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天宇那日又一次偷偷的溜出來之後,便帶着家丁向着娘子山的方向趕來。騎着馬的馮天宇突然覺得外面的空氣真好,讓人不禁流連忘返,那個家自己是再也不想回去了。自從成了親之後,自己都快成爲圈子裡的笑柄了,那些混蛋小子們,自己自從李千戶回來之後,只要碰到總是對自己冷嘲熱諷,都快讓馮天宇擡不起頭了。自己想來也是,有幾個人像自己似的,娶了一個老媽回來啊?事事都管着自己,完全不得自由。可自己也是無可奈何,不知道她是怎麼跟爹孃處的,現在反而是他們顯得特別親,不知道以爲她是他們兩的閨女呢。這罵也不敢罵,打還打不過,真是愁死個人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別管我能自己在外面瘋上幾天,那想必也是極好的,蒼蠅雖小那也是肉啊,自己去找駿哥去,他都好幾次都放我鴿子了,這次說什麼也得讓他給我想個法子來。
馮天宇迎着風,騎着馬,手裡馬鞭揮舞的密不透風,嘴裡是“嘰裡咕嚕”的亂喊一氣,顯得興奮異常。他身旁的家丁一個個的都面面相覷,這少爺好像是變了,自打成親以後就不一樣了。難怪老人都說成了家的男人就不一樣了,果然不假。你看少爺每一次自己出門,都會玩的十分盡興,昨天晚上住店的時候還喝了不少酒,拉着人家老闆娘一個勁的喝酒,給那個老闆氣的差點沒亮刀子。即便自己都沒發現有什麼好玩的時候,少爺依舊能夠做到始終如一的開懷大笑,不知道還以爲少爺沒見過什麼世面呢。還是年輕啊,不得不說無知是福,真讓人羨慕不已啊。
行至半路正好遇見從陳駿德那趕回來的家丁,馮天宇急忙一拉繮繩問道:“那個小琦子,你碰到駿哥了嗎”?
馮琦這一路趕的匆忙,可是累壞了,要不是自己少爺交代快去快回,自己何必如此的着急?心裡十分詫異,沒想到自家少爺與那個陳少爺關係竟是如此的好,這麼在意,自己都急的跑出來了。
“少爺,我遇到陳少爺了,可他那馬車較慢,趕不上咱這快馬,估計腳程還需一天才能到吧,對了少爺,你怎麼親自出來了”?
“啊,自己閒來無事,心裡也是想念駿哥得緊,便出來迎迎他,照你這麼說來,咱們在往前迎一迎,晌午之前肯定能碰到他了。”說完揚鞭打馬,一馬當先的跑了出去。
範疇看着風塵僕僕的馮天宇驚訝的說道:“哦,原來是馮少爺啊,少爺正念叨快些趕路呢,沒想到你自己先過來了”。
馬車裡的陳駿德急忙一挑車簾,跳下車去,看着這個一別數月的好兄弟馮天宇。快步走上前去,與剛翻身下馬的他的來了一個熱情的擁抱。分開後,兩人一言不發,相視一笑,所有的千言萬語都匯聚成了相互給對方的一個眼神:兄弟來了。
馬車繼續前行,可車廂裡卻多了一個馮天宇,只見馮天宇是口中不斷的抱怨着自己是多麼的悽慘,多麼的痛苦,並表示對陳駿德現在的生活狀態很是滿意,最後要求作爲他兄弟的陳駿德要幫幫,不能袖手旁觀,頓時滿車廂唾沫星子橫飛。搞得程琳兒秀眉微皺,魏湘兒抱着兔子厭惡的向他的遠處挪了挪。
其實這些都是老生常談了,自從馮天宇成親之後,自己每次與他的見面都是以抱怨開始,最後以哀求結束,一點都沒有新意。陳駿德耳朵里老繭子都要磨出來了,只能隨口答應着一定會給他一個法子的。
這次馮天宇留了個心眼,自己讓駿哥坑了好幾回了,這次可能再無疾而終。遂不依不饒的說道:“駿哥,你這回可別想在蒙我了。上次你也說會給我想法子,可這都多長時間過去了,法子呢?就今天,就現在,你一定得給我想出來”。
壞了,竟然被他識破了,自己想的挺好,想拖他一拖,可沒想到這小子現在學精了,不吃自己這套了。俗話說得好啊,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兩口子的事我又如何能管得了啊。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就是修了她,一了百了,多好。可這個操作上難度還是頗大的,一來大宇的父母絕對不會同意,二來呢他也絕不敢跟她提休妻這事的。除此之外哪還能有什麼法子啊,能做的就是讓她轉移注意力,不在圍着大宇轉就可以了。
