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在梁山一待就是兩個月,大宋的官職就那麼多,可等待分配的人卻是那些官職的數倍,張寶不主動去爭取,正好合了視他爲敵的高俅等人的心意。張寶也樂得清閒,本就不是一路人,沒必要非往一塊湊。
與其非要吃飽了撐的跑去跟一幫沒幾年活頭的人爭長短,倒不如用這些時間去結交一些江湖好漢,尋訪一些當世隱賢,至少這些人對張寶更有用處。似高俅、蔡京這些人,別看此時風光,但他們所依仗的皆是來自官家的寵信,可等金兵一南下,趙佶被嚇得讓位,這些人的末日也就到了。在張寶眼裡,高俅、蔡京之流不過是秋後的螞蚱,沒幾年蹦頭了,與他們相安無事即可,不值當在這些人身上浪費精力。
而高俅、蔡京等人見張寶如此“識相”,退避梁山不敢回汴梁,也就暫時放過了張寶這個“隱患”,掉頭又跟同僚爲了官家眼前第一紅人的位置相互掐了起來。要說奸賊那也是在不斷更新換代的,究其原因還是官家趙佶的喜新厭舊。
趙佶剛剛成爲大宋天子的時候,身邊的近臣似高俅、童貫、蔡京之流還羽翼未豐,趙佶所寵信的是楊戩那一輩的老人,等到高俅、蔡京等人得到提拔站立廟堂後,當紅奸賊的稱號也就轉移到了高俅等人的頭上,而楊戩不甘寂寞,就推出了樑師成與高俅等人爭寵,樑師成獨木難支,便拉攏了蔡攸,推薦了王黼……現如今在官家趙佶面前最得寵的便是蔡攸、王黼以及二人合力推薦的李邦彥。其餘像高俅、樑師成、蔡京、童貫等人都身居要職,自然不能時刻陪伴在趙佶左右。
要說蔡攸也是個奇葩,他是蔡京的長子,但卻跟他老子不是一條心。爲了取悅趙佶成功上位,蔡攸也是挖空了心思。先是送上了自己的老婆,之後更是貢獻了自己的菊花。權力是罪惡的溫牀!當今官家趙佶女人玩膩了,就想換換口,這傢伙男女通吃,像現在的蔡攸、王黼、李邦彥三人,那都是跟趙佶有一腿的人。
張寶沒興趣去糾正趙佶的個人愛好,但也不想成爲趙佶下一個目標,敬而遠之便是最好的處理方法。留在梁山的這兩個月,張寶同樣也沒有閒着,作爲張家集團的最高領導人,下基層那是必須的,收攏人心也是必要的,總不能讓人哭了半天還不知道墳頭在哪。張寶必須讓手下的兵知道自己是在爲誰賣命,誰纔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窮苦人大多都是樸實而又現實的,他們不大懂什麼國家大義,但他們懂什麼叫知恩圖報。他們不在乎國家利益的得失,只在乎自家是否有過夜的餘糧。廟堂距離他們太過遙遠,誰對他們好,他們便會對誰忠誠,這不是文人喊幾句口號就能輕易扭轉。
張寶喜歡跟普通老百姓打交道,因爲他們“最實際”也“最容易收買”,而且一旦“收買成功”,就不容易“叛變投敵”。相比起那些念過書的文人,要好打交道的多。大宋朝廷爭取到了讀書人的支持,掌握了話語權。那張寶只好把目標放到那些普通老百姓的身上,在獲得他們的擁護以後同樣也就有了跟朝廷叫板的底氣。而且相比起那些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讀書人,普通老百姓要好打交道的多。
得民心者,得天下。讀書人通過掌握的話語權催動民心的走向,而老百姓則通過實際行動來決定民心究竟歸誰。後世常有人說要穿越就去大宋,那是文人的天堂。但相對的,文人的天堂卻是武人的地獄,老百姓的地獄。
大宋重文輕武,靠着幾篇錦繡文章便可以登堂入室,前程似錦,有如此捷徑走上人生的巔峰,誰又會費勁去練武,更何況練到最後還是矮人一頭。文人貪圖享樂,武人一心鑽營,長此以來,國還能想國嗎?而且不管是文武,享樂就要花錢,而這錢財不會從天而降,搜刮百姓也就成了文武官員斂財的主要手段。
大宋表面看上去繁榮,但在繁榮的背後,卻是無數家破人亡的普通百姓人家。金兵南下,將北宋皇室幾乎一網打盡,這的確是所有漢人的恥辱,但深想一下,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報應。若是宋徽宗趙佶能夠勵精圖治,又何來那場劫難?
