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平頂山衆人的士氣與剛下山的時候是截然不同了,那種勝券在握已經變爲慷慨赴死的悲壯。
代善看着向自己方向衝過來不到千人的隊伍,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對身邊的嶽託慢慢的開口說道:“仗義每多屠狗輩,這些平日裡無惡不作的土匪,此刻卻鹹有風骨,明廷的官軍都比之不上,一會真得要好好地見識一下他們的當家的纔是。嶽託,咱們也在這別看着了,送這些壯士上路”!
“駕”!
嶽託聞言也是面帶敬佩之色,打馬揮舞着手中的寶劍,向着董康、齊大嘴等人殺了過去。
死並不可怕,但明知前方就是死路,卻毅然決然的踏上這條不歸路的,這樣的人才算得上是真的義士。
短兵相接,齊大嘴手持大刀一個回合就將迎面而來的騎兵砍落馬下,奔涌而出的鮮血,將他的早已經暗紅了的盔甲再次染成鮮紅。
“哈哈,痛快,這纔是爺們該過的日子”!
齊大嘴一抹臉上的血液,聲音傳到戰場之中的每一個人的耳中,這種豪氣干雲的氣魄,在平頂山衆人的氣勢大盛,皆是奮不顧身的與陷入人羣之中的後金騎兵展開殊死的拼殺。
“噗呲”。
一刀深深的砍入平頂山一人的胸膛之中,可還沒等後金騎兵手中的刀拔出來呢,那人用手拽着刀將他從馬上硬是拉了下來。儘管這人做完這事之後已經是氣絕身亡,可他用他自己生命中最後的一口氣爲他人爭得了機會。
摔在地上的後金騎兵還未等起身,叫嚷中便被周圍的人砍個稀巴爛。
而沒人注意到的是,那依舊握着後金刀之人死前卻是面帶微笑,在歷史的長河中沒有人會記得他姓甚名誰,可是在天地之間他有一個統一的稱呼,那就是……英雄!
弓箭手早已經將無用的弓箭仍在了地上,拿起地上的刀與騎兵廝殺在了一起。可他們平時對於步戰少有涉獵,再加上身穿的盔甲實在是太過單薄。所以根本就不是後金騎兵的對手,其結果就是單方面的屠殺罷了。
“兄弟們不要戀戰,隨我撤回山寨”!
董康看着自己這麼長時間的心血竟是毀於一旦,心裡彷彿有成千上萬的針扎,痛得讓他不能自拔,在解決了眼前的敵人之後,急三火四的大聲喊道。
衆人也是連忙拜託眼前的敵人,快步的跟着董康向山上跑去。
“不要追了”。
代善一把拉住了意欲追殺的嶽託,將寶劍入鞘之後接着說道:“連番大戰二郎們早已經是疲憊不堪,此刻該歇息一刻,與援軍匯合後再攻打山寨”。
嶽託看着跑回去的百餘敗兵,對着他們逃跑的方向惡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便跟着代善見來援的阿克敦去了。
此刻的陳駿德再得知山下戰況後,與付天奇等人急忙爬出戰壕,率着剩餘士兵即刻趕往山下。
“駿兒,你也太着急,他們吉人自有天相,即便是戰事受挫,想必這一刻已經是大獲全勝了吧”。
白豔兒明顯安慰的話,又豈能讓陳駿德安心下來?現在的陳駿德滿心的都是自責,要不是自己意氣用事,何必這麼早就暴漏在後金的視線之下?如果再給兄弟們點時間,也許便會是攻守易勢。將相無能累死三軍,自己又如何能對得起死去的兄弟們?現在的他只期盼兄弟們能夠平安無事,所有的雄心壯志在這一刻竟然產生了些許動搖。
陳駿德的默不作聲讓白豔兒憂心不已,自己對他還是很瞭解的,這個看似樂觀開朗的侄子,一旦是沉默不語,這心裡頭指不定是有多糟糕呢。
“少爺,快撤回去,山下來了大批人馬,兄弟們都死了”!
齊大嘴隔着好遠就對這陳駿德嚷嚷道,聲音之中帶有說不盡的悲涼,讓疾行的陳駿德一衆人馬不約而同的愣在了原地。
“什麼”?
陳駿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消息如同旱地驚雷一般,將陳駿德打了一個趔趄,晃晃悠悠的他“咣噹”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少爺”!
“駿兒”!
這下可是讓衆人慌了手腳,白豔兒離得近,一把將陳駿德抱在懷中,聲淚俱下不停的呼喚道:“駿兒,你這是怎麼了?別嚇姑姑啊,快醒醒”!
