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一翩翩少年,嘴裡叼着一根草,仰天哼着小曲“似這樣美貌的佳人,世上少見,如花似玉,貌似天仙……”。
此人名叫陳駿德,是鐵嶺衛有名的神童,自幼聰穎好學,弱冠之年便中了秀才,再過兩個月就去瀋陽鄉試,認識他的人都覺得陳家小子必能中舉,以後就是舉人老爺了,十來歲的老爺,真是文曲星下凡了。據說中了舉就能當縣丞了,那可是在鐵嶺衛一言九鼎的人物了。
可誰也想不到這位有名的神童腦子想的卻是莊周夢蝶,我這是做夢呢嗎,怎麼還不醒呢。他本是二十一世紀的有志青年,大學畢業之後光榮的成爲待業大軍的一員,也是受不了家裡人的叨嘮,決定自己做的小生意,可也沒有本錢,但大活人不能讓尿憋死。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沒有錢沒人能看得起你。
真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遂孤身一人去了瀋陽,幹起了替人收賬的買賣。也沒掙到什麼大錢,但是也夠自己吃喝。
一日,他跟往常一樣,前去收賬,沒想到風大,樓上的一個廣告牌落了下來,正砸到他的頭上,一陣眩暈就糊里糊塗的來到了大明一個七歲孩童的身上。
又見穿越,陳駿德心中大罵,這時光管理的大哥,這是咋地了,瞎搞啊。我這二十一世紀的有志青年,在後世多好啊,網絡灰常強大,足不出戶,即知天下大事。一到街上,左看右看,滿目美女,真真是心曠神怡。這來了好幾年了,這古代女子的相貌,鄙人真是不敢苟同,頓時對四大美女產生的懷疑,整個世界觀都崩塌了。
在這待着可真沒意思啊,也沒有手機,沒有WiFi,無聊透頂了,沒有任何的娛樂項目,唯一讓自己能欣慰一些的就是這的空氣真好,納清吐濁,夜以繼日,我吸收天地之精華,早日位列仙班,回到後世好好的顯擺顯擺。穿越都可以,修仙也不無可能哇,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陳秀才,你娘喊你回家吃飯了”。勞作了一天的王大爺對着田裡的陳駿德喊到。
嘿,陳駿德聞言差點沒把叼着的草吃了。這句話真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啊。無論朝代更替,時光飛逝,這父母的舔犢之情是不變的。
“恩,老王大爺,知道了,走,你我二人同行”。陳駿德與老王向村裡走去。
“娘,我回來了”。
“兒啊,快來吃飯吧,我剛纔宗親那裡回來,大家給你湊了三兩銀子,夠你去瀋陽大考了,你這事陳家宗親都出了大力了,你爹死的早,這些年都可靠家族親戚,日後咱可不能忘了本”。
“娘,你就放心吧,我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宗親對我之恩,我駿德來日必百倍報之”。駿德頭也不擡,邊吃邊說到。
“這孩子,你這吃相真不像讀書人,兒呀,最近好好溫習功課,咱們老陳家輩輩沒出過讀書人,宗親可都指望着你呢”。
駿德放下碗筷,看着日漸蒼老的母親,鄭重說到:“娘,您的好日子在後頭呢,兒子必然高中,以後咱們住大宅院,在給您找幾個丫鬟使使,以後就不用您幹活了,您就天天聽聽小曲,養花種草,頤養天年了,您就等着享清福吧”。
“唉,好好,等你大考之前去給你爹上個墳,讓他在天之靈保佑着你”駿德的孃親周氏淚眼婆娑的說道。
吃罷了飯駿德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睡。已經來了明朝好幾年了,跟孃親周氏感情日益深厚,此次大考一定要高中,決不能讓孃親在這麼辛苦下去了。
次日天明,周氏早早的下田勞作去了,陳駿德每日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圍着村子跑上一圈,生命在於運動,在後世的時候每日都在網上衝浪,現在條件不允許,就得親力親爲了。
跑完了一圈,從水井打了桶水,重頭到腳澆下,暢快淋漓,脖子上戴着的銅錢隨水流左右搖曳。也不吃早飯,這事周氏說了很多此了,但是沒有辦法,駿德在後世都習慣了,最後也不了了之,然後就開始忙活自己的功名大業了。
這明朝科舉,都是考八股,這玩意別說駿德了,就是後世那些教授也不見得看的明白。陳駿德學的是機械設計專業,跟這個也不搭邊啊。
