不正常但打小就心疼自個，總不能見他淋雨不管吧？
但張振江就是跟沒見着一樣，目光灼灼盯着院門外漆黑的雨幕，有時候對着空氣講話，說是爹回來了。
楊小娥又去拉了兩次，但張振國就不依，非得簡直陪伴左右。
楊小娥氣得跺腳，淋吧，感冒就曉得了。
等雨停也是後半夜的事，這幾天都在守靈呢，得七天過去才成，楊小娥白天倒是會上二樓補覺，但是晚上就坐在裡屋烤火，等案臺上的香燭燒光了又點上，紙錢也不能忘記燒。
守到凌晨兩點左右，腦袋暈的不得了，楊小娥撐不住了，雙手趴着桌子睡着了。
渾渾噩噩中，聽到外邊傳來打噴嚏的聲，楊小娥睜眼睛看到牆上掛着的鬧鐘指向凌晨五點鐘，揉揉眼睛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這會又聽到清脆的噴嚏聲。
楊小娥忽然想起昨晚，強拉着老倌回屋避雨，但他堅持陪大哥淋雨，大哥心疼他，沒會兒就跟着一起回屋了。
她趕緊走出去看，哪裡如老倌說的喲，倆兄弟這會跟傻子似得，都坐在泥巴地上，張振國身子板沒昨晚直了，半低頭的樣子，瞧着疲憊不堪，時不時打兩聲噴嚏。
楊小娥心裡嚷句壞了，趕緊跑過去，“呀！你倆！還真是坐了一夜啊！”
張振國回頭看了眼媳婦，眸底盡是疲勞，卻還露出了笑意，”你醒了。“
“大哥腦子糊塗，你也是！”瞧老倌俊臉通紅，楊小娥伸手一摸，燙得立刻縮手。
“你發燒了！”楊小娥快要被這男人給氣死了，咋個想出這麼愚蠢的辦法來呢？
張振江這邊，倒是沒法感覺，雙目依舊灼灼盯着院門，忽然咧嘴巴呵呵笑，“爹，爹你回來了。”
“爹，你是不是冷了？我拎你去烤火。”楊小娥剛想伸手去摸他腦門，看看有沒有發燒呢，張振江就伸手出去跟拉住人似得，起身朝裡屋去烤火了。
張振國俊臉終於露出欣慰，起身也朝裡屋去，只是剛想起身，就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晃，人沒法支撐普通倒地了。
“振國！”楊小娥驚叫。
等反應過來，才蹲地上去攙扶，可終究是個女流之輩哪裡搬得動張振國啊，急着紅眼衝裡屋喊，“大哥！快來幫忙啊！大哥！“
張振江蹲在火盆邊，雙手伸出去取暖，時不時回頭衝身邊的空氣說說笑笑，完全陷入自個的世界。
楊小娥真是氣得想噴他一臉血。
沒法，又放下老倌跑出去，把左右鄰居都喊過來幫忙將人攙扶了送二樓休息，又託人去鄉鎮衛生院買退燒藥和感冒藥。
楊小娥也不敢喘口氣，跑樓下提保溫壺上來，倒在水盆裡，拿毛巾在溫水中浸泡擰乾，在給老倌擦拭身體，額頭等部隊。
張振國醒過來了，但覺得身體很乏力，楊小娥給他喝溫水，達到促進出汗幫助身體排熱效果。
半小時後，買藥的鄰居回來了，按照楊小娥督促也買來溫度計，這一量，乖乖，四十度，難怪個大男人會暈倒！
這要是個女人，估摸早就不省人事了。
張振國終於吃上藥了，這會聽從媳婦的，乖乖咪上眼睛休息。
忙活到上午九點鐘，楊小娥早就餓得飢腸轆轆，這會瞧牀上老倌睡着了，這才心安地下樓去廚屋燒火做早飯。
院子裡，張振江照樣擱老地方席地而坐，雙目灼灼盯着院門口，好心的鄰居過來勸不聽，還生氣要輪磚頭打人呢。
鄰居哪裡敢再逗留，搖頭嘆息走了。
這時候蒸米飯太耽誤時間，只能熬點米粥喝喝，菜也沒心思倒騰了，就煮三四個雞蛋對付着。
做飯這過程中，楊小娥一直在想要咋個讓張振江恢復正常，就這神神叨叨樣子，老倌去部隊不放心，楊小娥也挺心慌的。
畢竟這幅樣子太像跟鬼交流一樣，聽說這神志不清的人，或者傻子，或者小孩子，都很容易招魂來着。
她還想着過兩天讓周嬸子齊嬸子，把三個娃娃帶過來陪着住張家一段時間呢，這下，她可有點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