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夢身上扎着浴巾,一邊裹着頭髮一邊從浴室走出來。她以爲唐浩澤會在房間裡等着她的,然後像昨晚那樣來個餓狼撲羊。
她的男人餓了半年,都餓成綠眼狼了!
可從浴室出來,房間沒見到人。她連忙站住,警惕着他從什麼地方跳出來嚇唬自己。結果房間裡確實沒人。
她鬆了一口氣,今晚她可以休息一下了。但她有些氣悶,難道才兩天她就失去吸引力了?
她心情有些鬱悶,仔細擦乾頭髮上的水滴,隨便在衣櫃裡取出一件襯衫換上。她雖然有睡衣,也有家居服。
但她就是喜歡穿他的舊襯衫。那有一種一直被他擁抱着的感覺。
她走到樓梯口朝下看了一眼,客廳也沒人,然後就直接赤着腳走到書房。她也沒敲門,悄悄推開了門。從門縫中,她看到男人坐在辦公桌後面,眉頭蹙得老高。連門被推開了一條縫都沒注意,也不知道他在煩心什麼。
她咬了咬脣,輕輕敲了一下門。等男人擡頭她纔將門完全推開了,走過去坐在大班椅的靠手,摟住他的脖子,說:“你有心事?”
唐浩澤笑着將抱住她的腰,將她抱到自己大腿上坐好。雖然感覺到她襯衫下什麼都沒穿,但他只是摟着她軟軟的小腰肢笑着說:“沒什麼!”
“撒謊!”盧夢在他咬了一下他下巴以示懲罰。“如果沒有心事,你早就動手動腳了。啊……”
唐浩澤聽她這話,立馬用行動彌補自己的錯誤。
好一會後,盧夢纔將那隻能遮住一半身體的襯衫“整理”好,臉上還有幾分因爲笑鬧引起的嫣紅。
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說:“你不是說嗎。一個腦子總比不上兩個腦子好用!有什麼心事就說說嘛。我也幫你想想。”
唐浩澤將她一手摟緊了一些,一邊在圈子網輸入一個關鍵詞,點開了一個用戶空間的文章,說:“你看看這個。”
盧夢在他的大腿上坐正了,仔細看這個文章。文章是皖省埠【2】陽地區一名醫生髮表的。說是他接診十幾個因營養不良造成發育嚴重不良的幼兒病例。其中一人死亡。
沒有照片,只有“臉大如盤,四肢短小”兩個形容詞。而在和文章後面,還有不少自稱是醫生的實名制用戶,也自稱是該地區的醫生,聲稱同樣接診過類似病例。
留言中有不少討論這種病的致病原因。
盧夢看完有些不可思議:“那地方也不見得多窮吧,怎麼小孩子都會營養不良?”現在能吃得上奶粉的地方,大概都是能實行計劃生育的地方。那最多隻能生兩個孩子,這些父母還會連孩子的營養費用都省?
“我感覺是奶粉的問題。”唐浩澤沒有將話說成肯定句。“現在的小孩子就算是農村,也有不少是吃奶粉的,特別是父母都出門打工的孩子。十幾塊錢一罐的奶粉也吃得起。”
盧夢猛低扭身看着他說:“你是說有奶粉有問題?”
“澱粉、蔗糖,加上人工色素香精,完全可以調配出孩子喜歡吃的‘奶粉’。只是那奶粉的營養甚至比不上米湯。孩子在發育最快的時期得不到充足的營養,結果可想而知。”
“那些人該死。那個醫生說已經有孩子因此死了!”盧夢轉過身搖着他的肩膀。“我們揭發他們。”
唐浩澤沉聲說:“那很有可能是一條黑產業鏈。用官方的話說,是有‘地方保護傘’。”他嘆了一口氣,說。“我兩個月之前就在這篇文章下方留言了,不過不是用我的真實姓名。而是另外一個號。可能是因爲認證的並非是醫生職業,也許我的留言,並沒有被重視。”
那些人確實該死,不過在他印象中,似乎沒有人因爲這個時間被槍斃。坐牢的似乎都不多。
“那總不能眼看着不管。”
“問題是我們管不了。管得了的不作爲,甚至本身是那些黑心爛肺的混蛋的保護傘。我們再有錢也只是民,沒有那個管的權力。而且,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種奶粉出了問題。”
他不再記得這個事件的過程。之前覺得既然已經有醫生髮現問題,事情應該就差不多會被曝光。只是他沒想到已經兩個月了,事情還沒被揭開蓋子。所以唐浩澤本不覺得自己在調查方面可以有什麼作爲的地方。
他記得這次事件曝光後,官方反應確實很快。劣質奶粉似乎確實也被清算出市場了。既然他知道事情危害性,他大概不得不插手了。
而且官方在這次事件的受害者維權方面依然秉持對同類事件的理念——“無爲而治”——沒有任何作爲。畢竟那些事情只會給他們麻煩。
無爲而治的新概念是:人民只給了他們權力,絕對沒給他們麻煩。所以麻煩自然是不屬於他們管的。
他也在考慮在幫助那些孩子和他們家人的維權方面提供幫助。
“可是都兩個月了,那些醫生還沒發現真相。”
這段唐浩澤差點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那還記得那些事。再有就是盧夢來了,他更沒想過那些事。如果不是今天和甄德率討論回想起這件事,他還沒注意到這件事不管是民間還是官方都還沒有任何的說法。
他不知道那些耐奶粉還會爲害多久。
他沒辦法做到視而不見!
“我們能不能通過圈子網揭發他們?”