大宋並非沒有名將,只不過名將的下場都不太好,狄青戰場上叫敵人威風喪膽,而在回到大宋以後,卻落了個驚懼而死的結局。楊令公爲國捐軀,但現如今朝堂上哪裡還能夠看到楊家人的身影,僅有一個楊溫掛着一個節度使的名頭在充門面。而像楊志這樣的嫡系子孫,竟然淪落到需要賣祖產去行賄的地步。東京汴梁的楊家天波府,如今已經變成了張家的產業,而張寶轉手又將天波府送給了楊再興。這也算是平息了楊再興這些年對楊家的怨氣,楊家自己都自顧不暇,又何來的精力照顧族人。
張寶不喜歡大宋,若是可以選擇,他寧願去秦末或是漢末,至少在那個時代不似宋時那樣脂粉氣太濃。可惜張寶沒得選,既來之,則安之,爲了不被那股充斥着大宋的頹廢之氣污染,張寶只有自己去打造屬於自己的世外桃源。
開弓沒有回頭箭!張寶從未想過要做個大宋的“順民”,更沒打算跟大宋那幫貪圖享樂的文人同流合污。像大宋的文人,最愛去的地方便是青樓妓館,而張寶卻從來未去過。在大宋,一般家境殷實的人家都會在家裡豢養歌姬舞女,而張家也從來不養。在外人眼中,張寶過得如同一個苦行僧,可瞭解內情的人卻知道張寶只不過是把錢花在了刀刃上而已。
要說以張寶如今的條件,想要錦衣玉食,妻妾成羣其實一點問題都沒有,無非就是一個錢字,可張寶偏偏不講究這些,成了讀書人中的另類。當然也正是因爲成了另類,才讓張寶沒了朋友。
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仇人多堵牆。既然不是朋友,那自然沒有必要凡事都想着你,張寶也就此在大宋文人界銷聲匿跡,無人提及。而這也是張寶想要達到的目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那些指望着得到朝廷重用從而過上享樂奢靡生活的文人,又豈是張寶想要結交的對象。
只有那些心裡裝着百姓,願意爲百姓的利益考慮的讀書人,纔是張寶的目標。在梁山的兩個月裡,除了下基層籠絡人心外,張寶其餘的時間就用來挑選大宋遍及各州郡縣的下級官吏。做什麼?有何去非、楊時前車之鑑,再幹兩票又何妨?下級官吏好啊,方便動手不說,擄走了還不容易引起朝廷的重視。這麼好的買賣平時上哪找去?
而被張寶看上的第一個“幸運兒”,就是大名府治下南樂縣縣丞仇悆。要說這仇悆也是倒黴,張寶身邊的軍師許貫忠是大名府人氏,既然張寶打算從大宋的下級官吏中挑選一些可用之人,許貫忠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大名府南樂縣的仇縣丞。
要是大宋的縣丞可不好當,上要與縣令爭權,下又跟主薄的職能有所重疊,只因縣丞這個官職是朝廷放在各地方的一隻眼睛,所以大多數時候縣令都會勾結主薄一起架空縣丞這個朝廷指派過來監視自己的官員。
仇縣丞的日子過得不怎麼順心,他不僅攤上了一個小心眼的上司,自身又性情耿直,以至於整個縣衙裡就沒有願意跟他親近的人。仇悆對此雖然心裡鬱悶,但本職工作還是盡心盡力。在南樂縣,仇悆是最不受同僚待見的人,同時也是最忙碌的一個人。不管什麼髒活累活,縣令大人首先想到的便是仇悆,沒有第二人選。就比如現在,南樂縣打算召集一批河工拓寬一下河道,身爲縣丞的仇悆也就成了這件事的主要負責人。
爲了準時完成工期,仇悆跑上跑下,奔波忙碌,如今總算是有了一點休息的時間。坐在河堤旁,眼望着正在忙碌中的河工,仇悆的眼睛忽然有點發酸。倒不是他忽然多愁善感同情起那些河工,而是想到了自己當前的處境,觸景生情罷了。