上次考中秀才,也是自己惡補而成,但是舉人可就不那麼容易了,但是神童之名也有些好處,本地學正張大人特別看好駿德,認爲駿德以後必是朝廷的肱骨,位極人臣,當年的王廷和也是神童,最後入閣拜相,權傾天下,日後駿德必是人中之龍,而且駿德的面相也是標準的官相。
說來也怪,朝廷在讀書人中選拔官吏,一看學歷就是功名,二看的就是長相。最好的長相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的,說白了臉要寬廣,那種尖嘴猴腮的這輩子別想到皇上身邊去。
張學正收了陳駿德爲徒,後來駿德才知道自己的恩師乃是心學傳人,考教了許久,傳下來心學,駿德專心學習,受益匪淺。
張學正也私下裡給了陳駿德許多自己寫的八股文,還有其他好友同年的範文。這下陳軍駿德算是如魚得水了,經過一十六年的應試教育的薰陶,這事情就簡單多了,天下文章一大抄,抄來抄去有提高。爲了孃親,也爲了自己,駿德在這一刻決定,上輩子庸庸碌碌,混了個溫飽;可現在老天開眼,這輩子必要轟轟烈烈。
八股文講究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八個部分。八股文叫做代聖人立言,題目只准從《四書》中選取。
故駿德在前幾年惡補《大學》、《中庸》、《論語》、《孟子》。明朝取士以經義,駿德翻看着張學正給的八股文章,真是枯燥難耐。
這也不難理解,受過現在教育的科班生,如何能在聖人的言論中找的樂趣,但也沒有辦法,陳家一沒錢,二沒勢,要想出人頭地,就只有科舉一條道路了。
現如今年號萬曆,明朝後期整個遼東都歸於清朝之手了,駿德恨自己沒有好好學歷史,理科生高考也不考歷史,學校也不認真交,每到歷史課,理綜老師總是走進來說今天曆史老師有事請假了,遂毅然決然的霸佔了課堂。萬曆是哪個皇帝的年號啊,他就記得幾個歷史名人,其他的全無印象啊。
在這個年代,口提皇帝名號那是要命的罪過。所以到目前爲止,駿德還不清楚是哪個皇帝當政呢,只是心中叨唸,千萬別是明朝末代皇帝啊,那樣就慘了,清朝八旗子弟初期都是如狼石虎,這要落到他們手上,那就生不如死了。我得趕快高中,爭取考個進士,把家人都接進京城,京城也不安全,還是去南方吧。等清朝統一全國的時候估計我那陣也該黃土埋到脖子上了,即便是還有一個口氣,可死就死了吧,反正該享受的都享受到了。
晌午的時候周氏回來了,駿德已經把飯菜做好了,也沒什麼,玉米餅院子裡現成的青菜,周氏埋怨到:“兒啊,你專心讀書就行了,哪有讀書人下廚的事啊,這等我回來在做就好了”。
“孃親忙了一上午了,我這也是勞逸結合嘛,娘您趕快來嚐嚐,您看看兒子的手藝如何”。娘倆吃罷了飯,周氏出門忙田裡的活去了。
“駿哥,駿哥”。急促的叫喚聲打斷了正在搖頭晃腦的陳駿德,駿德不用擡頭就知道是自己好友馮天宇來了。要說這馮天宇可是不得了,其伯父是朝廷的大官,父親也是遼東有名的商人,家財萬貫,只因性情頑劣,其父一怒之下,將其趕回了鐵嶺老家,整日無所事事,在學堂與駿德相識,兩人頗爲投緣,同在一起玩耍,每日與駿德偷雞摸狗,調皮搗蛋。那一年陳駿德中了秀才,馮天宇還是童生,但馮天宇依舊頑劣,今日來找駿德,不知道又起了什麼幺蛾子了。
“大宇,出什麼事了,這麼火急火燎的”?言罷駿德走出了屋子。
“駿哥,快來,快來,今天腰堡有人娶親,咱兩去搶親啊”。
駿德聞言走了一個趔趄,這個大宇一天天的沒一個正經事,以前偷看寡婦洗澡的事就夠有辱斯文了,這新媳婦讓我們搶來,這人該怎麼活啊。明朝時期最爲封建,講究程朱理學,存天理,滅人慾。王明陽的心學也隨着張居正的倒臺徹底擡不起頭了。
新媳婦被搶,世人該怎麼看,婆家又怎麼待她?或打,或殺,或賣,這輩子是毀了。駿德不是什麼善人,但也絕不是大惡之人。毀人名節的事可不能幹。
陳駿德看了看馮天宇,其實天宇賣相還不錯,五官端正,身材偉岸,只是木訥的眼神中時常閃爍絲絲狡黠,身穿絲綢長褂,腰間配玉,手拿摺扇,典型紈絝子弟一枚。
“這有什麼意思啊,都是小打小鬧,小家子氣的事,要幹咱就乾點驚天動地的大事,那才漲臉呢,也讓你父親擦亮眼睛看看,馮家大少爺究竟是何方神聖”。
即便是不想去但也不能說得太過露骨,陳駿德大氣凜然的一陣忽悠,將不願硬生生的說成了不屑,臉上那俯視天下的意味甚是濃烈。
