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屬空間十七
五年時間,待在一個密閉空間裡,日以繼日的重複着枯燥的單一工作。這聽起來似乎是一種巨大的折磨,足以將一個普通人徹底逼瘋。
但其實……時卿根本沒有那麼深刻的體會。時間過得比他想象中快太多,彷彿喝杯水吃頓飯的功夫,五年竟然就過去了!
大概是因爲他雖然待在夏諾的身體裡,但卻無法接收到任何感應,失去了人類的五感,時間的流逝也就不那麼值得一提了。
直到全部修復完畢,他才恍然驚醒,居然搞定了!
他興奮極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秦漠!
但緊接着他卻墜入了一片黑暗,身體修復完成,他的靈魂與夏諾的身體逐漸融合,之前的輕盈灑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來自身體的疲憊和沉重。雖然滋味不好受,但他卻有種腳踏實地的安穩感,比起虛無縹緲,還是當個人類比較踏踏實實。
與身體融合沒有想象中那麼快,他的意識是清醒的,但剛剛修復成熟的身體卻需要一個緩慢的接納過程,這個是急不得的,時卿再着急也得忍了,總不能在最後關頭了卻前功盡棄。
雖說還無法掌控身體,但時卿的意識好歹可以飄出來了,不能和秦漠說話,看一眼總是可以的。
這剛剛冒出頭來,就聽到了顏七的話:“主人,請讓時先生入土爲安!”
時卿的靈魂抖了抖,我勒個去,小七同學,往日裡我待你不薄,這會兒幹嘛要活埋我啊啊啊啊!
下一秒,時卿腦袋裡斷掉的那根弦接上了。天吶!他竟然忘了這麼嚴重的一件事!
五年時間!五年!
他斷氣五年了,正常情況下早就給埋下土了吧!誰會守着個‘屍體’守五年啊?
他竟然將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要真給埋到了土裡,他修復好了身體又能怎樣?還不是繼續死一回兒?
等等……目前看來,他還沒在土裡?
他趕緊向上衝了衝,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直直撞入眼簾的是筆直站在窗前的少年,修長的體型,精緻的讓人讚歎的容貌。但此刻他的神情卻冷的像是蒙着一層白霜,微薄的脣抿成一條線,一雙比任何人類的眼睛都要濃郁的黑眸,此刻盛滿了怒火,如同玄冰般冷冷燃燒。
“滾!給我滾出去!”
顏七跪倒在地,頭垂的極低,受傷的臂膀上鮮血奔涌而出,但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沉默的跪在那裡。
齊子墨冷哼了一聲:“怎麼?真以爲我不會殺你?”
顏七低垂着頭,因爲疼痛而聲音沙啞:“顏七的命本就是主人的。”
雖然是十分歸順的話,但此刻卻徹底激怒了齊子墨,他擡手,又是三道利芒筆直的飛過去,精準的打在他另外一條胳膊和跪地的膝蓋上。
顏七吃痛的悶哼一聲,卻仍舊艱難的開口:“主人,時先生已經離開了!”
齊子墨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濃密的睫毛下是完全的黑暗:“既然你這麼想死,我就成全你。”
話音剛落,他擡手一揮,狂暴的旋風向着顏七襲去,瞬間擊中他全身,巨大的力量竟將他生生甩出去五米多遠,穿透了房門,最後撞在了堅硬的牆壁上。
顏七徹底昏迷過去,齊子墨冷冷看了一眼,而後下令:“把他擡下去!”
