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火車終於到達平海。
肖芒跟在莊鐸身後,隨着人羣下了車。腳一踏上熟悉的火車站臺,她心底纔有了真實感,自己是真的又回到平海了。
離開半年,再回來時一切已完全不同。想到即將要面對的狂風暴雨,肖芒內心卻異常平靜。望着拎着兩人行李走在前面的那道高大身影,她想或許這就是讓自己沒有如想象中慌亂的根源吧。
她不再是孤單一個人,身邊有了可以讓她倚靠,可以完全信任的那個人。
望着莊鐸的背影,肖芒思緒一晃飄散到她離開平海去濱城的那天,兩人在火車站第一次相遇時的情景。那時的她完全想不到,待自己再回平海時同莊鐸的關係竟然已是如此親密。
離開火車站,莊鐸把肖芒送到孫記麪食館,在火車上坐了一夜的疲憊,令肖芒兩隻眼睛下面都帶了淡淡的青紫色。莊鐸再三囑咐她哪裡也不要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自己過來找她,然後又給肖芒留下了他姥姥家的地址,這才放心離開。
孫茂看到肖芒,高興勁兒就不用提了。盼了一學期,總算是把人給盼回來了。
肖芒也見到了孫茂的媳婦施靜。孫家大嫂雖然名字裡帶了靜字,但性格可是風風火火,幹練的很,半點也沒有文靜的模樣。
看到肖芒,施靜笑呵呵極爲熱情的打招呼,隨手就拎過肖芒的行李袋,和孫茂說了一聲,就領着她去他們在附近租的房子裡。
果然如孫茂所說,房子離麪食店特別近,走了不到三分鐘,肖芒就已經跟着施靜站在了一個小院子前。
院子裡面有三間屋子,施靜招呼肖芒進來,把她領進了西屋裡。一推開門,一股清新的味道撲面而來,全是香皂的清香味。
肖芒好奇的打量了一圈屋子,只見裡面靠牆有一個衣櫃,一張單人牀,牀旁邊還有一張書桌以及配套的椅子,桌子上擺着熱水瓶、水杯等,屋子一角還擺放有臉盆架,其餘的搪瓷臉盆、毛巾、香皂還有拖鞋等物一應俱全,可以看出孫茂兩口子真是很用心的在給她收拾這間屋子。
肖芒轉了一圈才發現剛纔一開門的清香味道,是從臉盆架上擱着的那塊小香皂上傳來的。
她拿起香皂聞了聞,真的好香,不輸給未來將出現的那些品類各異的香皂。
“嫂子,這香皂真好聞,你是在哪兒買的呀?”
“這是我妹妹從南方帶回來的,特別香。我擔心這屋長時間沒人住,黴味兒重,就把它拿來正好可以給你用,還能去去黴味兒。”
施靜爽朗一笑回答道。
原來是從南方帶回來的,難怪了,這種香皂本地很少有賣的。香皂對於現在的老百姓來說,還是奢侈品,不僅小塊不耐用還太貴,這時候家家基本用的都是肥皂,一大塊沒幾個錢,能用好久,洗衣服洗被洗頭髮,都是那一塊。
肖芒離開平海去上大學前,她家裡也是用的肥皂,直到到了濱城,她自己賺了錢,纔開始買洗髮膏用的。
施靜雖然說的不在意,但肖芒能猜出這塊香皂一定不便宜,況且從南方帶回來估計她一直都珍藏着捨不得用,想到這裡肖芒實在是又過意不去,又感動。
“嫂子,真是謝謝你和孫大哥了,你們想得實在是太周到。”
她誠摯的對施靜道着謝。
施靜慌忙擺了擺手:“你可千萬別跟我們兩口子見外,比起你幫我們挽回了家裡的老店,我們做的這點根本不算什麼。坐了一夜火車,你一定也累壞了,先休息一下,過會兒飯好了我叫你,吃口飯好好睡一下午。”
說着,她就轉身準備去廚房做飯,剛走到門口,忽地施靜又回過身來,衝着肖芒擠擠眼睛。
“剛纔送你來的那個,是你男朋友吧?小夥兒長得真俊,不錯!”
說完,施靜推門出去了。
肖芒整張臉刷的一下就紅透了,不過心裡卻有甜滋滋的感覺涌上來。
把行李袋裡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下,又換了身衣服洗了把臉,肖芒就躺在了牀上,一夜火車上的顛簸,此刻她累得已經連手指頭都不想擡起來。
迷迷糊糊中,她很快睡着了。
等她再醒過來時,午飯早就做好了,施靜看她睡得香,也沒叫她,只在書桌上留了一張紙條和一把鑰匙,告訴她自己去店裡了,飯都在鍋裡熱着,睡醒了吃。
看過了紙條,肖芒會心一笑。她打心眼裡喜歡這位孫家大嫂,性格爽朗不扭捏,爲人又大方熱情,讓她一點不自在的感覺都沒有。
起牀吃了點飯,肖芒沒有繼續留在屋子裡休息,而是直接拿上鑰匙出了門。
她還有好多事要辦,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回家一趟。
她打算悄悄把肖萱叫出來,仔細問一下家裡目前的具體情況,還有她家裡和何家訂婚的細節。
一切都要秘密進行,她可不想自投羅網,回到那個家裡,想再出來可就難了。
肖芒坐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車,一站又一站,離家越來越近,肖芒的心也揪得越來越緊。
近鄉情怯,近家也是一樣的。
而她這種心情,又要更爲複雜一些。再怎麼不想回去,那裡畢竟也是她生活了十幾年,不,如果加上前世的話,是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
那個家,雖然留給了她無數痛苦的回憶,可到底還是有着一份割捨不了的情感。
直到肖芒站在自家院子的木頭門前,這種感覺更爲強烈。
半年前夏天的那個清晨,她就是帶着行李從這裡離開的,恍然間彷彿隔世般,似乎她已經離開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