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租房子的過程還是挺順利的。
既然決定租下來,林彤就想早點搬進來,省一天住招待所的錢是一天。
不過今天眼看就中午了,十二點之前肯定退不了房。那就趁着今天好好把房子收拾一下吧!
林彤給大媽交了三個月的房租,然後去倉庫裡挑了一張雙人牀,指揮着徐振華和軍子搬進屋裡。
一個雙人牀兩個人住正好,三個人就擠了點。
不過,屋子裡就這麼大,要放兩張牀卻放不下。
徐振華咬了咬牙,到底沒說出再租一間房的話來。
兜裡沒錢,話都不敢說,真是丟人!
他心裡想,還特麼讓兒子跟他媽分牀睡,這還怎麼分?
林彤想了想,出了個主意,“咱們把牀往外挪一挪,裡面用木板搭一個和牀一樣高興的,這樣牀寬度就夠睡三個人的。”
軍子道:“這主意不錯,平時大哥也不在家,就嫂子帶着孩子,這牀足夠用。”
也就是說,他被嫌棄了是嗎?
徐振華心好塞,悶不出聲的一口氣搬了一個書桌進來。
軍子跟着拿了三個凳子擺到旁邊。
屋子裡就缺一個大衣櫃。
軍子完成任務,跟他們道別之前留了個自己的電話號,是單位的,“有事您或嫂子給你打電話,保證隨叫隨到。”
你不上班啊?還隨叫隨到?
林彤送走軍子,跟大媽說話,“軍子可真是熱心人。”
大媽笑道:“可不是,這孩子從小就熱心,我兒子當兵那些年,他沒少來幫着幹活,人特別熱心,就是好個色,這不,去年離婚了,找了個小媳婦正準備結婚,爲這,他們家老爺子特別不待見他。”
不待見他他還能當家作主要把房子租給他們?
他這是得多自信才能辦到?
林彤心想,剛纔在醫院裡看到的那年輕女人看樣子就是他小媳婦了?
大媽要去做飯了,“中午你們擱這兒吃吧!”
林彤笑道:“不麻煩大媽了,正好我們要出去買點生活用品,走到哪吃到哪兒吧!”
“那就不跟你們客氣了,等你們搬進來,再來大媽家吃飯。”
大媽送走他們一家三口,轉過頭跟老爺子嘮叨起來,“兒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這房子租出去不掙啥錢,還怪不自在的……”
老爺子道:“那你當時不拒絕?”現在又說這個有什麼用?
大媽笑道:“我那不是給咱兒子面子嗎?我也就是嘮叨嘮叨,你聽聽就完了。”
老爺子直翻白眼,我聽一輩子了我。
林彤盤算着,廚房裡只有一個爐竈,還得買個煤氣爐,還有鍋,大勺,都得買,這麼一算,需要買的東西還不少。
打聽着去了商場,沒等進呢,徐念捂着小肚子嚷嚷着餓了。
徐振華朝他瞪眼睛,“你就是個小吃貨!”
林彤笑眯眯的給兒子解圍,“你別說,我也覺得餓了,這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咱們吃了再去買吧!”
徐念飛快的指着遠處道:“媽媽,我要吃烤鴨!”
林彤一看樂了,摸着兒子的頭笑道:“你眼睛倒好使。”接着看向徐振華,“聽說首都的烤鴨特有名,咱們也去嚐嚐?”
徐振華哪能說不行啊,“去吧,正好坐下歇一歇。”
從早上出來就沒坐下歇着,他也怕林彤受不了。
三個人要了一隻烤鴨,鴨架煨成湯,林彤又要了兩個炒菜和米飯。
徐念很愛吃香嫩的鴨肉,一個勁的嚷着好吃,林彤乾脆又要了一隻。
以他們三個人的飯量,兩隻烤鴨也就剛吃飽。
結帳的時候,徐振華心疼的直抽抽,這些錢能買多少羊肉給媳婦燉湯啊!
首都的物價太貴了,他的這點工資能不能撐到他培訓結束?
總不能讓媳婦養他和兒子吧?
徐振華再一次思考起這個問題。
作爲一個大男人,他覺得養不起媳婦和兒子的男人有些丟人。
他得想個輒才行。
返回到百貨商店,林彤買了一個帶蓋的蒸鍋,可以蒸饅頭蒸米飯,還可以用來燉煮。
又買了一個大鐵勺,炒菜燉菜都可以用。
都買了差不多了,要打道回府,林彤一拍腦門,“哎呀忘了一件最最重要的事。”
徐振華不解的看向她。
“被褥啊!”