“唉,這可惜了的啊,聽說新媳婦還挺好看的呢,過一段你就去瀋陽趕考了,我自己一個人也沒啥意思啊,真想跟你一起去,就怕怕父親看到我,又要大棒伺候了”。馮天宇悻悻的說道。
“考試之後待發榜我也就半個月的時間就能回來,你我二人就又是一條好漢,大宇,你也得用功讀書,將來得個功名,也好光宗耀祖”。駿德苦口婆心的勸到。
“認字就成了,學那麼多沒用,我這輩子是沒有讀書的性子,我也不是這塊料,我一看書本就渾身不自在,人這一輩子就要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何必難爲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呢。唉,駿哥,你日日讀書,咱兩好幾天都沒見了,正好學堂放假,今日說什麼也得好好耍耍,駿哥咱兩去縣城逛逛去,我在家裡都快悶死了”。
“大宇所言甚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可今日太晚不宜出門,等明日早起,你我兄弟二人就前往縣城走一遭,也看看這花花世界”。
陳駿德最近也是靜極思動,每天都是如此枯燥確實有些乏味。今天馮天宇的提議算是正中下懷,他豈能不點頭同意?
“好!哈哈,我跟你說我家在縣城可是大大有名的,等你到了一準是風光”。
小孩子之間就喜歡相互炫耀,從頭到腳,穿衣打扮,布料鞋子的。這不還沒等去呢,馮天宇就開始晃着腦袋細說他家在縣城是如何如何的威風。
若是陳駿德真是十來歲的孩童沒準還能聽得下去,可他兩世爲人,加上輩子的一起,也是將近四十好幾的人了。不惑之年還哪能聽一個小鬼在這沒玩沒了的吹牛皮呢。
“大宇,你先歇歇,你說的這好那好的。可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一切等咱們到了再說吧,現在說出來誰知道是真的假的啊”?
少年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懷疑,尤其是在炫耀的功夫勁上,那簡直就是不能觸碰的逆鱗。陳駿德的這番話讓馮天宇頓時惱兇成怒了起來,面紅耳赤的大喊道:“我……我犯得上騙你嗎?駿哥,我啥人你還不清楚啊,我說的都是真的。明天我就來找你,咱們真的坐大馬車去,你等着吧,我一定要你爲你現在的不信道歉”!
陳駿德看着氣呼呼轉身而去的馮天宇,不由得搖着腦袋笑了笑。還是大戶人家的小孩子無憂無慮啊,每天想的就是吃喝玩樂。
轉身進屋的陳駿德看着一貧如洗的家,便暗自下定決心,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以後一定要讓孃親過上好日子。
之前陳駿德看自己的母親獨自耕種太過辛苦,便要跟過孃親周氏去田裡種地,但是都被母親拒絕了,理由也是非常的充分:堂堂讀書人,孔子門生,去種地就太讓人笑話了。
陳駿德卻不屑,後世做學問的也不比種地的高尚到哪去。但是拗不過孃親,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可還是不顧孃親的告誡做好了飯,便去裡屋做功課。孃親回來跟她說要去縣城幾日,孃親周氏便是拉着陳駿德一陣叨嘮,什麼安全,吃東西要注意,不要亂花錢之類的。
話雖囉嗦可情義卻是珍貴,孃親周氏的長相雖不出衆,可心慈責貌美,在陳駿德眼中,這個用心疼愛自己的孃親是天下最美的人了。
這也是自己第一次出門,所以便與周氏戀戀不捨的說了好一會話,直到睏意襲來,才爬進被窩睡覺去了。睡夢之中夢到在縣城遇到好多姐姐,都是天仙一般模樣,
周氏慈祥的摸了摸陳駿德的額頭,口中寵溺的低語道:“這孩子,不一定做什麼好夢了,笑的真的開心呢。孩兒他爹你說等俊兒中了舉子了,我該不該告訴他實情呢”?
此時的陳駿德剛好夢到那些神仙姐姐都來抓他的癢癢,他是最怕這招的,心急之下不由得說了聲,“不要啊”!
周氏聞言突然臉色一驚,摸着陳駿德的手都顫抖了起來。試探性的拍了拍陳駿德白皙的臉,這才發現他是在說夢話。周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月光下她的臉是那樣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