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訓練場上，隱約傳來戰士們訓練的口號聲。
不知過了多久，那聲音才終於消失，訓練場漸漸由喧囂歸於沉寂，結束訓練的戰士們雙人成行、三人成列的往宿舍樓走。
直到窗外再也聽不到一絲聲音，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時，向巖才緩緩起身，最終鎖了辦公室的門，往樓下走去。
纔剛走出辦公樓，他就眉心一動，憑着敏銳的感知力，察覺到身後有人，就站在樓邊陰影處。
這個時間點，這裡不該再有任何人才對。
警惕心騰地升起，向巖猛然一個轉身，凌厲的目光射向陰影處。
“誰在……”
下一秒，衝口而出的問話，卻在他看清對方的那一刻，生生斷掉了。
一道嬌小的身影從暗處走出，月光斜斜落下，映出姚冉清秀蒼白的面龐。
向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不過僅僅一剎那，他臉色立即沉了下去。
“這麼晚，不回宿舍休息，站在這裡做什麼？趕快回去！”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就要快步離開。
“向巖！”
身後傳來的嬌喝聲，讓他腳步頓了頓，但仍然沒有停留。
“向巖，等一下！”
姚冉快步跑到他身前，攔在了他面前，終於讓他停下來。
此刻姚冉一顆心砰砰狂亂地跳着，整個身體都在簌簌發抖。
做到這種地步，居然厚着臉皮跑到連部辦公樓外堵人，已然超出了她的極限。
可肖芒的話不斷縈繞在她耳邊，“想要幸福，就只能靠自己去爭取”。
如果今天錯過眼前這個人，或許就是一輩子的錯過了。
“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耽誤不了你太長時間。”
清冷的月光打在姚冉面龐上，將她本就發白的臉色，映得更加蒼白，只是一雙眼中，卻好似嵌着璀璨星光般，分外明亮。
向巖感到自己的心跳快了幾分，腳下的步子再也邁不出去。
“有什麼事，明天上午來辦公室找我說吧。”
靜默半晌，他終究低聲道。
“等不了明天，必須現在說！”
姚冉急促道。
她好不容易纔積攢出勇氣，說服自己來找他。等到明天，恐怕這點兒勇氣也都將消散於無。
今天晚上，她就要把一切都和向巖攤開來說清楚。
就算被拒絕，她也要死個瞑目。
“我聽說……聽說你要轉業了。爲什麼？待在部隊好好的，爲什麼突然要轉業？”
“年齡到了，自然就該走了。”
向巖微低了頭，淡淡道。
“胡說！你還有好幾年纔到轉業年齡，不該現在就走的！”
姚冉情緒激動起來，語氣也更急促了幾分。
“是否要轉業，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似乎和你無關。”
冷冷一句話，瞬間將姚冉澆了個透心涼，從頭冰到腳。無措感與羞恥感，幾乎讓她想就此奪路而逃。
不行，不能退縮。
這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了。
極力控制住想後退的身體，姚冉強迫自己注視着面前這個，她深愛着的男人。
“向巖，別走好嗎？還待在部隊不行嗎？”
充滿期待的目光，牢牢釘在他的身上。
近乎哀求的聲音落在耳旁，向巖目光閃爍，偏頭躲開了姚冉的視線。
“不可能。我已經做了決定，況且轉業報告也被批下來了，我必須得走。”
毫不猶豫的話語，令姚冉眸光瞬間黯然。她腳下晃了晃，好不容易纔勉強站穩。
半晌，她才低低問道：“那麼，離開後，你要去哪裡呢？”
向巖沉默了下，之後回答：“回老家，或者去別的地方。”
“不能，留在濱城嗎？”
姚冉仍不死心地問。
向巖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捏緊，以最大的定力剋制着自己。
“姚冉同志，如果我沒記錯，下週你就該離開二連，迴文工團了。而我這位前任連長的去留，真的和你沒有太大關係。我感謝你的關心，不過請到此爲止，不要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話落，他繞過姚冉就要離開。
就在錯身而過時，向巖忽地站定，脣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笑容。
“對了，聽說你被選爲新舞劇的女主角，還沒來得及祝賀你。祝你，夢想成真，能成爲一名最優秀的舞蹈演員，實現自己的理想。”
眼底劃過一絲痛楚，他轉身就要離開。
卻在下一刻，向巖感到一道溫熱的體溫，猛地撲到了他的後背上，一雙纖細的胳膊緊緊環住了他的腰。
“向巖，不要離開濱城好嗎？我不想讓你走！我……我……”
帶着哭腔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姚冉！”
向巖低喝道。
他整個人都僵硬住了，後背處滾燙滾燙的，彷彿有一團火從脊樑處直直灼燒進他的心裡，燒得他最後一絲理智就快消弭殆盡。
腦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嗡嗡作響，“絕不能讓她再說下去！”
拼盡最大的定力，向巖一根根掰開姚冉的手指。
“我會走的，會離開濱城，而且永遠不會再回來。所以，什麼都不要說，趕快放……”
“我喜歡你！向巖，我喜歡你！我不要你走，我想和你在一起！”
就要失去對方的恐懼，終於戰勝了羞恥心，姚冉衝破一切束縛，不管不顧地哭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