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輝的態度讓陳駿德爲之一怔,雖然心中對他的脾氣有所準備,可沒想到他會這麼的直接。這段時間也是習慣了服從,甚至於是阿諛奉承的陳駿德多少有些難以接受。可是陳駿德也並沒說什麼,略顯尷尬的站在原地。
可是陳駿德不說不代表別人不會言語,李生輝明顯以下犯上的做法讓他身旁的李敬斯火冒三丈起來。大罵一句的他擼胳膊挽袖子,剛要上前給這個狂妄的大夫一點顏色瞧瞧,被卻被陳駿德一把扶住了肩膀。
看着陳駿德對着自己微微的搖了搖頭,李敬斯不甘的放下拳頭,眼睛要是能噴出火來,現在的李生輝一定會被烤得外焦裡嫩!
雖然動手被阻,可是李敬斯仍舊忍不住開口破口大罵道:“你個狗東西也不打聽打聽,在殺虜軍中誰敢跟大人如此的放肆!你這個吃人不吐骨頭渣白眼狼,要不是你爹求大人出手相救,你小子現在他孃的不知道在那朽着發臭呢”!
此時的李生輝依然是低着頭寫着藥方,即便是屋裡的李敬斯罵罵咧咧了起來,他也依舊穩穩的寫着。只聽得“吧嗒”一聲,將手中的筆扔在筆架上的他終於是開口說道:“他且死不了呢,只不過失血過多加上身體過度勞累,這才昏迷不醒。本大夫給他開個方子,一會讓人給煎好服下,只要精心將養一年半載的便無大礙了”!
被李生輝無視的李敬斯肺子都要氣炸了,好小子今天老子就讓你狂着,你就祈禱有朝一日可千萬別落到老子手裡,要不然可就有你個王八蛋受的。
“這就好,這就好!小李大夫要多費心,一應用度吩咐下去就行。只要能救得老付,天上地下但凡叫得出名的,我陳駿德就算是窮遍四方,也要給他淘換回來”!
陳駿德看着渾身裹着繃帶,躺在牀上的付天奇,就是他,就是這個一動不動的男人一直無條件支持着自己。以陳駿德的心裡來講,對於後來加入的付天奇卻是沒有絲毫的隔膜。就跟齊大嘴他們這些親信一樣親切可信,所以陳駿德才不顧平頂山老人的不滿,硬生生的將整個殺虜軍交付於他。並不是因爲付天奇鶴立雞羣,只是源於那一眼的信任!之後的他也是不負衆望,記下了一個又一個的戰功。
可如今成功佔領開原城之際,這個拿下大營的最大功臣卻是孤零零的躺在這裡。一想到此處的陳駿德不禁潸然淚下,鼻子發酸的他連喘氣都是斷斷續續的。
李生輝的表情可以跟郭黑林相媲美了,屋子裡之前的劍拔弩張,到現在悲涼哀傷的氣氛都沒有改得了他一塵不變的神情。但是郭黑林的給人的感覺是陰深深的,而李生輝則是略顯木訥的開口說道:“這倒是用不着這麼麻煩,只不過……”?
剛放下心來的陳駿德,這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處。看着一臉平靜之色的李生輝小心翼翼的問道:“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本大夫從早上到現在還是水米未進,再不開飯,我就先要倒在這了”!
陳駿德一拍腦門,隨即對身後的武安生吩咐道:“快去着人做飯,想必兄弟們也都餓壞了!所有人吃罷飯後輪流休息,只要開原城不亂就行,反正也是大雪封路,建奴的部隊也不能飛來,其他事等明天再做定奪”!
武安生略顯猶豫的開口道:“遵命,可是大人,董大人他……”?
陳駿德笑着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對着低着頭站在自己面前的武安生說道:“讓寶貴將他帶到雅勒哈的房中,我要跟他好好聊聊”!
“是,大人”!
轉身離去的武安生心中默默的嘆道:董大人啊董大人,我武安生也就能做到如此地步,也算是報答你這段時間以來對自己的照顧!之後就要靠你自己了,希望你能及時回頭,爲了那些投降建奴的軟骨頭與大人鬧翻真的很不值得。要不然即便是留得一條性命,想必以後的日子也絕對不好過。
郭黑林邁步走進房門,與此時正往出走的陳駿德面對面相遇。依舊是陰深深的面孔,郭黑林用他那毫無變化的語氣說道:“少主,四奶奶他們都安頓好了,末將也已經將親兵衛隊的兄弟安排好了,今夜城內巡邏的任務由他們輪流負責。末將進門之際有聽到你剛纔的話,少主你這是要去見董康嗎”?
“嗯,沒錯”!
陳駿德無奈的點了點頭,對於這個突然翻臉的好兄弟董康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作爲跟着自己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心腹,陳駿德真的不想在半路就將他扔下。
“再怎麼說也是兄弟,而且這麼多風風雨雨都是一同走過的。雖然他今天這是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可我也相信他會慢慢恢復正常的。解決矛盾的關鍵在於溝通,我要單獨與董康這個混賬好好的談一談,看看他到底要鬧到哪樣”!
