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榮年輕氣盛,這世上能讓他服氣的人不多,除了前些年結識的宋江外,就剩下眼前的張寶。花榮敬佩宋江,多是受江湖傳言的影響,山東及時雨,仗義黑三郎,宋江就跟後世的明星一樣,花榮看到的也只是宋江展示給他看的一面。而張寶則與宋江不同,宋江的名聲那是吹出來的,張寶則是習慣做多於說。
若不是今日不小心說漏了嘴,花榮還不知道張寶竟然在海外開創基業,並且已經有了耽羅島這個實際成果。花榮是大宋的武官,但張寶所佔之地本就不屬於大宋,更何況花榮個人對當今朝廷也是頗多不滿,認爲朝堂上滿是奸臣,自己是有心殺賊,無力迴天,就跟宋江一樣,報國無門。
對於張寶的所作所爲,花榮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甚至反倒暗生佩服之情,相較起光說不練的宋江,張寶的行爲更加實在。不過佩服歸佩服,花榮還沒有想過要拋家舍業的跟着張寶混。張寶察言觀色,自是看出花榮此時的心思,雖然有些遺憾,但也不覺得很失望。
花榮的箭術的確難得,但要說無人可敵那也有些誇張,單是張寶如今的麾下里,要論箭術出衆能與花榮相提並論的那就不下三位,而要論到領兵能力,要比花榮強的更是不少於五位。對於花榮,張寶此時完全就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態度,能跟自己混那自是最好,可要是不跟,那也僅僅是有點遺憾而已。
“兄弟,人各有志,不可強求,我的志向不在大宋,你有家室拖累,不願犯險也是情有可原。但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不管何時,我家的大門都是對你敞開的,呃……除了宋江。”張寶忽然提到了宋江,讓花榮頗爲不解,納悶的問道:“張寶兄弟,你是不是跟我宋江哥哥有什麼過節?”
“沒過節,我跟他都不認識。只不過我不喜此人,不願跟他有什麼瓜葛。”張寶搖頭道。
“……張寶兄弟,我宋江哥哥也是一憂國憂民之人,你……”
“哎~花榮兄弟,我不喜背後說人,所以也就不在你這裡說他的不是了。你只要記住一點,將來你若是肯來我這裡,我是舉雙手歡迎,但那宋江,還是算了吧?我跟他不是一路人,我可不想一鍋好粥裡多他這粒老鼠屎。”張寶打斷花榮的話道。
見話說到這份上,花榮也就不再繼續說了。張寶的態度已經表明無疑,他就是瞧不上宋江,沒有理由。
……
花榮的妹子花姿出嫁,這事本不大,但有了張寶的參與以後,那規模也就小不了了。花榮只不過是清風寨的武知寨,又加上平時心高氣傲,跟他關係交厚的朋友沒幾個。但楊再興不同,他是張寶的結義兄弟,而張寶的張家如今在大宋是數得着的大戶,想要巴結討好張寶的人是大有人在。楊再興大婚,不請自來前來道賀的賓客中反倒是奔着張寶來的居多,而這人一多,也就顯得熱鬧,張寶也不在乎多花幾個酒錢,索性便在青州城裡擺下流水席,任人吃喝,一時間青州周邊的人們也都知道了花榮嫁妹這件事。