“大宇,這個你得容我一段時間,我得好好想想纔是,畢竟你這種情況也是極爲特殊的。”陳駿德爲難的說道。
馮天宇也是沒有辦法,只能低下頭唉聲嘆氣了起來。可這一低頭不要緊,看到陳駿德的右手有些紅腫,奇怪的問道:“駿哥這個手是怎麼回事啊?看着好像受傷了似的”。
陳駿德只好用對其他的藉口一樣回答給馮天宇道:“哦,這個嘛是我不小心磕着了,沒有什麼大礙的”。程琳兒這個時候放下手中的針線,充滿歉意的看向陳駿德,陳駿德呢則回了她一個不要放在心上的眼神。
“這個不會影響你鄉試吧,我聽說了此次鄉試可並不好考,朝廷裡下來一個主考官,這個人據說很是看重筆體書法的,你這樣的手能寫出什麼好字出來啊”?馮天宇擔憂的說道。
這句話也讓程琳兒心裡一驚,其實她最怕的就是影響陳駿德的鄉試,這可是關乎他一輩子的大事,聽到這裡程琳兒不由的緊張了起來,手上一顫,這針可就紮在手上了。頓時血就流了出來。
“呀,琳兒姐,你的手出血了。”正在低着頭擺弄兔子的魏湘兒突然大聲的說道。
程琳兒這才意識到手上的血跡,將手指放入自己的口中允吸。
陳駿德剛要去看看程琳兒,可又想到自己上次在別人面前動手動腳的惹得程琳兒心中不快,這次大宇在旁邊呢,自己在貿然上前,似乎有些不妥,便將焦急的眼神放在程琳兒身上。
程琳兒感覺手指不疼之後便拿出了手指,一眼就看到了陳駿德一臉擔憂的望着自己。臉紅之餘心裡頭也是甜蜜異常,心裡暗道:這個壞小子,對於自己他還是很在意的嘛。於是程琳兒給了陳駿德一個含羞的眼神。
陳駿德心裡嘿嘿的笑了笑,又轉過頭來與馮天宇開始聊着天,不時的安慰他一下,畢竟木已成舟,說什麼都晚了。
馬車繼續前行,快到傍晚的時候終於停了下來,車上的四人下了馬車之後,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大宅子,門牌子上寫着一個大大的馮字。
陳駿德看着這佔地將近十好幾畝的大宅子心裡頭可是吃驚不已,好傢伙,自己知道大宇家境富裕,頗有資產,在遼東這邊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可也沒有想到會闊綽到如此的地步。還好朝廷現在也不管了,要不然他家只不過是商人,按理說這塊牌匾,門口的石獅子,還有這宅院,都是大大的預製了。這要是那個前幾任皇帝當權的時候,你們全家的腦袋都不夠砍的。
一回到這裡馮天宇就感覺到無比的壓抑,心情一下就沉重了起來,幹什麼都提不起力氣。領着陳駿德等人慢慢悠悠的走進了馮府。剛一進宅門,從裡面跑出來一個女子,這個人陳駿德也是認識,正是馮天宇娘子的丫鬟翠竹。
“姑爺,你去哪裡了?怎麼也不打聲招呼就走了呢,害得俾子擔心了一天一宿。”抱怨的語氣十分的濃烈。
馮天宇對於她們孃家人很是不待見,自己這麼多年都是我行我束,這腿長我自己身上,上哪裡去用得着別人來管嗎?真是笑話,隨意的知會她一聲,便對着陳駿德得意的說道:“看到沒?我之前跟你說你還不信,總以爲我在吹牛呢。來來來,隨我進來,你住的地方都給你安排好了,那環境,你絕對會大吃一驚的。”說完拉着陳駿德就往裡走,絲毫不理會站在門口面露尷尬之色的翠竹。
不一會馮天宇一行人便走了進去,大門口只剩下了翠竹一人,孤零零的,尤其是馮天宇手下的人路過的時候那種鄙視的眼神,讓翠竹是火冒三丈。這叫什麼事啊,一個個的都不待見自己,都衝着我來幹什麼啊?心裡覺得十分的委屈。我只不過也是聽小姐的吩咐做事罷了,既然你們這樣,也就別怪我無情,我一定要將這裡的事添油加醋的跟小姐如實的說,讓你們敢輕視於我,哼!