要說仇悆的學識跟個人能力,當縣令那是綽綽有餘,就算是當個知府,那也能夠遊刃有餘。可偏偏他是仕途不順,當年因爲無錢上下打點,以至於只得了一個南樂縣縣丞的官職。到任之後偏又碰到了一個嫉賢妒能的縣令,事是他仇悆幹,功卻是縣令領。在南樂縣,最受百姓擁戴的官員就是仇悆,可哪又有什麼用?頂頭上司不肯在功勞簿上給仇悆記上一筆,仇悆就不可能得到來自朝廷的賞識,或許可以說朝廷可能壓根就不知道南樂縣有仇悆這號人物。
十年寒窗苦讀,到頭來卻就是這麼一個結果,這難免讓仇悆對朝廷有些心灰意冷。他是縣丞,可那又如何?如今朝廷奸臣橫行,南樂縣令肯花錢,將上面的人喂得飽飽的,那些朝廷大佬又豈會爲了一個小小的仇悆去砍自家的“搖錢樹”。
“唉~”想到仕途無望,朝堂烏煙瘴氣,仇悆忍不住輕嘆一聲。這時就聽身後有人出聲問道:“嗨,年紀輕輕嘆什麼氣?”
仇悆回頭一看,就見一年紀與他相仿的年輕人正站在身後不遠處看着自己,便問道:“你是何人?來此作甚?”
“小可張寶,汴梁人氏,此番意欲南樂縣遊玩一番,不知閣下是?”張寶聞言答道。
“本官南樂縣丞仇悆,你即打算去南樂,只需沿此路而行便可抵達。”
張寶當然不是奔着南樂縣來的,他來南樂就是爲了眼前的仇悆。倒不是張寶準備親自動手幹上一票,而是對仇悆這個性格倔強的南樂縣丞有興趣。要說官場就是一個大染缸,仇悆當了兩年多的縣丞,要換別人不是受不了請調他處就是選擇跟上司同流合污,唯獨仇悆一直保持着原有的風骨,成了他上司的眼中釘,與大名府的牌軍索超並稱大名府文武雙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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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超傻是天生的,仇悆傻卻是自願的。不過張寶對於仇悆的傻很欣賞,做官做人,要的就是能夠堅持原則,謹守做人的底線。似那種見風使舵之輩,張寶看不上眼。
既然跟此行要見的正主搭上了話,那張寶自然也就不着急去南樂縣了。索性便坐到仇悆的身邊跟仇悆攀談起來,張寶一身讀書人裝扮,這讓仇悆不禁生出一種親切感,但在交談了幾句過後,仇悆才發現跟自己說話的眼前這位來頭不小,而且活得也遠比自己要自在的多。朝廷委派的官不合心意便辭官不做遊山玩水,真是好心態。
“沒想到竟然是張兄,小弟有眼無珠,方纔怠慢了。”仇悆對張寶客氣道。
“哎~仇悆兄弟這話就言重了,我是家有餘資,這才無官一身輕,不像你是個爲民做主的好官。”
“唉~好官又有何用?”
“仇悆兄弟,難道做個好官不好?”
“好是好,就是有點累,心累。”
“這樣啊,要不然你乾脆辭官來幫我做事算了。我保證給你的月俸要比你當縣丞要高得多。”張寶笑着說道。
“……張兄莫說笑,小弟十年寒窗,爲的就是報效朝廷……”
“呵呵……可惜朝廷未必知道哦。”張寶接口說道,堵得仇悆心裡好不難受,鬱悶的看着張寶。張寶見狀趕忙補救道:“兄弟莫怪,爲兄是跟你開玩笑呢。”
“唉,說是玩笑,可這又何嘗不是實情呢。”仇悆嘆氣道。
“……兄弟,你別整的跟個怨婦似的好不好?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朝廷不稀罕你我,老子還不稀罕朝廷呢。”
“噓~張兄慎言。”仇悆趕忙阻攔道。
“慎言個屁!講個實話都不行?”張寶推開仇悆伸過來的手,沒好氣的說道。
“唉~只盼着官家能有一日幡然悔悟。”仇悆又嘆了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