山腳下打掃完戰場的後金士兵在原地埋鍋造飯,隨着炊煙裊裊升起,香噴噴的飯香夾雜在腥臭的戰場。
“主子,奴才得信之後將旗下大半人馬都已經帶來,不知道這山裡到底是何方人物,這戰事如何到這般地步了呢”?
阿克敦乃是代善的絕對親信,這樣的話也只能是他可以說的,換個人要是這種語氣,代善豈能像現在這樣毫無怒色?
“唉,一言難盡啊,皆是我輕敵之故,葬送了我半個巴牙喇衛隊。還好你來的及時,要是晚來半步,還指不定能不能見到我了呢”。
劫後餘生的代善也是一臉的慶幸,真的是隻差一步,險些英明不保了。
“主子切莫如此說,這都是奴才的本分。對了主子,大汗對你私自調兵可是頗有微詞,咱們還是快些解決這夥土匪回到大營吧,時間長了,恐怕會有人從中搬弄是非”。
阿克敦將代善走後後金大營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代善,並着重強調此戰應速戰速決。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等士卒們吃罷早飯,咱們就攻上山寨,及早趕回大營,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混蛋在我背後捅刀子”!
“駿兒,你可算醒了啊,你可是嚇壞姑姑了”。
白豔兒用毛巾輕輕的擦拭着陳駿德的臉,那溫柔的模樣,讓站在一旁的盛嗣超是一臉的嚮往。
“我這是在哪啊?對了,山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陳駿德感覺腦袋暈乎乎的,可一想到剛纔聽到的消息,這便是掙扎着要起身,蠟黃的臉上霎時陰雲密佈了起來。
戰壕之中的董康“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滿身血痕的模樣讓衆人面色的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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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是我對不住少爺,對不住死去的兄弟們。這山下的戰鬥剛開始便是不太順利,可在兄弟們穩住陣腳之後,便是壓着他們打了。就在勝利在望的時候,敵人的援軍趕到,瞬間就將我等擊敗,經過一番拼殺,我們就剩這不到五百人突圍了出來,其他兄弟都是死在山下了“。
被人識破偷襲的事董康只是一語帶過,他當然不能說是陳駿德計謀有誤,少爺現在都是這個樣子了,萬一在刺激到他,發生個什麼不好的事,自己可是千古罪人了。
齊大嘴沒等陳駿德說話呢,急忙插言說道:“少爺,咱們不能在這守着了,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得打上來。據小的觀察,來的援軍黑壓壓一片,怎麼也得三千之數,而且裝備精良,肯定是極難對付。少爺還是趕快撤回山寨吧,到時候咱們依山寨防守,或許還可一戰”。
陳駿德面如土色,沒想到一直順風順雨的自己,這次居然吃了一個打敗仗。將自己苦心經營的基業一下子就敗出了一半。
慌張失態已經是毫無用途,陳駿德穩了穩心神後說道:“董康你起來吧, 這不怪你,應該怪我纔是啊。馬上派人找到郭黑林,讓他帶着人駐守大寨。那是我們最後的陣地,絕對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是,少爺”。
袁寶貴急忙派人前去尋郭黑林,而他本人則是一臉警惕的看着山下的方向。自己報恩的時候可能就要到了,袁寶貴的手緊緊的攥着刀柄,而思緒卻飛到了那夜陳駿德饒兄弟們的情景來。
“少爺的意思是,我們還在這防守一下嗎”?
範疇的問題也是衆人關心的事,這敵人大隊人馬即將攻山,這小小的陷阱他們豈會再吃一回虧了?此番必會是做好應對措施,形勢是向着不利於自己等人的方向發展着。
陳駿德看着身邊的衆人沉痛的說道:“此地已經是不能在做防守了,此刻天已經大亮,而咱們也沒有了弓箭的壓制,留在這隻能當人家的活靶子。此刻也不宜再分兵作戰了,所以我跟兄弟們透個底。如果說到最後真的我們守不住了,所有人記得,我們在李千戶的龍華山匯合,那裡會是我們東山在起的地方。現在所有人都聽令,咱們回到山寨,與敵人最後再幹一場”!
各個聞言便吩咐了下去,帶着各自的人馬,邁着沉重的步伐,向山上退去。
陳駿德臨走時看了一眼這費盡心思做好的防禦工事,嘆了一口氣,在白豔兒的攙扶下也是跟着衆人走向山寨。
代善故地重遊,認真的看了一眼昨夜讓自己寸步難行的陷阱,隨即吩咐手下士卒將陷阱當中死去的人拉出。掃清路障,爲自己攻山做最後的準備。
一路上暢通無阻,不一會他便帶着人來到的大寨之外,看着大寨城牆上不斷涌動的人頭,代善大喊了一聲:“請你們當家的出來說話,我有事要與他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