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媳婦,你就回去吧,我這沒錢也沒地。”
“那小青您就不問了?”
“小青跟芽芽一樣大,不比芽芽笨,我相信她能邊唸書邊賺錢,我一個老太婆,什麼都沒有了,幫不了你們。”
周老太唯唯諾諾的樣也沒了,吳燕始料未及,連她最驕傲的孫女也不管了,更始料未及。
吳燕拉着黃霞叫苦連天起來。
“孩她二嬸,你就當看在二哥的面上,幫幫小青吧,你們現在在木材廠幹活,地空着也是空着,給別人種不如給我們,以後小青有出息了,一定不會忘記你這個二嬸的。”
黃霞一聽晦氣,直接說“我那地是讓外人來種的,但是收成錢是我的,給了你們,我家裡吃什麼?三弟,弟妹你們要還惦記這地,還是別自討沒趣了。”
周志兵呆了下,似乎真沒想到黃霞能說這樣的話,吳燕瞪了周志兵一眼。
“二嫂要不你把地給我們種,你們吃多少,回頭跟我們拿也一樣。”周志兵折中地說。
黃霞看着周志兵,周志兵心虛地撇過臉“說到底外人終究是外人,怎比得過老周家自己人呢,媽您說是吧。”
周志兵看向周老太,周老太羞憤無比,真心不知道造的什麼孽,有這樣的兒子。
黃霞正要再說什麼,周芽芽拉住了。
“三叔說的是,怎麼說咱們都是老周家的人,奶奶還在,這老周家就還是一家人,這地是不該給別人來種,這樣吧,就按三叔說的,這地還是給周家人種,回頭我們託人跟盛爺爺打聲招呼,地就不給外人種了,三叔你要是種的話,糧食可說好了,不能讓我們沒飯吃啊。”
周芽芽爽快極了,黃霞憂愁不止,吳燕和周志兵心頭那是大喜啊。
“還是芽芽懂事,芽芽,三叔謝謝你。”周志兵喜出望外。
“一家人別客氣,那三叔三嬸,我們就先走了。”
周芽芽說完,牽着周晨陽的手就走,黃霞追了上去,周老太嘆息瞥了老三夫婦後,也邁出了腳步。
吳燕和周志兵還在喜悅中,周秀兒則站在角落,呆呆地看了看遠走的周芽芽,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脣膏,無數的委屈在小姑娘心裡沉積……
回鎮上途中,黃霞一臉悶悶不樂,卻也沒忍心責備周芽芽一句。
回到家裡,周芽芽拉着黃霞進自己屋裡說話。
黃霞還難過着一張臉,一想到那是周鎮山給她的地,她就捨不得。
“媽,別難過了,那地,您以後也種不了,給誰不是種。”
“那也不想給老三他們家,他們根本不缺地也不缺錢,非死乞白賴地要地,根本就沒顧念你爸,要不是你奶奶在,我今天真想罵他們。”
黃霞氣不過,周芽芽咯咯笑出聲,黃霞嬌嗔瞪了自家閨女一眼。
“丫頭你笑媽幹什麼?”
“媽,您這樣真挺好的,這些年您辛苦了,以後再不要給人欺負了,您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那些說您寡婦,說您剋夫的,都是他們心壞,人善被人欺,想罵就罵回去,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個廠長了。”
“媽纔不是,芽芽你纔是,要不是你和晨陽,媽早就跟你爸去了,如今這日子,媽從來沒敢想過,媽心裡就一個想法,以後再不想你和晨陽被人欺負。”
黃霞說着心裡話,周芽芽感動無比,瞥了一眼外面,瞧着周老太進自己屋,這纔開口。
“媽,其實那地給三叔家種,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以後大伯家該惦記的就不是我們了,以大娘那個性,三叔家獨佔了我們家東山頭的地,能輕易容得下這口氣嗎,我給村委託的口信可是地給我們老周家人種,也沒說一定給誰家,他們兩家慢慢鬧唄,反正不關我們事了。白日裡奶奶在,我怕說了她心裡有結,您可別跟奶奶說。”
黃霞聽完這話,整個人懵住了,好一會。
“芽芽,媽總覺得從河裡把你撈上來後,你整個人就變了。”
周芽芽心咯噔一下,笑的有點虛“哪變了,您不喜歡現在的我嗎?”
“哪哪都變了,媽怎麼會不喜歡,不管你什麼樣的,都是媽心頭的寶貝,你爸爸最疼的芽芽。”
黃霞半句不離周鎮山,周芽芽尋思着“媽,您才三十幾歲,其實人生還很長,我跟晨陽,還有爸爸,都希望你幸福,你……能聽明白?”
“媽現在就很幸福,媽從來沒想過自己能賺這麼多錢,讓你們姐弟倆吃得飽穿得暖,媽覺得幸福極了。”
周芽芽無奈,扶着黃霞肩膀。
“我說的是,您可以再找個第二春,找個男人,扶持過一生,不用守活寡。”
黃霞聽到周芽芽這話,臉上的笑容一下子都沒了。
“媽不要,媽這輩子就只有一個男人,他叫周鎮山,芽芽你以後不要在媽面前說這樣的話,媽不想批評你,但你爸爸在天之靈聽了一定會很傷心,你爸爸那麼疼你,你不能忘了他。”
“……”周芽芽知道這個年代的忠貞愛情真的是至死不渝的那種,但以她未來人的思想,三十幾歲,就決定孤獨終老,真的對嗎?
周芽芽也沒底數了,或許她對愛情還沒有到那種堅定不移和非他不可的心。人一輩子那麼長,只喜歡一個人,只守着一個人,似乎也太難了。
說來,江成東走了一個半月了,一封信也沒有,該不會真的找了外面小姑娘了吧。
從不會在這種事上胡思亂想的周芽芽有點兒迷惘了,尤其是在見識黃霞和周鎮山的愛情後,一方面羨慕,一方面又怯懦,怕自己也如黃霞一樣,陷入了愛情裡,用一生來償還,將自己困死。
江成東他值得嗎?
隔天一早,郭通拉着一車東西來了,江成東託南方來的貨車帶到廠裡給她的東西。
一車的傢俱雜誌,還有港澳的,都是這個時代最前流的東西。
“嫂子,這是東哥給你的信,這麼厚,得寫了多少張信紙啊。”
郭通揶揄着,周芽芽結果那快比一本雜誌還厚的信封時,也是驚呆熱了耳朵根。
周芽芽拿着信進了自己屋,關上門,只覺得自己兵荒馬亂,緊張無比地撕開信封。
厚厚的一摞信紙。
第一張紙上:
芽芽,見字安好,今天是我離開你的第一天,我在去往南方泉城的火車上給你寫信,火車上人很多,車外風景也很好,但這些都沒有讓我心情激動,我腦子裡依然都是你說的那句要當我媳婦的話,芽芽,我想以後在信裡稱呼你媳婦,你應該不會生我氣的吧?
媳婦,我想你了。
第二張紙上:
媳婦,我還在火車上,我沒想到這麼遠,一天一夜了,感覺離你越來越遠了,可是我卻依然覺得你就在我的身邊,聲音軟軟地叫着我成東哥……
第三張紙上:
媳婦,我到泉城了,這裡真的跟電視裡一樣,高樓大廈,媳婦,我真想讓你也看看……
……
四十八張紙,是他離開的四十八天。
周芽芽一張張的讀完,哭笑不得他這哪是寫信,分明是寫日記,可看着那樸實無華的一行行字,心如掉進了蜜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