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馬上給母親打電話,母親接到電話後,他把詳情說了一遍,母親二話不說,讓他等着,說馬上就趕過來。陳實知道,母親是個性格直爽的人,做起事情來也很爽快利索,說做就做,說走就走。只是,陳實不知道母親一個人怎麼來?若是父親一起來的話,家裡怎麼辦?他正問母親,可是電話卻被掛了,他只有苦笑。
第二天的時候,父親打了過來,這次說清楚了,原來父親陪着母親一起來,而家裡則請鄰居照看一下,也沒有多大的事情,只是養着的幾頭豬和十幾只雞需要餵食。
有父親陪着,陳實也放心了,父親來過林城,自然不用太擔心,他只要去車站接人就可以了。父母兩人剛出發,到林城需要一天的時間,因此,他們來的時候大概已經是晚上了,陳實必須要在晚上七八點左右去接人。
白天照顧外公外婆,和李雅蓮一起寫劇本,時間過得很快,天黑的時候,舅舅接班後,他就去接父母。至於父母來的事兒,他沒有說,等母親來了之後,他們怎麼談,陳實管不着,反正只要外公外婆出院後能住在林城就好了,如此也方便就醫,老人家年紀大了,來回奔波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就不好了。
他和李雅蓮到車站的時候是六七點左右,大聽了一下,從威縣開來的班車還沒有到,因此兩人就在出站口等着。母親是第一次來城市,因此陳實擔心她會走丟了,不過有父親在,他也放心了不少。
在車站門口,他又害怕錯過父母,生怕他們找不到他,也生怕自己沒有看到他們出來,因此出站口有時候人多,有時候人少,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來,若是在人多的時候錯過了,那麼父母就找不到他們了,到時候兩個農村來的人該怎麼辦?
而且父母都不識字,在城市可是像迷宮一樣,不識字的人絕對會迷路。
陳實對李雅蓮說:“要不我們拉個橫幅吧?寫着自己的名字,他們出來也許能看到。”
李雅蓮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傻啊?他們都不識字,你拉橫幅給誰看?”
陳實真是急昏頭了,他一拍自己的頭顱道:“哎呀!你看我這笨頭笨腦的,怎麼會想出這樣的歪主意來呢?”
李雅蓮溫柔地看着他,輕聲說道:“你不是笨,只是焦急而已,你是心中在意他們,所以纔會如此急躁,如此失去理智。”
陳實笑道:“也就你理解我。”
李雅蓮驕傲地別過頭去不看他,看她那個神情,顯然是很高興,不過她用驕傲掩飾了自己的高興,而是給陳實一副假裝生氣的模樣。
車站口人來人往,特別是現在,出站的人特別的多,擁擠不堪,車站外面,呼朋喚友的人不少,拉起橫幅來的也不少,有的用個紙殼子寫上一個名字,然後舉得高高的,生怕出站的朋友或者親人看不見。
而在車站的兩旁,出租車停停靠靠有人下車,也有人上車,幾乎都是停留片刻就走,買一輛停靠在這裡的出租車馬上就有生意,因此,這條路上一眼望去全部是出租車,出租車排起了一個長龍,偶爾有喇叭的聲音傳來,感覺像是巨龍的長嘯。
陳實沒有關注這些景象,而是一直盯着出站口,生怕錯過與父母的見面,李雅蓮也跟他一樣,兩人就這樣站在站外等着,不時有拉客的人路過,然後問他們需不需要住宿,要不要吃飯,甚至有大膽的還問他們要不要特殊服務。
陳實真是服了這些人,難道他們看不出李雅蓮和他的關係?即使看不出來,有個女人在身邊,你也好意思去問人家這種事情?對與這種事情,陳實和李雅蓮就當沒有聽見,別人自覺無趣當然也就自己走了。
人多的地方,總是會出現各種奇怪的事情,總是會有各種奇怪的人,總是會有各種奇怪的騙子。騙子的手段各有不同,而且各有千秋,只要在人多的地方,騙子總會有各種新鮮的手段讓人上當。騙子騙人都是利用人性的弱點,而人總是有弱點的,無論這樣還是那樣,總之人無完人,所以纔會有騙子得逞。
不過當一個人對騙子的所有利誘都不動於衷的時候,騙子自然就沒有了生存的餘地,可惜這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只有少部分人能做到。
陳實和李雅蓮現在當然能做到,因爲一般騙子利誘人的手段都不太高明,陳實上輩子就見過無數,而且,現在騙子騙人的資本也太小了,引誘人的利潤太小,自然不會讓李雅蓮動心。十塊八塊,百元千元的魚餌對於李雅蓮和陳實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
有好幾個騙子在他們周邊轉來轉去,問要不要車票,要不要吃飯喝酒等等,總之騙子的一切手段都使出了了,可是他們兩人還是無動於衷,最後只好訕訕離去。
他們見了好幾批騙子,也見了好幾個拉客的人,一直到八點過快要就點的時候,陳實才見到父母。
父親和母親要進城兩人都穿得整整齊齊,把平時捨不得穿的新衣服都穿上了,陳實和李雅蓮在人羣中看到他們兩人的時候,他們也在四處張望,因爲之前就說話了,陳實就在出站口等着,他們也害怕找不到人。
陳實看見後大聲喊道:“媽,爸,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父母看見他們後向他們揮手,然後通過出站口,匯合後陳實才問道:“爸,媽,怎麼來這麼晚?”