進入大門之後的陳駿德真是大開眼界了。這家住宅真是遠瞧恢弘大氣,瓦窯四潲,正正方方讓人心生浩然之氣。門口有四棵門槐,有上馬石下馬石,拴馬的樁子。大門上掛着高高的燈籠,底下是門坎高搭,大戶人家就是氣派十足。二門四扇綠屏風灑金星,四個斗方寫的是“齋莊中正”;背面是“嚴肅整齊”。院裡有花盆滿地,石榴樹,茶葉末色養魚缸,九尺高夾竹桃,迎春、探春、梔子、翠柏、梧桐樹,各種鮮花,真有四季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正房五間爲上,前出廊,後出廈,東西廂房,東西配房,東西耳房。東跨院是廚房,西跨院是茅房,倒座兒書房五間爲待客廳。往屋裡一看,真是畫露天機,別有洞天。看得陳駿德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馮天宇這頓顯擺啊,帶着陳駿德饒了一大圈,這才帶着他來到他的屋子來。
只見迎面擺丈八條案,上有尊窯瓶、郎窯蓋碗兒,硬木八仙桌,一邊一把花梨太師椅。桌子擺着文房四寶:紙、筆、墨、硯,宣紙、端硯、湖筆、徽墨、《通鑑》、天文、地理、歐、顏、柳、顏、趙名人字帖。牆上掛着許多名人字畫,有唐伯虎的美人兒,米元章的山水兒,劉石庵的扇面兒、鐵寶的對子、鄭板橋的竹子,鬆中堂的一筆“虎”字,鬧龍金匾,鎮宅寶劍,珊瑚盆景兒,碧璽酒陶,風磨銅的金鐘,翡翠玉馨,端得是琳琅滿目,奢侈非凡。
陳駿德此時的心跳是有些過快了,這一屋子的挑費那可是價值連城,那兩個丫鬟都急忙在屋子裡看看這個,瞧瞧那個,稀罕的緊,卻又不敢用手去觸碰。
“大宇,你這實在是太鋪張浪費了吧,沒想到你這馮大少爺竟然是如此的闊綽,當初管你借幾千兩銀子看來是太少了。”陳駿德今天算是真正的見識到了這封建社會大地主的財富了,這不過只是冰山一角,窺一貌可見全身,他家的絕對是富得流油。財富都集中少部分人手裡,普通的老百姓連飯都吃不上,飽一頓飢一頓的,甚是清苦。貧富差距太大,兩極分化嚴重,這樣的社會到最後破產也是理所應當的了。
“哈哈,這算什麼啊?以後有事說話,只要是銀子能解決的問題,那都不叫問題。”說完對着那個被自己拋棄,鼻青臉腫的馮有學吩咐道:“那個有學,你去廚房安排一下,今天多加幾個菜,我要與駿哥一醉方休”。
“大宇,既然來到你家了,就不能不拜見伯父一下,你看?”陳駿德來的時候都已經準備好了禮品,要看一看這個自己從來沒見過面的馮伯父。
“你伯父在我家呢?我怎麼不知道啊?誰啊,趕快領我去瞧瞧。”馮天宇一臉的驚訝,拉着陳駿德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