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1 仲伯之間
斯皮伯格先生安靜的坐在寬大的椅子裡,手邊是一個小圓桌上面放了手工小餅乾和紅茶,典型的英式下午茶。
前方,則是一個巨大的屏幕,這是一個私人的家庭影院,足可容納三十人同時觀影,不亞於一個小型影院,也只有斯皮伯格先生這樣的大導演,纔會有錢有閒,打造這樣一個放映室。
此時,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剛剛上映的新生。
老先生是一個很感性的人,隨着片中琳達的迷失,煥醒,他的表情也時而悲傷,時而喜悅,手邊的餅乾一直未動,牛奶漸漸涼掉。
當片子最終,定格在那一張少女的合影上時,他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真是一部好片子。”
身邊傳來了一聲輕笑:“芭蕾也是一部好片子。
老先生馬上接口:“那當然!”
口氣中充滿了自豪,年齡大了以後,做事越發的孩子氣,O№伸出手,探了下玻璃杯,喚來了保姆,叫她重新熱過。
老先生不滿地瞪了她一眼,JO№吐了下舌頭:“這可是夫人囑咐過的。”
斯皮伯格尷尬的張着嘴,馬上轉移了話題:“這部片子有沒有打擊到你?”
O順聳了下肩膀:“看之前,一直很擔心,不知道她會到達什麼樣的水平,看完以後,心就放下來了,她依然很厲害,但是已經不能讓我害怕,最可怕的,永遠是未知的東西。”
斯皮伯格含笑點了點頭,能有這層認知,JO№真是成熟了許多。
在新生上映一個月後,因他引起的浪潮還未完全消退時,芭蕾正式公映了。
有天分但是不喜歡努力的少女簡,因爲一次意外,導致了最好的朋友琳達永遠的告別了舞臺。
影片開始·簡提着芭蕾舞鞋上樓,她的腳步越來越慢,在門口停下,聽着裡面的女孩議論這一場事故。
終於,她推開了練功房的大門,女孩們三三兩兩聚做幾堆·看到她的到來,迅速地散了開去。
簡面無表情的換了鞋子,接下來的練習中,同伴避她如蛇蠍,每當需要雙人練習的動作,她都一個人完成。
孤獨的站在角落裡,相伴的,唯有鏡中的倒影。
下了課,女孩背起書包·穿越了半個街區,到了地下酒吧,換上一身性感皮衣,戴上爆炸式的假髮,塗上厚厚的彩妝·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她在舞臺之上瘋狂的扭動身體,伴隨着陣陣的重金屬音樂,畫面異常的具有衝擊力。
臺下傳來了陣陣的尖叫,卻像是遙遠的海岸的波濤,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不知不覺的,蛇一樣纏繞在鋼管上的身體,足尖自然而然的繃緊,那一剎那·盤曲着身體的蛇化作了一隻垂死的天鵝。
白天黑夜·兩重人生,女孩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被強迫着去看了心理醫生,昏暗的房間,和窗戶外明亮的綠色風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隱喻了外面是天堂,而女孩,身在地獄。
她仰臥在躺椅之上,聲音時斷時續,“被車壓斷······跌下山崖……從舞臺上摔下去……”
“…···就算我的腳沒了,也換不回她的腳了。”
屋子裡越來越暗,女孩擡起雙腿,裙子滑落,露出了一雙晶瑩的腿,在昏暗的屋子裡熠熠生輝,足部繃的筆直,緩慢的做着曲腿伸直的動作,像是一個倒立的芭蕾舞。
無論是混亂的夜生活,還是心理醫生的安撫,對於她,都於事無補,她開始抽菸酗酒,練完舞,就躲到了儲藏間。
一個人,坐在一堆舞鞋之中,藏在服裝之後,點上一根香菸,貪婪的抽上一口,再灌上一口烈酒,以煙下酒。
她慘白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紅暈,雙眼迷濛,輕輕的哼起了歌曲,是這些日子一直在排練的曲目,鏡子。
兩隻夾着香菸,另外三指則攥着酒壺,空出的右手,用食指和中指點着地面,翩翩起舞。
她的手指修長,一曲一伸間十分優美。
每一個動作,都恰好踩在了歌曲的節奏上,噠,噠,噠,女孩合上了眼睛,哼唱的漸漸起勁,搖頭晃腦,眉飛色舞。
當歌曲近了尾聲,她的眼角上,一滴淚水劃出,在她的臉上拖出一條水痕,她身體一僵,把手裡的酒壺猛地灌了一大口:“去TMD!”
