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曉蘭這最後一句話可是說到點子上了。做父母的,誰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劉氏是不關心安新平的死活,只關心他每個月寄回家的工資,可老爺子不一樣啊。老爺子雖然不問家裡的事很多年了,但是安新平爲這個家付出多少他心裡還是有數的。更何況,安新平是他的長子,老爺子一向重男輕女,自然是最緊張安新平的。
早上安新平暈倒的時候那情景着實嚇人,雖然醫生看過之後說是舊疾沒什麼大礙,但這事老爺子和劉氏並不知道。安曉蘭不說,老爺子又怎麼會知道安新平現在情況如何呢?只當真的嚴重到需要在家靜養的地步了。
安曉蘭提的要求合情合理,劉氏雖然有心反對,但是看了看老爺子還是沒敢說話。倒是安老爺子在聽了安曉蘭的話之後神情微微鬆動了幾分,似乎是在考慮安曉蘭的提議。
片刻之後,老爺子微微地嘆了口氣,低聲說:“既然你爸身體不好,那在家也好,有人照應着,我也放心。”
安曉蘭眯起眼睛笑了笑,看了劉氏一眼,乖巧地應了一聲。
劉氏自然是不答應的,可惜她自知理虧,心有餘悸地看了老爺子一眼,好不容易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可惜,一擡頭正好看到了安曉蘭的笑容,心裡的火蹭一下就上來了。
“不行!”劉氏叉着腰大吼了一聲,這一嗓門吼出去,屋子都得震三震。
不過這次沒等安曉蘭說什麼,老爺子就發話了,滿臉不悅地看着她說:“你喊什麼?什麼不行?”
“老頭子你別犯糊塗啊!”劉氏一板一眼地說,還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有模有樣地分析道:“你心疼平子讓他在家裡待着,那以後咱們的生活費哪兒來啊!靠你種地那點錢啊,咱家多大開銷你不知道啊,現在錢都是你在管,你心裡比我有數吧。再說了,平子這病得養着,在哪裡不是養啊,出去上班也能休養!”
安曉蘭在心裡冷笑了一聲,劉氏這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安新平在外面乾的都是體力活,要是繼續回以前的工廠上班,別說養病了,身體越拖越差倒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劉氏都沒指望安新海往家裡拿錢,護短護得可真是夠明顯的。
不過,老爺子也不傻,就算是安曉蘭再不滿,但是對安新平的偏袒都是發自內心的。見劉氏這樣說,還一副自己有理別人沒理的樣子,老爺子眯起眼睛,拖長了語調說:“哦,生活費啊……咱家又不是隻有平子一個孩子,這不是還有海子呢嘛,讓他也往家裡拿點錢不就完了嘛。你之前拿了那麼多錢給海子做生意,也該回本了吧。”
安曉蘭樂得見老兩口吵,乖乖地待在一旁不出聲。
“哎老頭子你什麼意思啊?”一提到安新海,劉氏就不樂意了,臉一板等着老爺子嚷嚷起來。
“字面意思。”老爺子涼涼地說,他對劉氏早有不滿,這會兒擠兌她幾句也算是解解氣。但話說回來,劉氏這話雖然偏心得厲害,但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的。老爺子可不像劉氏那樣盲目地相信自個兒的兒子,他從來沒指望過安新海。所以,老爺子也不能不考慮劉氏所說的經濟問題。
老爺子沉吟片刻,看了安曉蘭一眼,說話之前又給了劉氏一個警告的目光,這才悠悠地開口,“總之,現在平子身體最重要,就先在家休養一個月吧,等過段時間再說。”
這話說得模棱兩口的,劉氏也沒辦法反對,只好不滿地斜了安曉蘭一眼,不情不願地說:“那就平子媳婦兒先回廠裡上班去吧,但是這工資得寄給我們啊。”
安老爺子看了安曉蘭一眼,想着安新平在家休養也需要錢,並沒把話說死,“這個再說,不着急,這不平子媳婦兒還沒走呢嘛。”
“反正得給我們一半。”劉氏嘀咕了一句,有些不依不撓。
“你少說兩句。”老爺子瞪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麼。
安曉蘭見老兩口似乎是達成協議了,這纔不緊不慢地開口,笑着說:“爺爺奶奶,你們搞錯了。我的意思是,我爸媽都不出去了。我爸要留下來養病,我媽在家照顧她。”
“放屁!”劉氏碎了一口,一聽連那一半的工資都沒有了,立刻破口大罵道,“賤蹄子你不要太過分!我跟你爺爺還在呢,你算哪根蔥啊!什麼時候這個家的事情輪到你做主了!你別以爲你現在翅膀硬了沒人管得了你了,告訴你!你這是不孝!老孃照樣能打死你!”
安曉蘭早就習慣劉氏的撒潑了,被劉氏這樣指着鼻子罵也不惱,當然也不再笑眯眯的,只是面無表情一字一句地反駁道:“奶奶,我這要求可一點也不過分。第一,家裡曉鳳和明子都在上學,明子還小,爸身體不好,媽媽留下來合情合理。第二,我做的是我們家的主,我爸媽都沒意見,我是家裡的一份子,當然能發表意見。當然,爺爺奶奶的主,我是不敢做也不會做的。第三,我對爺爺奶奶可沒有一點不孝啊,天地爲證。”最後一句話,安曉蘭是帶着笑意說的,聽起來更像是玩笑話。
對劉氏講道理是沒有用的,但不講道理只會更讓她有理由撒潑,安曉蘭早已摸透了劉氏的性子,所以不管劉氏是什麼臉色,她都不動怒,依舊不緊不慢地講道理。這道理不是講給劉氏聽的,而是說給老爺子聽的。安曉蘭就是要逼着老爺子給她公平的待遇,這待遇不是給她一個人的,關係着安新平,所以安曉蘭纔有把握開這個口。
即使跟劉氏講道理也是有風險的,安曉蘭早有準備,一邊說着話一邊瞄着劉氏的反應,一見她舉着手想動手了連忙退後兩步退到門外去了,而且還有隨時撒腿就跑的架勢。劉氏這氣,她一把年紀哪跑得過安曉蘭啊。安曉蘭也是學聰明瞭,劉氏已經很久沒打到她了,這會兒一見安曉蘭又跑到門外去了,暴跳如雷還沒轍。安曉蘭看着劉氏氣得跳腳的樣子,想到早上在這裡受的氣,心裡稍微平衡了一點。
劉氏到底是沒追出去,一方面礙於老爺子的威懾,一方面她也知道自己追不上安曉蘭,只能叉着腰站在門裡“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老爺子適時地乾咳了一聲,阻止這滑稽的場面,擡眼看了安曉蘭一眼,眯起眼睛目光不善地問:“蘭子,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