父親道:“路上堵車,出車禍了,停了半個小時,差點過不來了。”
母親唉聲嘆氣地道:“可憐啊,一車人,聽說死了十幾個,太慘烈了,我以後可不敢做車了,這太危險了。”
車禍往往是奪人生命的殺手,而且無論是在城市還是在農村都是如此。城市不說,在農村車禍的原因大部分都是因爲路面情況,有的是急轉彎,有的是坡道,有的是因爲路面坍塌。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在西南地區,這種山陵地帶,各處都是起伏的山脈,想要找到一個平原都很難,雲貴高原也不是平坦的,而是溝壑縱橫,道路崎嶇,進城是很困難的,若是要修路,比起平原地區來,不知道要多出多少金錢才能修通,而且山區人少,修路的成本增加了,可是修路後的效益卻沒有平原地區那麼顯著,因此,這裡的交通一直不發達。
想要交通發達,恐怕還要等到十幾年後,整個黔省縣縣通高速的時候才能實現。那時候本地的經濟纔會騰飛吧?至於現在,只有往外地輸出廉價的勞動力,本地的企業雖然有,但是規模都不大,最出名恐怕只有一個茅臺,而且這不是勞動密集型的企業,用不了那麼多的人,因此,本地人不得不外出找機會,若是本地多出些企業來,有加工廠,有服裝廠等等,那麼當地的經濟會不會好起來呢?陳實想努力點,想要做點貢獻,但是這只是想象而已。
母親正在哀嘆,她沒有見過那麼多生生死死,雖然母親年紀也不小了,但是一次見到這麼多的生命消失,總是會有點心理陰影的。農村女人,特別是沒有讀過書的女人,總是會有點迷信的,她認爲見到這麼多的人死去是件不吉利的事情,甚至連睡覺都不會安穩,因此,若不做點事情,母親會一直嘮叨下去,甚至會疑神疑鬼。
陳實一邊安慰母親,一邊讓李雅蓮陪伴着,然後上了出租車,一路往醫院趕去。
在車上,母親還在擔心,他對陳實說:“什麼地方賣紙錢?你去買點來,今晚我們燒掉,給這些不幸的人一點心意,畢竟讓我們看見了,若是他們找上我們就不好了,還有買點香來點燃,我們既然見到了,那就求個心裡安慰。”
陳實一般來說畢竟無知無畏,不太相信鬼混這些東西,但是母親相信,他不得不照辦,雖然嘴上有點抱怨,但是在母親嚴厲的命令下,他還是要找點紙錢來,不然晚上母親一定睡不好。
在農村,鬼怪的傳說有很多,有些人甚至說自己親自見過,對此陳實當然不相信,但是農村人就相信了,這不是無知不無知的問題,而是習慣問題,是自古以來代代相傳下來的習慣,到父母這一輩是沒有斷絕的,到陳實這一輩就開始出現斷代了,這是大時代的隔絕,陳實知道,中國正在進行一場翻天覆地的大變化,這些變化中當然會遺棄一些糟粕,甚至一些傳統文化中的精髓也會消失,但是留下來的就是現代文明的中國精神。
這是沒法改變的事實,陳實知道,母親是求個安心,當然她心裡是相信這些的,所以纔會用最封建的辦法來求自己的心裡安穩。只是現代社會的年輕一代如何求得自己的心裡安慰呢?現代的年輕一代無知無畏,往好處說就是有勇氣,往壞處說又橫有愣,真是無知者無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