琨ER側過臉看了一眼梅雨,梅雨馬上偏頭對他笑了一下,PEER挑了下眉毛,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屏幕之上。
女孩尋找到了新的樂子,每當別人都已離開,她一個人在練功房內,赤裸着雙腳,獨自起舞。
腳尖滲出的鮮血染紅了腳下的地板,她卻彷彿極舒服,臉上露出了堪稱幸福的表情。
在自我虐待簡得到了救贖。
很快,在編排舞蹈時,她從人羣中摔倒,那一剎那,所有人都迅速的散開,讓她直接摔倒了地板上,砰的一聲,觀衆們的心跟着顫了一下。
“她故意的,她在摔倒的時候身子往下用力,這樣摔的更嚴重。”梅雨輕聲道,琨ER沒有接言。
簡被嚴格看管,一切會讓她傷害自己的物體都被控制了起來,她沒有吼叫,一切如常,只是在排練時開始自言自語,一時溫雅,一時癲狂,出現了雙重人格的傾向。
其他的團員畏之如虎,紛紛散開,指導對她又愛又恨,卻又割捨不下。
鏡子公映時,源源不絕的觀衆擠滿了整個劇場。
門口的牌子屢屢被寫上座位售竭的字樣。
一份又一份的報紙出現在了桌子上,偌大的標題都是簡的名字:芭蕾新星冉冉升起。
傳奇誕生,爆紅二十場的新紀錄!
完美的劇情,完美的芭蕾!
媒體不吝讚美,女孩站在窗簾後,看着街上的行色匆匆,依然是手指夾煙,掌心拿着酒壺的造型,長長的頭髮從兩邊散落,讓她的臉隱藏在了陰影之後。
聲音被驟然放大:“簡,你來看我的表演了嗎?”
“嗯,看了,琳達,你真棒,太完美了。”
喃喃自語中,攝影機終於轉到了正面,拍到了女孩的臉,茫然,迷失,她似乎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
女孩漸漸的麻木,她宛如一個機器人,今天練習足尖平轉,女孩轉起來後,指導接了一個電話,輕聲交談,走到了另外一旁,等他回來時,驚愕地張大了嘴巴,隨後發出了一聲大吼。
簡白色舞蹈鞋上,已經被鮮血陰透,她卻置若罔聞,依然在不斷的旋轉着。
吃飯,睡覺,旁白讀出一個指令,她便做出一個動作。
只有登上舞臺,她纔會活過來,彷彿從鏡子裡釋放的,不止是另外一個公主,還有另外一個琳達。
那日,她從舞臺之上匆匆跑出,腳下還穿着芭蕾舞鞋,逆流站在人羣中,茫然四顧,在她身後,一個纖細的身影牽着一個黑人小女孩漸漸遠去。
她蹲下身子,痛哭出聲。
辦公室內,敞開的門縫裡,可以看到背對着門坐着的消瘦身影,對面的男子聲音低沉富有磁性,內容卻十分殘酷:“······她很優秀······努力,我們想給她一個機會……”
簡走到了更衣室中,從自己的衣箱裡,拿出一雙半舊的舞蹈鞋,鞋子的飄帶上繡着金色的姓名,J41,簡和琳達。
她的手指在鞋上摩挲半晌,最後毅然的打開了另外一個衣箱,把鞋子放了進去,衣箱合上,櫃子上赫然貼了姓名,A№。
最後的鏡頭,女孩穿着一襲風衣,從吧檯旁邊站起,沒有喝完的酒杯裡,一張照片在酒水中沉沉浮浮,兩個女孩笑靨如花。
人們安靜的退場,此時此刻,經受了一次完美劇情的洗禮,沒有人有說話的慾望,依然沉浸在劇情帶來的悲傷率。
從頭到尾,這個女孩一直揹負着沉重的十字架,命運的負累如此清晰的顯現出來,讓人不堪重負。
整部片子,對人的心靈的衝擊如此的巨大,多年以後,再次回想,片裡女孩蒼白而瘦削的臉依然歷歷在目。
當劇場裡的觀衆走的差不多時,坐在最後一排的兩個人終於動了,其中之一把頭上的鴨舌帽又往下壓了壓,低聲道:“PE囗,走吧。”
另外一個高個子從善如流的站了起來,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了出去。
坐到汽車上,PEER發動車子,十分肯定地道:“MAY,你演的不比她差。
梅雨的帽子已然摘了下來,她啞然失笑,伸手揉了揉PEER柔軟的金髮:“小子越來越會說話了,什麼叫不比她差,換個意思,也不比她強唄!”
琨ER沒有躲開梅雨施暴的手,他停下車子,目視前方,半晌,肯定應道:“是。”
梅雨啞然,她怏怏的收回了手,嘆了口氣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這次是勢均力敵了。”
芭蕾和新生,劇情一脈相承,遙相呼應,梅雨的表現出色,O№亦是可圈可點,哪怕用梅雨的眼光來看,她也難以分出高下。
梅雨垂下眼簾:“早知道不來看好了,看電影的時候,一直在肢解鏡頭,想着這個鏡頭有什麼寓意,如何拍攝的,JONE又是如何表現的……完全欣賞不到電影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