徐振華笑道:“我還以爲你說的什麼呢,我帶了來一套,慢慢再置辦就行了。”
慢慢你個大頭鬼。
首都的天氣比草原上暖和多了,可早春也得蓋被子啊!
只有一牀被,什麼用都不頂。
林彤把手裡的東西往他腳下一放,“你等着,我去問問,沒有棉花票能不能買到棉花?”
她轉身剛走,徐念忙倒騰着小短腿跟了上去,“媽媽等等我,我也跟你一起去。”
林彤去賣棉花的櫃檯問了之後心裡鬆了口氣。
八二年的春天,首都的物資已經不那麼緊俏。
很多東西沒有票也能買到。
像棉花,像棉布。
林彤買了不少的棉花和棉布,最後看着人家給她包的一卷一卷的傻了眼。
這麼多東西,怎麼往回拿?
“小念,你去叫你爸過來。”她有些心虛的支使兒子。
徐念半蹲着圍着這些東西轉圈圈,“哇,媽媽你買了好多好多啊!”
林彤推他,“去,喊你爸去。”
她雙手拄着下巴在想:“要不要跟售貨員說一聲,先寄存在這裡一些,回頭再回取?”
徐振華拎着東西回來了,看到滿地的包裹眼角直跳,這是把人家百貨商店給包了嗎?
“徐振華,我是不是買的多了點?要不,我先寄存在這,等明天再來取一部分?”她把想好的主意說出來。
“沒事沒事,我來想辦法。”徐振華心想,要是有個平板車就好了。
對了,來的時候外面有推平板車的,過去問問吧!
徐振華把東西放她身邊一放,囑咐道:“你們在這等我,我去去就來。”
林彤覺得自己是劉姥姥進大觀園,買了這麼多東西被人家用異樣的眼光看着。
還好,徐振華辦事很靠譜,不一會就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就是這些,麻煩你了小夥子。”
徐振華說着率先把比較重的大勺,鍋之類的拿起來。
“林彤你就在這看着,小念跟着爸爸。”
徐念手裡拿了一個口袋跟在徐振華身後,那是特意給林彤買的白糖、紅糖和冰糖。
臨來首都的時候,大叔大嬸在飯店裡幫他們換了一些票證,尤其是全國糧票。
徐振華父子什麼都可以不買,可給林彤的營養品卻不會忘。
紅糖是必買的,每天早晨都要給她衝一杯紅糖生薑水。
商店外面,徐振華和小夥子已經把東西都搬到了平板車上。
徐振華把徐念抱上了平板車,囑咐道:“你在這兒看着東西,爸爸去把東西都搬過來。”
徐念點點頭,盤着腿坐下,惹來來往的行人目光的洗禮。
兩個人搬很快的,林彤跟着後面出來,徐念朝她咧嘴笑,“媽媽你也上來。”
林彤向他伸手,“下來,跟媽媽一起走。”
徐念不解的問:“爲什麼啊?我要坐車。”
林彤耐心的解釋道:“車上已經有很多東西了,叔叔全靠腳蹬,太沉了他蹬着也費勁。我們自己能走,應該體諒叔叔的辛苦纔是。”
徐念朝她撲過去,“那好吧,那咱們就腿着回去。”
徐振華正好跟年輕人說完地址。
一轉身聽到兒子的話點點頭,誇他道:“這還挺懂事的。不過,這腿着是什麼話?以後別老說些怪話。”
又跟林彤道:“你們直接回招待所吧,我和這小師傅把東西送過去就行了。”
那樣也好,再跑一趟林彤不知道自己的體力能不能受得了。
徐振華顯然不太放心她們,“你們能找到地方嗎?從這得坐幾站地的車。”
林彤攔住他的話頭,“我們能找到,放心吧!”
徐振華叮囑道:“找不到就問售票員,咱們就住在火車站附近,能找到火車站就能找到招待所。”
徐念拍拍小胸脯,“爸爸你放心,有我在,媽媽丟不了啊!”
