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援軍的後金士兵的士氣突然高漲了起來,此消彼長之下,經過長途奔襲,又是連番大戰的殺虜軍將士明顯是體力不支了。故而應付起來有了援兵,突然發力的後金士兵,殺虜軍就顯得有些吃力。
後金選拔將領的方式也很簡單,首先是看血脈,旗主皆是愛新覺羅家的。而其他的頭人還要看姓氏,要在貴族之中選拔勇武者擔任各自旗下的額真。
而雅勒哈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出身富察氏的他自幼便是孩子王,等到了少年時期便可以獵虎、捕熊,而如今而立之年的他勇猛之餘又不乏成熟。
此番謀略也是極其成功,將被動挨打的局面憑藉着沉着冷靜的頭腦,完全的給扭轉了過來。
雅勒哈此時便是徹底的放下心來了,自己的士兵的馬下功夫要比漢人要好得多,再加上戰場之中的人數又多於敵人,勝利只不是時間的問題了。
正所謂兵找兵,將對將,在衝過來的時候雅勒哈的眼睛就死死的盯着那個大殺四方的付天奇。這剛一到戰場,便表現的如魚得水般遊刃有餘,直奔付天奇的方向而去,揮舞着手中的寶劍刺、挑、劈、砍,這一路走來,如入無人之境。他身邊的敵人挨着就倒,碰着便死,儼然是戰場當中當之無愧的殺神。
“都給我死開”!
雅勒哈右臂向上一用力,頓時將架在他寶劍上的數柄刀劍盡皆彈開。隨後上前一步,寶劍上下翻飛,一瞬間擋在他面前的殺虜軍士兵毫無反抗之力,俱是中劍倒地,死生不明。
眼睜睜的看着希望被現實無情的碾碎,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心中流血的付天奇待看到雅勒哈殺人無數的情景後,便將心中的傷痛盡數化爲憤怒,提着寶劍,一臉煞氣的向雅勒哈那走去。
此時戰場之中雙方最高將領隔着人羣相互對視,突然之間兩人迅速的向着彼此靠近。
雅勒哈的眼睛始終不離付天奇的臉,寶劍在身邊隨意的挽着劍花,動作優雅高貴,完全不像他這個五大三粗的大漢的風格。
而付天奇就不像雅勒哈那樣輕鬆了,畢竟自己這方人少,戰場之中大部分都是後金士兵。所以付天奇這一路可是一點都不敢馬虎,除了用手中的寶劍進行進攻以外,還要時刻提防着可能隨時從不同角度而來的瘋狂偷襲。
他們兩個身邊都是毫無一人保護,藝高人膽大,這也是他們對自己武藝自信的佐證。
最終,這個兩人相遇了。在這大營裡,戰場中,兩個可以說是相同類型的人,面對面的注視着對方。
“殺虜軍僉事付天奇”!
“鑲紅旗甲喇額真雅勒哈”!
與平常人見面一樣,兩人首先自報家門,他們也沒有着急立馬廝殺,反而是相互打量着彼此。而戰場之中也有了他兩人單獨的戰場,沒有人前來打擾。在混亂的大營裡,獨留了這一塊淨土。
甲喇額真?看來他便是目前這開原城裡官最大的了。如果自己能成功的拿下他,沒準這戰事還有得緩。付天奇現在滿腦子都是如何能活捉眼前的敵人,以彌補自己粗心大意而犯下這不可饒恕的錯誤。
而雅勒哈卻是恍然大悟了起來,原來自己猜得真沒錯,此番吃了豹子膽的敵人正是那傳得神乎其神的殺虜軍。但我不管你是真神仙還是假神仙,今天落到我手裡了,我定要讓你嚐嚐下地獄是個什麼滋味。
“噌”的一聲,雅勒哈手中的寶劍迎風而來,毫無其他的花式,簡單而又直接向面前的敵人刺去。
面對敵人的率先出手,抱着要活捉敵將之心的付天奇並沒有躲避,只不過微微閃過胸膛等要害,持着寶劍的右手迅速前刺,堪堪兩敗俱傷之法。
付天奇的攻擊後發先至,眼見着直奔自己而來的寶劍,雅勒哈急忙揮劍格擋,還好自己出手還留着三分勁,要不然剛纔那一下,自己可是凶多吉少,非死即傷了。
兩劍相撞發出“咣噹”一聲,雙方也存着較勁的心思,誰也不肯罷手。各自手中的劍成爲他們較量的載體,皆是咬着牙,卯足了勁兒。
“沒想到蠻奴之中還有你這等勇士,可惜啊,跟錯了主子!不若投到我大金這邊來,我定向主子給你謀一個好差事!日後隨着主子南征北戰,建功立業,少不得的榮華富貴”!