妹子出嫁的場面如此之大,出乎花榮的預料,同時也讓花榮感到很欣慰。長兄如父,花姿是花榮看着長大的,在花榮的眼裡,花姿既是自己的妹子,也如同是自己的閨女,如今妹子能嫁給一個如意郎君,也算是了卻了花榮一樁心事。至於妹夫楊再興將來會如何,花榮也並不是很擔心,畢竟張寶如今已經有了耽羅島這個海外存身之地,真要是事有不諧,也不會沒了安身立命之地。
結親的細節自不用表,總之楊再興是抱得美人歸,而張寶也在此時收到了來自東京汴梁的文書,催促張寶回京接受朝廷的任命。既然朝廷的詔書送到了張寶的手裡,張寶也不好繼續逗留青州,只得告別了楊再興夫婦,帶着焦挺跟高寵離開了青州,路過樑山時高寵也被張寶留下接替楊再興的職務繼續練兵,張寶只帶着焦挺以及二十個護衛返回了汴梁。
對於做官,尤其是做大宋的官,張寶的興趣真的不大。熟知歷史的張寶很清楚當金兵南下的時候,這些大宋的官都是什麼模樣,而不管是奮起反抗的還是屈膝投敵的,下場都不是很好。張寶不屑與這幫宋官爲伍,而他如今在耽羅島已經立足,過個幾年就會對高麗發起攻勢,此時的張家,需要藉助大宋幫助的地方其實已經不多。要說人才,格物方面經過這些年的拉攏培養,張家已經有了一支不輸朝廷將作監的隊伍,而治政方面張寶也不稀罕那些已經被大宋給“洗了腦”的讀書人。
而要說經濟方面,經過化整爲零,改頭換面的策略,此時的張家買賣即便遭到朝廷的全面封殺,對張家的主要經濟也不會構成太大的影響,張家在大宋的買賣如今只剩下擺在明面的酒樓餐飲以及香水化妝品,至於其他買賣都已經改頭換面換了“主家”,朝廷就算想要打壓,也只能從以上兩個買賣下手,可即便是這兩個買賣遭到打壓,換了一副嘴臉的“張家買賣”也依舊會繼續經營,只不過是換個“東家”而已。
張家如今利潤最高的買賣已經轉爲了海貿,而這個買賣,卻不是朝廷想要關閉就能關閉的。大宋不像他後面的幾個朝廷,實行閉關鎖國的國策。這也就意味着在海貿這口鍋裡撈食的不止張寶一家,朝廷若是對張家的海貿下手,很容易惹起諸多勢力的不滿,這種犯衆怒的事情,就朝堂上那幫奸人,沒誰願意幹。
張寶如今最缺的,還是人。不過由於有着先見之明,張寶早早便開始佈置,嚴格來講,他又不是真的很缺人。只等將來拿下了高麗,張寶的人口大遷徙計劃就會開始真正施行,而等到那時,要不要與朝廷翻臉攤牌的主動權,就徹底掌握在張寶的手裡。至於現在,張寶的心態也已經由以前的提心吊膽轉變爲了應付了事。
他已經不在乎朝廷對他的看法了,沒那個必要,惹得大爺不高興,大爺就不陪你玩了。也正是出於這種心態,張寶對於朝廷會任命他個什麼官職並不在乎。只要熬過這三年,等高麗因爲內戰疲憊不堪,心力憔悴之時,張寶就會帶着人離開大宋去海外開創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大宋的死活,與他何干?
殿前馬軍都虞候,對於一個參加科考只得了進士第三十名的考生來說,從五品的官職已經不算低了,但其中的貓膩卻讓張寶一眼就瞧了出來。若論官職的高低,從五品的殿前都虞候自是要比正七品的地方縣令要高。但大宋是重文輕武,文臣的地位被人爲的拔高,相同品級的文武官員,永遠是武將要低文臣一頭。殿前都虞候雖然品級不低,張寶卻不稀罕。他不在乎朝廷給他一個什麼官,但卻很不喜歡被人當成一個傻子哄騙。過去裝傻吃虧那是大業未成,不得不吃這個悶虧,但如今不同了,了不起老子拍屁股走人,你能奈我何?