我就怕連你帶你媽媽一塊丟了。
當然這話他也就在心裡一閃而過。
現在的他可不敢小瞧他這個小媳婦。
徐振華跟着年輕人騎着平板車走了,林彤領着兒子去坐公交。
吃飽喝足了,徐念有些累了,坐在座位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林彤乾脆和他坐到一個座位上,免得他磕着腦袋。
不過,她也有些累了,被公交車顛的也開始打起嗑睡。
聽到售票員喊站的聲音,她一下子被驚醒了,往外瞅了一眼,趕緊帶着兒子下車。
車站附近有擺攤的小販,林彤帶着剛睡醒的徐念往那邊溜達,看到有吹糖人的,徐唸的眼睛瞪大了,步子也沉了,林彤沒拉動他,就知道這孩子饞癮犯了。
吹了一個孫猴子的糖人,徐念心滿意足的一邊舔糖人,一邊跟在她身後打量周圍。
有賣蘋果的,林彤買了幾個,又買了兩串糖葫蘆,和小念一人一串拿着吃。
這下更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了。
林彤一邊吃糖葫蘆一邊想。
來到首都,咋也不能打扮的像之前在縣城那樣土氣了。
要不要燙個頭?
林彤有些糾結,現在的燙髮水平還處於初始階段,燙出來的頭髮以她的眼光很有些老氣。
算了,還是自己扎頭髮吧!
不過,做兩件新衣服是必須的。
以前的衣服,都或老或舊,不太適合了。
林彤覺得以自己如花一般的年紀,來到了首都咋也不能跟首都人民差太遠啊!
還有徐念,也得做幾件新衣服。
至於徐振華,她壓根沒想到他。
反正他有軍裝,做了他也穿不着。
接下來,她得去找個有名的老中醫,給她好好號號脈,調理一下身體。
正琢磨呢,就有點走神,一不留意和前頭一個姑娘撞到了一起。
撞就撞吧,她手裡還拿着糖葫蘆,甜膩的糖就沾到了她和那姑娘的衣服上。
“你瞎了啊,怎麼走路的?”那姑娘說話帶一股地方口音,有點土,穿着打扮也有點土,一看跟她一樣,是剛從小地方來的。
“對不住啊,我沒看到。”林彤拿出手絹幫她擦,可那糖粘乎乎的根本擦不掉,那姑娘急了,眼淚都掉出來了,“我新做的衣服,這可怎麼辦啊?”
林彤挺過意不去的,這年代新衣服也不是年年都能做啊!
“要不,姑娘,我就住那邊的招待所,你跟我過去,我幫你洗一洗怎麼樣?”
那姑娘一聽,瞬間警惕起來,“我不跟你去,誰知道你是不是騙子?我哥說過了,不能跟陌生人走。”
林彤只能呵呵,你看我像騙子嗎?
人家不接受她的好意,她能怎麼辦?
二人大眼瞪大小眼,那姑娘又開始哭上了。
徐念皺着小臉,很認真的朝她喊道:“你別哭了,我媽媽不小心的,又不是故意的。她沒看見,你還往上撞?”
這話說的,怎麼這麼着人喜歡啊!
林彤真想抱着兒子的小臉啃一下。
那姑娘被噎了一下,想了想好像,似乎,是這麼個道理?
她罵人家瞎的時候,好像自己也瞎了。
這麼一想,她有些沮喪起來,不過眼淚卻止住了,被個小朋友笑,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新衣服……”不能哭她還可以唸叨啊!
徐念又翻白眼了,“我媽媽都說了幫你洗一下,是你不要的。你還想我們賠你一件新的咋的?”
你要訛人我就敢大聲哭。
看誰能嚇唬住誰。
那姑娘奇異的從徐唸的表情裡看出這句話來。
她小聲嘀咕道:“我沒想訛人,我就是心疼我的新衣服。”
這姑娘也是夠軸的。
林彤苦笑,“幫你洗你又不幹,那你說咋辦?”
姑娘擡頭看了她一眼,不吭聲。
林彤無奈的撫額,柔聲問:“要不,你自己回去洗洗,我賠你一塊錢行不?”
姑娘抿抿脣,“兩塊錢!”
她的聲音很小,林彤沒有聽清,又問了她一遍,“你說啥?”
姑娘聲音大了些,喊道:“我說你要賠我兩塊錢。”
旁邊有人搖頭道:“姑娘,你這不是訛人嗎?就這麼點糖回去洗洗就乾淨了,還要人家兩塊錢。”
另一人也嘆氣,“唉,現在的人啊!”
姑娘咬着脣看向林彤,她也很委屈,這可是她的新衣服啊!
林彤倒是理解,有些人好幾年沒穿過新衣服,新衣服就好像愛車的人新買的車一樣。
新車被人灑上湯汁,想想就生氣。
她爽快的掏了兩塊錢給姑娘,還貼心的讓她收好別丟了,“快回去洗一洗吧,要不粘上了不好洗。”
姑娘扭頭就跑了,連個話都沒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