唐浩澤搖頭說:“那不是我們的職責,我們不是媒體也不是受害者。沒有職責也沒有那個權力。而且根本不知道該揭發誰!”
盧夢靠在他身上,說:“可是我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我在考慮,是不是可以通過圈子網成立公籌基金,幫助那些受害的孩子。”
盧夢瞪大眼睛,說:“對啊,爲什麼我沒想到。我們可以成立一支志願者隊伍,幫助那些孩子檢測他們吃的奶粉,不,只要是市場上賣的的奶粉都拿去檢測。反正化不了多少錢。只要知道了結果,那就能找到證據了。”
唐浩澤就是那麼想的。只是他現在還不確定這件事鬧多大才不會對圈子網產生影響。還有他在考慮還沒發生真正的毒奶事件。
如果說現在這次大頭娃娃事件,造假的人確實該死,但危害相對那次毒奶事件的危害就是小巫見大巫。毒奶事件是國內銷售額嬰兒乳製品最大的家企業,明知而爲之地,將人爲投放了有毒物質放到奶源製作成奶製品的滅絕人性的惡性事件。
據說法院認定該企業至少在曝光半年之前就已經接到了投訴。公司內部也知道奶源有問題。但他們卻依然使用那樣的奶源。別的企業也是收購奶站的奶源。而這家公司是其它檢出三聚氰胺含量的嬰幼兒乳製品中,三聚氰胺含量排名第二高的數十倍還是十幾倍來着?反正是遠遠高於其他企業,也正是因爲如此那家企業成爲衆矢之的的典型代表。
如果說那不是有意縱容,還能用什麼來解釋?
一家全國最大的嬰兒乳製品生產企業,造成的危害可想而知,受害的嬰兒也許會比這次大頭娃娃奶粉多千倍。
這次如果他管了,下次難道他還能什麼都不做?
而這次相對還沒發生的三聚氰胺奶粉事件,還只是毛毛雨。這次的地方保護傘,只是套在JJ上的那種大小,下一次那種幾乎可以說是一手遮天的那種。一次是一個小地區的,一次是全國性甚至是國際性的。
他有沒有能力和那些人掰手腕還不得而知。
而且下一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他不能因爲用“早知道”這種理由去判定任何人和事。
那隻會讓他和圈子網惹上麻煩!
就連這次大頭娃娃已經發生了,而且只是“毛毛雨”,他也只能是用“幫助孩子”這樣的委婉理由出手。
盧夢看他眉頭似乎皺得更深了,蔥白般的小手放在他眉心,說:“你在擔心?”
唐浩澤不會將未來的事當做已發生的事說出來。
但有些事憋着不說他心理也不舒服:“你知不知道現在水產飼料行業競爭很厲害,而像魚粉等等富含蛋白質的原料提價。爲了在價格上形成競爭力,你知道有些廠家是節省原料成本的?”
“怎麼做的?”
“中國測定蛋白質的檢測方式是凱式定氨法。這種蛋白質檢測方法,可以用只要是被測物中含有的氮,不管來源是什麼,全部都會被記爲蛋白質中的氮含量。有良心一點的企業,會用大豆或者豆粕來,提高飼料中蛋白質含量,一次減少價格最高的魚粉的用量。但有一些企業不是那麼有良心,他們會用含氮量更高的東西添加到飼料中。比如尿素,尿素的氮含量似乎是60%以上的吧。我們人吃的食品也有可能用那樣的方式讓蛋白質含量數據顯得很好看。”
“(⊙o⊙)…”盧夢露出這樣的表情。“你是說,我們喝的牛奶中可能含有尿素?”
“他們那麼聰明,自然不會在人吃的東西中添加會明顯有刺激性氣味,而且容易揮發的尿素放到牛奶裡。但含氮量高的東西又不只是尿素。”
唐浩澤還記得小時候吃過明顯帶有尿素味的餅乾和袋裝麪包的。只是那太久遠的味道,就算現在大概明白了怎麼一回事也無力吐了。
唐浩澤繼續:“而且他們如果放的是尿素,也許危害還沒那麼大。最可怕的,是他們有可能放了危害性更大的東西。中國現在處於一個乳業蓬勃發展的時期。年輕媽媽們需要工作,或者是知道母乳會讓身材改變,沒辦法或者不願意母乳養育自己的孩子。奶粉成爲嬰幼兒主要的食品。”
“現在國內的一些嬰幼兒一些大企業的嬰幼兒配方奶粉價格,是進口價格奶粉的一半都不到。而中國的奶源成本未必就比國外低多少。高端奶粉市場被國外佔領,而更大的低端市場則由國產奶粉統治。而國內乳製品行業叫得上號的企業有數十家。爲了競爭這個市場,他們唯一的可行手段,是價格競爭。於是都想法設法往牛奶裡多摻水。然後用其它方式提高乳製品中的‘蛋白質’含量。中國的在市場管理方面的漏洞,比漁網的洞還多。而且這洞還被織洞的用力扯大。”
盧夢聽他說的這些,身體感覺一股冷意從深處透出:“那我們以後到不吃國產的牛奶或者奶粉了。”
“沒那麼嚴重,如果想喝,我們以後自己養奶牛。”
“對,我們自己養奶牛,養上一大羣!將那些沒良心的都擠垮。”
唐浩澤聽她這小孩子氣的話,悶笑說:“別那麼偉大,小妞!”
盧夢嘻嘻笑着將腦袋埋到他胸口,聽着他的心跳聲,說:“能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好了。你也別爲這些事情煩。那不是我們的錯。如果我們有錯,那肯定是錯在我們生在這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