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楊樹根關好門揹着手走到身邊,周桂花又伸手攬住他,噘嘴埋怨道:“老頭,你說咱倆是不是也該回去了?這半個月我不吃葷倒是沒啥,就可憐我兒子,你瞧,瘦不拉幾的,跟路邊叫花子有啥分別?”
說着還把娃娃的衣袖往肩膀卷,露出肉給楊樹根看。
楊樹根一瞪眼,道:“我眼睛瞎了?我沒看到?你擱我這裡咧咧啥,這不是找機會回去呢嘛。”
“找機會,找了快倆月了找着機會沒?我看咱就直接回家,看她能把人咋地,咋個說你也是她長輩,還能把你攆出去不成?”周桂花撇着嘴巴說道。
楊樹根走到裡屋,擱桌子上拿煙桿,蹲下來劃拉一根火柴點上,悶頭噠吧嗒吧抽着,眼睛瞅着地上,也不曉得想啥。
片刻後,楊樹根將菸斗從嘴裡拿出來,擱邊上椅子腳磕了磕,道:“成,按照你說的辦。”
周桂花吃了一驚,沒敢相信地道:“你是說,咱直接楊家住?”
“對。”楊樹根道。
周桂花心裡樂開了花,趕緊點頭,“成成成,我現在就去收拾,咱明天早上就回村子。”
話完把娃娃放地上讓趴着楊樹根站立,自個麻溜鑽進房屋了,這破爛地溼冷得很,這幾天她都感覺自個膝蓋都痠疼,肯定是地上太潮得了風溼病了。
終於要搬出去回村了,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着這一天了。
楊小娥氣喘吁吁的,敲開了院門,齊嬸子正擱院裡洗衣服呢,一聽就曉得是人吃飯回來了,趕緊站起來甩甩手上的洗衣粉泡沫,給她打開了門。
看到楊小娥在大冬天,白皙光潔的額頭竟然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子,齊嬸子一臉驚慌,“喲,小娥,這是咋了,出啥事了?”
楊小娥茫然望着齊嬸子,喃喃道:“嬸子,我,我見着我爺了。”
齊嬸子愣了愣,“啥?你見這你爺了?”
楊小娥點頭,“對,還抱着一娃娃。”
聽到動靜,周嬸子抱着哭鬧的老大從裡屋走出來,“喲,小娥,回來了,咋個臉色這麼不好?出啥事了?”
齊嬸子道:“小娥說,她見着楊樹根了。”
周嬸子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緊張,“……小娥,你見着你爺了?”
“嬸子,怎麼……你們咋個不驚訝?”失蹤了一年整的爺又出現,擱誰誰都一臉震驚,可倆嬸子臉上頂多就是緊張,似乎早就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周嬸子表情不大自然地道:“其實……我們早就見過你爺了。”
“啊?”儘管心中猜到,但楊小娥還是一臉懵。
齊嬸子先把楊小娥往家裡拉,院門關上再插門栓,拉着她往裡屋走,瞧這一臉汗,估摸是被嚇唬的,當初見着楊樹根抱着一娃,齊嬸子也是被嚇得不輕。
這會返回廚屋,拿茶壺和白瓷杯倒了熱茶,遞過去楊小娥手裡,心疼道:“趕緊喝了暖暖。”
楊小娥碰水杯喝了口,感覺又找着點知覺了。
老實說,見着爺那刻,她是震驚後驚喜,再咋個說都是親爺,消失一年本以爲死了啥的,這會見着能不高興麼?
怎料,爺竟然跟周桂花住一起了,還……楊小娥當真沒辦法想像,那娃娃竟然是他親身的!
裡屋燒着有火盆,周嬸子把哭鬧的老大放楊小娥懷裡,給餵奶。
齊嬸子把喝了一半的白瓷杯拿走,搬了把空椅子就她身邊坐下來,擡眼看向周嬸子,道:“她嬸,你把來龍去脈都跟小娥說了吧。”
周嬸子點點頭,本來就決定等楊小娥高考完畢就坦白的。
事情發生在兩個月前,鍾先生給楊小娥尋着高考複習名額,成天早出晚歸,娃娃打預防針這些全是倆人操心。
這天,吃過早飯後,倆人推着嬰兒車朝醫院方向走。
排隊等候時,周嬸子鬧肚子上茅坑,擱走廊聽到倆口子吵架聲從病房裡傳出,那聲音咋個聽都熟悉得很。
周嬸子好奇心起,便往後退了兩步,腦袋伸得老長往病房裡瞧。
這一瞧,虎得周嬸子臉色都變了,裡邊倆吵嘴的男的是楊樹根,女的麼是村裡有名的花寡婦,周桂花!
周桂花老館死的早,獨自撫養兒子閨女長大,兒子不但娶了縣城婆娘還搬到縣城裡住,擁有一棟獨立的小磚頭房子,閨女麼也嫁給市區當官的。
她沒啥本領,也不下地幹活,不過卻在老館死後沒多久就在村口開了家小賣部,啥煙,酒,水果糖,罐頭的都有賣,全村就這一家,生意也好。
小賣部開起來,村裡八卦的婆娘都傳遍了,靠的是周桂花陪男人睡一次,支付兩塊錢存錢得來的。
小賣部開起來後,擱她店裡招呼最多的,也是村裡那些死掉婆娘的漢子,和家裡窮娶不起婆娘的光棍漢。
周桂花在村裡可舒坦了,進貨只要口頭喊一聲,自有光棍搶着幫做,家裡活路也不操心,甚至一天三餐都有人送上門。
她每天就曉得把自己打扮漂亮,走路扭腰擺臀,因此得到花寡婦的稱號。
村裡哪個婆娘,不是見周桂花就吐口水的?
這噁心寡婦,只要給錢,家裡有婆娘的漢子她都脫衣服。
村裡這種事情,幾乎一個禮拜傳出一回。
好在一年前,周桂花突然失蹤了,傳言是跟楊樹根一起的,可又沒證據。
周嬸子對此傳言耿耿於懷,今天終於明白,無風不起浪這話是有道理的。
周嬸子聽了一嘴,裡邊躺牀上吊着水的娃娃,是周桂花和楊樹根的,剛滿一歲,算算日子是倆人失蹤那段時間生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