見識到齊子墨的暴怒,守在外面的侍衛哪裡還敢有一絲反抗,低着頭快步向前,小心翼翼的將顏七擡了下去。這也就是顏將軍,倘若是別人,早就沒命了。
剛剛從小黑屋鑽出來,就看到這麼刺激的一幕,時卿完全傻住了。
房門關上了,寬大的空間裡只剩下齊子墨和時卿。
時卿不知道自己還有多久能夠完全醒過來,他只能這樣等着,看着。
僅僅看了一天,時卿就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一回想到齊子墨這樣子過了五年,他就心痛的無以復加。
沒了旁人,齊子墨也收斂了怒氣,再看向時卿的時候,眸子裡就滿滿都是柔情。
他輕輕抱住時卿,握緊了他的手,一邊撫摸着一邊說着:“他們都說你離開了,可你明明就在我懷裡,這麼安靜,這麼聽話,這麼依賴我。”
說完他寵溺的笑了笑:“時卿,你離不開我的,對不對?”
“你答應我了,會永遠留在我身邊,會永遠和我在一起,你還說會嫁給我。”這樣說着,他的眼睛忽然明亮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眼中的亮光明媚的像是初升的太陽。
他扶正了時卿的身體,讓他靠坐在椅子上,而後他起身,半跪在他身前,完全無視這軟倒的身體和緊閉的眼睛,就像是時卿真正坐在那兒,含笑看着他一般。
齊子墨十分激動甚至有些緊張,他定定的看着時卿,剛要開口說話,又像是想起什麼,匆忙起來,不好意思的說道:“時卿你等一下!”
他起身向着外面走去,可走了才兩步,又倒退回來,他微笑看着時卿:“你自己在這裡會害怕吧?我帶你一起!”
說着他攔腰將青年抱起,腳步輕快地向着書房走去,到了書房,他沒有放下時卿,而是抱着他去了書桌前,在拉開抽屜之前,他用手遮住了時卿緊閉的眼睛:“千萬不要偷看。”
然後他快速的將抽屜裡的東西拿出來。
出了書房,本來想回臥室,但他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的一片花海,又改變了主意。
抱着時卿去了院子裡,明媚的陽光下,粉色的花海中,以及純白的座椅,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童話一般夢幻且美麗。
齊子墨將時卿放在了座椅上,從懷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戒指,再度單膝跪地,他幾乎是虔誠的看着昏迷的青年,沒有平靜沒有冷酷,只有少年的緊張和興奮:
“時卿,我們結婚吧!”
時卿飄在上空,看着這一幕,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被掏空了。
沒有人會迴應他,一個‘死人’什麼都承諾不了。
不過齊子墨沒有一丁點兒的不滿,他依舊微笑着,將戒指戴到了時卿左手的無名指上,湊近他低語:“害羞了?沒事的,你早就答應我了,我知道。”
說完,他捧起時卿的臉,在那微微泛白的脣上輕輕吻了一下:“時卿,真好,你在我身邊,永遠都離不開我了。”
一整個白天,齊子墨就這樣和時卿膩在一起。
天黑了,他如同之前的每個數不清的夜晚一般,爲時卿擦洗,爲他換衣,抱着他上牀,說着一個人的情話,落下一個晚安吻,然後甜蜜的入睡。
可真正睡着了,卻不斷的驚醒。
就好像白天是沉浸在一場美夢中,而到了夜晚,真正該做夢的時候,看到的卻全部是無法面對的事實一般。
前半夜,齊子墨不停的驚醒,幾乎是睡了半小時就猛地睜開眼,然後死死抱住身邊的人,感覺到他的存在,纔會繼續睡過去。可是下個半小時,又再度睜開眼。不停的確認,不停的肯定,哪怕是緊緊將時卿抱在懷裡,驚醒之後還是要重新肯定才能安心。
如此循環往復,直到凌晨一點多,齊子墨才真正的睡着了。
可睡着了,也十分的不安穩,他眉頭皺的緊緊的,手上用力的指尖發白,時卿飄在上空看着,心裡的滋味是五味雜陳。
夜晚註定是噩夢纏身,不知道他夢到什麼了,只見他額間有大滴的汗珠滾落,嘴脣顫抖,然後是壓抑的低語。
恍惚間,好像能夠辨別一些,他似乎在追着什麼,不停的呼喊,希望有人能夠留下來,能夠陪陪他,能夠在他身邊。
媽媽……死了。齊律……死了。奶奶也離開了……
時卿……時卿……時卿!