雅勒哈身高臂長,相持間突然腰上發力,胳膊前伸便上前了一步,用寶劍死死的壓着付天奇說道。
他是見付天奇確實勇武才起了愛才之心,再加上開原城事關重大絕對不容有失。若是能招降敵人,即得了良才,又能減少相當數量的損失。殺虜軍他也瞭解一些,人數不是很多,來攻大營的就應該是他們的主力了。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撲滅這夥人的進攻,其他的零星敵人便不足爲慮,這樣下來開原城便萬無一失了。
付天奇咬着牙舉着寶劍死死的頂着,勃頸處劍刃的透過來的寒意讓他汗毛聳立。沒想到這個建奴額真力氣還真是不小,自己要不全力應對,還真難抵擋得下來。
想到這裡的付天奇將寶劍一轉,雅勒哈的劍順劍身下落而去,趁着他力氣落空之際猛然發力,“當”的一聲,付天奇向後退了兩步。而雅勒哈仍舊是站在原地戲謔的看着他,如此纔將此番攻擊盡數化解。
看着眼前持劍的雅勒哈,付天奇連忙抽空喘了口氣說道:“我殺虜軍將士個個勇武過人,豈是你彈丸之地的建奴能夠理解的?還有一事我忘了告訴你,就是你口中的主子已經被我家大人俘虜!所以要某差事的不是我,反而是你!你要是立即投降還則罷了,若是負隅頑抗,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一句話將雅勒哈聽得一愣,自己主子被俘,這個事確實震驚到他了。可隨即便恢復了過來,舉着寶劍再次殺了過來,口中怒吼道:“好一個伶牙俐齒,險些上了你的當!我家主子豈是你們這些低賤的蠻奴所能俘虜?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倒要看看你的武藝是否如你的嘴巴一樣!你既然想死,我便要成全,回頭黃泉路上遇到你家大人,可別抱怨後悔”!
付天奇看着殺過來的雅勒哈,心中一凜,看來從現在開始,這個眼前的敵將才是真正的開始用全力了。
“刀劍來了接着便是,老子還怕你不成”?
付天奇也是燃起心中的血性,提着寶劍,便與滿臉殺氣的雅勒哈戰在了一起。
“叮叮噹噹”兩人手中的寶劍相撞個不停,雅勒哈用瘋狂的進攻打得付天奇疲於應付,身上也是不斷的增添新的傷口。要不是甲冑護着要害,這人早就倒在地上,即便如此,也是險象環生。
而戰場之景也猶如這兩個對戰的將領一般,進入到了白熱化階段。喊殺聲震天動地,雙方士兵的眼中便只留得殺戮。
“覺悟吧,你看看四周,你的士兵只不過是再做垂死掙扎而已!這些與你朝夕相處的袍澤,難道真的忍心看到他們身死於此”?
一擊得手的雅勒哈停止了攻擊,沒有乘勝追擊,反而是對着披頭散髮的付天奇苦口婆心的勸到。
付天奇摸了摸自己臉上那道長長的傷口,鮮血的溫熱讓他變得越來越累,只能是弓着身子,大口的喘着氣。此刻的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能閉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覺,當醒來的時候會驚奇的發現,原來眼前的這些都是虛幻,只是一夜噩夢而已。
無力、疲憊、自責、慚愧種種情緒填滿了付天奇心房,他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失落過。難道這就是我的終點?我要用什麼來宣誓自己的存在?此刻的付天奇動搖了,陷入到深深的絕望之中。
見狀的雅勒哈面色一喜,連忙接着開口說道:“你好好的想一想,只要你讓你的士兵放下武器,我用我家族富察氏的榮譽向你保證,你和你的士兵絕對不會受一點傷害!日後你若從軍,我便大力舉薦;你若爲民,我定金銀相贈”!
雅勒哈此番姿態也完全是被逼無奈,尊重來源於實力,之所以他不遺餘力的選擇拉攏付天奇,主要是因爲殺虜軍的這羣士兵深深的震撼到了他。面對如此劣勢,深陷重重包圍的他們,並沒有像以往那些明軍一樣迅速的潰敗、逃竄,反而是用生命在捍衛自己作爲軍人的尊嚴。
同樣尚武的他,是發自肺腑的敬佩。再有就是即便自己勝了,看這模樣也得付出相當大的代價,這是他不能接受的。
付天奇看了着一臉期待的雅勒哈一眼,隨後看向戰場四周,自己兄弟浴血奮戰之景,臉上不停的換着顏色。
“嘶”背後一疼,李敬斯向後揮劍便刺死一個偷襲得手的後金士兵,他那血紅的眼睛讓圍在自己四周的後金士兵都不由得連連後退!
此時的李敬斯也顧不得後背的傷口,衝着戰場之中苦苦戰鬥的殺虜軍大喊了一聲:“兄弟們,寧爲玉碎不爲瓦全,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今天就是貫徹我殺虜軍意志的時刻!舉起你們手中的武器,給我宰了這些該死的建奴”!
雅勒哈聞言眉頭一皺,擔憂的看着低着頭的付天奇問道:“你兄弟們還在流血,莫要在耽擱下去了,你究竟意下如何”?
付天奇慢慢的擡起頭來,臉上迷茫、絕望之色已由堅毅所代替,猛然衝向眼前焦急等待的雅勒哈,口中大喊道:“這就是我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