“最好是叫齊其他兄弟一同去爲好,也讓他們也看看這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陳駿德在郭黑林的心中牢牢佔據着最高處,所以對於董康這個敢於挑戰權威的刺頭可是深惡痛絕。依着他的意思當時就一刀砍了董康了,還用得着在他這個二心的身上費這功夫!還好剛纔那陣郭黑林沒在,要不然就以李生輝的態度,他也就不用着急吃飯了。
“不妥”!
陳駿德邊走便搖頭的說道:“咱們是初佔開原城,大事小事的可謂是千頭萬緒,想必明天可有的忙了。他們星夜兼程再加上連番大戰,眼下幾乎又是個個帶傷,就是鐵人也頂不住了,還是讓他們好好的休息一晚吧!董康也就是一時鬼迷心竅而已,我們兄弟之間立誓今世同生共死,又怎麼會因爲一個可有可無的身份傷了兄弟之間的情份”?
郭黑林語氣淡淡的開口道:“但願如此吧!少主既然不願勞煩他人,這也無妨,但有一點末將是一定要跟着去的!現在那個豬油蒙了心的董康還不知道能幹出什麼事來呢,末將曾經答應過老主子,爲了少主的安全,末將必須寸步不離”!
郭黑林的聲音聽上去波瀾不驚,可他的心裡卻猶如是翻江倒海。陳駿德的那句“可有可無的身份”在郭黑林的腦海裡揮之不去,難道少主他就那麼不在乎葉赫部嗎?這樣絕對不行!總有一天,我要讓少主的腦中抹去他這個不應該存在的想法!
對於這個一向執拗的郭黑林,陳駿德也只有點頭接受的份了。不管怎麼說,他是自己父親留給自己最得力的手下,看着他略顯滄桑的臉,陳駿德也不忍拒絕。
此時大營裡的房子裡早就漆黑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一個屋子連着一個屋子的響起。但雅勒哈的房中卻是燈火通明,坐在上首處的陳駿德平靜的看着面前站着的董康,這個扭過臉不願正視自己的兄弟,良久才慢慢的開口道:“董康,你我本是兄弟,有什麼話都不用藏着掖着的。我是劉老大的親生兒子,而我的身份想必你都已經清楚了,沒錯,我也是女真人,葉赫部的血脈”!
董康聞言不爲所動,依舊是絲毫不理會陳駿德,反而是酸溜溜的說道:“我這得恭喜大人了,大人乃名門之後真是可喜可賀,不知道大人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認祖歸宗啊”?
“何出此言啊?我陳駿德是什麼人你董康難道不清楚嗎?直到現在我依然是我,依舊是誓殺建奴的陳駿德,其實什麼都沒有變,只不過是你變了”!
“呵,大人此言差矣!既然如此,我董康就要問問大人你,爲什麼之前你都能善待俘虜,可那陣在東門的時候你卻反而下令處死那些本已經投降的漢人”?
面對如此咄咄逼人的董康,還沒等陳駿德開口,一旁的郭黑林不屑的說道:“苟延殘喘之輩殺之又能如何”?
董康猛然扭過臉來,看着陳駿德的眼睛中有一種極爲矛盾的神色,用手指着郭黑林喊道:“這就是你們這些女真人的共性!拿我們漢人當豬狗一樣對待!不是我董康矯情,我要乾的是大事,殺建奴護百姓的事就是讓我去死也無怨無悔!可現在卻是我董康,堂堂七尺男兒,跟着你這個女真人將屠刀舉向漢人!這跟你們嘴裡那些忘了祖宗之人又有什麼區別?這讓我感到無比的恥辱,這樣的地方我董康決不能繼續待下去了”!
陳駿德頓時站了起來,一臉吃驚的問道“你這是要離我而去”?
“不是我董康心狠、忘恩負義!大人,主要是道不同不相爲謀,我不想到有朝一日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人人喊打漢奸!還有一點大人你需要搞清楚,不是我自己孤零零的走,我是要把其他兄弟都召集起來,將這個事都跟他們說清楚,看看他們的意思。殺虜軍都是義薄雲天的主,沒準最後離開兄弟們的是大人你呢”!
“混賬”!
陳駿德氣得渾身發抖,幾個大步走到仰着頭的董康面前。揚起手後狠狠的落下,只聽得耳邊“啪”的一聲,一個紅紅的手印赫然出現在董康的臉上。
這是陳駿德第一次打自己的兄弟,這一幕不光挨個打的董康愣住了,就連剛要邁步向前的郭黑林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這兩個人都是一樣的表情看着怒髮衝冠模樣的陳駿德,整個屋子裡似乎都能聽得清彼此呼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