齊子墨猛地睜開眼,死死抱住了身邊的人,但眼神卻空洞的像是失去了靈魂。
“時卿……你在生我的氣對嗎?”
“是我讓你變成這樣的嗎?”
“我很噁心……是嗎?”
再也無法入睡,他抱着時卿,緊緊抱着,臉頰埋在他脖頸間,像是一個孤獨的孩子,尋求着安慰。
我殺了你,是我殺了你,可是我放不開。時卿,我是個怪物,我是個瘋子,可是我只有你了。
“求你了,醒過來吧,求你了,不要離開我。”
沙啞的嗓音,軟軟的低語,帶着卑微的完全放下尊嚴的乞求。
時卿的心臟猶如被重錘擊中,他無法想象,五年時間,將近兩千個日夜,齊子墨是如何熬過來的,僅僅一天一夜,他就快要瘋了,但齊子墨卻這樣度過了整整五年!
撕心裂肺的揪疼讓他控制不住的鼻子發酸,眼淚竟徑直流了下來。
冰涼的淚水劃過臉頰,微涼的觸感讓時卿微微一愣,而下一瞬,他就緩慢的睜開了眼,入目的是墨色的短髮。
是了,他已經回到了夏諾的身體。
長久不動的身體有些僵硬,他勉力擡起胳膊,輕輕撫摸着身前已經略顯寬厚的後背,聲音很低,嘶啞的幾乎開不了口:“小漠,我回來了。”
擁着他的身體陡然繃緊,僵硬的像是被定住一般。
時卿心臟揪揪揪的,眼中的淚水像是不要錢一樣,一直不停的向下流。
這姿態實在說不上好看,但他顧不上這麼多了,他用盡全力的抱着秦漠,大聲說着:“我沒有死!我活着!我說過了我不會死!我是你的系統啊!我永遠都不會死!”
身體被猛地拉開,齊子墨定定的看着他,黑眸中的狂喜像是猛然炸開的煙花,絢麗的將黑暗的地獄都照耀成了白晝!
時間在這一剎那忘記了行走。
兩人像是定格了一般的久久凝視。
齊子墨看着眼前的人,空洞的眼中有了焦距,他就這樣怔怔的看着,生怕一眨眼,這又是一場無妄的美夢。
時卿心疼的看着他,毫無顧忌的大聲承諾:“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我一直都在,我從來沒離開,也永遠都不會離開!”
直白的話語像是這世界上美妙的樂章,在齊子墨枯敗的靈魂上燃起了生的希望。
他終於有了反應,微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極淺極淺的笑容如同絕豔的花朵一般緩慢綻放,美麗的讓人心醉神迷。
他定定的看着時卿,手心附上了他的臉頰,低啞的嗓音帶着無法掩飾的小心翼翼:“時卿……”
“我在這裡!”
“時卿……”
“我在這裡!”
“時卿!”
“我在這裡!”
“時卿,時卿,時卿……”不停的低喚像是入了魔一般。
時卿連一絲不耐都沒有,不停的重複着,肯定的,讓他多疑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齊子墨活過來了,他微笑着,終於眨了眨眼,一滴晶瑩的淚珠順着白皙的臉頰滑落,剛好滴進了時卿的手心。
緊接着一陣熾熱傳來,時卿的手心裡,有自己的淚水也有齊子墨的淚水,晶瑩的水珠融合在一起,驚起了一陣白芒。
而後,一滴耀眼的晶石躺在了那裡。
獲得生命之淚,任務完成。
短暫的提示之後,齊子墨昏迷了。
再度睜開眼,黑眸有瞬間的迷茫,而後聚焦,濃郁的像是深黑的漩渦,他看向時卿,垂首在他脣上,狠狠地吻了下去。
“辛苦你了,我的時卿。”
秦大漠同學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