今科狀元才分到一個縣令的官職,他張寶何德何能,擔任從五品的殿前都虞候。張寶給朝廷寫的奏表就是這個意思,但當着官家趙佶的面,張寶又是另一番說辭。張寶相信這份朝廷任命不會是出自趙佶的意思,畢竟就算如今他張寶當不成他老趙的未來女婿,可每年超過三百萬貫的分紅,也足以讓老趙不會想要陷害張寶,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搗鬼!想要藉此機會噁心張寶。
趙佶雖不太信張寶的猜測,但看在每年張寶分他的紅利份上,他不僅沒有怪罪張寶“不識擡舉”的行爲,還改任張寶做了樞密副承旨。可這道任命並沒有得到朝廷諸公的認可,這也就讓趙佶對張寶先前的猜測有了幾分相信。看來朝中的確是有人想要坑張寶一把,從遞交給他的奏章,建議改任張寶爲武翼大夫,就讓人不得不懷疑這件事裡存在着貓膩。
武翼大夫,那是張寶參加科考前的官職,之後因爲斬了朱勔一家,這官職也就被朝廷收回了。現在還給張寶,也算是讓張寶官復原職。但今時不同往日,過去的張寶算是倖進,給個武職也沒什麼,但如今張寶是憑藉個人本事考中的科舉,再任命武職似乎也就有點不妥了。
這就像是一個理科生被分配到了文科學院一樣,專業不對口啊。至少在趙佶的印象裡,張寶是個讀書人,能賺錢,但對於兵事似乎也不是很精通。別看他張家擁有一支水軍,但水軍的日常操練,張寶似乎也沒有插手過,都是交給他人在做。說他精於兵事,似乎有些言過其實。
在發現任命張寶官職變得有些棘手以後的趙佶,按照過去的習慣,便招來了自己的心腹,想要聽聽高俅、童貫等人的意見。高俅因爲他那個倒黴兒子高強的事情,對張寶一直是懷恨在心,此時見趙佶問他究竟要給張寶安排個什麼官資時,他當然是撿對張寶不利的那方面說,而且高俅如今是堂堂太尉,若是讓張寶出任武職,也就意味着將受他管轄,他要是想要報復張寶,也會方便許多。
不過高俅的心思也不是沒有被旁人瞧出來。別看都是趙佶身邊親近的人,但這幫奸人就沒一個好鳥,都想着如何在趙佶身邊爭寵,好多撈一分好處。高俅建議讓張寶出任武職,除了同樣跟張寶不對付的蔡京支持外,其餘人都保持了沉默。
不見兔子不撒鷹!是作爲一名奸賊的必備素養。支持高俅就意味着得罪張寶,但支持高俅卻未見得就能得到什麼好處,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一個成功的奸賊怎麼會幹。沒有得到衆人的響應,高俅臉上有些掛不住,可對於童貫、樑師成等人,他也沒轍。因爲都是天子趙佶身邊的近人,他甭想利用天子的寵信來對付同樣擁有天子寵信的童貫等人。
“說話呀,一個個都啞巴了?童貫,你先說。”趙佶見衆人都不吱聲,乾脆點名道。
“官家,老奴這幾年常年待在西北,對於這張寶不甚瞭解。不過官家乃是我大宋天子,何必去在意那張寶的想法,只要官家下旨,老奴就不信那張寶敢抗旨不遵。”童貫聞言答道。
“官家,童貫所言極是,老奴也是這麼認爲。”楊戩也出聲附和道。
“……樑師成,你說說。”對於童貫與楊戩的意見,趙佶不置可否,轉而問樑師成道。
“官家,老奴以爲,那張寶之所以不太願意接受朝廷的任命,恐怕問題還是出在官資是文還是武這個問題上。官職的高低其實不重要,只要能得官家青睞,那做幾品官還不是要看官家的心意。但這官資一旦定下再想要更改就麻煩了,只有官家開了金口才行。官家是希望將來的張寶聽話,還是希望他恃寵而驕呢?”樑師成聞言答道。
“唔……你這說了好像跟沒說一樣。”
“官家聖明,其實老奴的意思是,官家是大宋天子,您的任何決定其實不必去在意他人是什麼意見,那張寶願意接受那是最好,不願意接受那就是抗旨不遵,官家大可以此治其罪,罰其過。”
“不妥啊不妥,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趙佶搖頭說道。
商量了半天沒商量出個結果,趙佶只得把手底下的打發走,自己繼續考慮權衡。而樑師成則被童貫請去了府裡。童貫這幾年的確就跟他對趙佶所說的那樣,待在西北擔任監軍,人送外號媼相。而樑師成由於這幾年執掌內廷也得了一個外號,人稱隱相。相比起在外人面前風光的媼相,樑師成總覺得自己這個隱相顯得有些弱了氣勢。
此時媼相邀請,隱相自沒有拒絕,到了童貫在京城裡的宅子以後,媼相也不客套,左右也無外人,便跟隱相打聽起了有關張寶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