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西夏,並非朝廷臨時起意。大宋以自太祖開始便一直想要收復幽雲,確保中原地帶的安全。只是數次出兵,每每都是無功而返,除了夙敵遼國不好對付外,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位處大宋西北的西夏總是拖大宋的後腿。
大宋與遼國是夙敵,而西夏這個總是壞大宋好事的小人,甚至比遼國更遭大宋仇恨。以往有遼國罩着,大宋與西夏的戰爭總是不能“盡興”,但這回遼國自顧不暇了,大宋想要滅掉西夏也就只有乘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動手。
“僱傭”張寶的梁山人馬爲國效力,其實也是朝廷的無奈之舉。征討西夏雖不用太過擔心遼國還會在旁掣肘,但凡事總有一個萬一,要是讓西夏人將戰事拖延,到時的變數也就會增多,速戰速決成了諸朝臣的一致意見。
道理大宋君臣都懂,但問題是朝廷除了西軍,手頭上暫時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人馬。內地太平了百多年,再加上朝廷“錯誤”的引導,以至於大宋各地武備鬆懈,百十流寇的戰鬥力都比各地大多數駐軍要強。
面對無人可用的局面,朝廷纔不得不考慮僱傭梁山人馬爲朝廷效力這個方案。可在他們眼中的恩典,在張寶眼裡卻狗屁都不是。他是“獅子大張口”,朝廷一開始對此很是惱火,但無計可施之下,朝廷還是最終選擇了同意。
一百萬貫軍費,外加軍事獨立指揮權,成爲梁山人馬出動所必備的兩個條件。至於按照慣例委派監軍一事,張寶倒是沒有拒絕,只是醜話說在了前頭,說戰場上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所以對於監軍的生命安全,梁山不做任何保證。意思就是說,監軍要是在戰場上出了意外,梁山對此不負任何責任。
在戰場上,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被流矢射中,馬失前蹄摔斷脖子,這種例外也不是不可能出現。過去監軍在軍中那就相當於是二號的皇帝,不僅身份尊重,更可以直接影響到主帥的決策。可去梁山軍裡擔任監軍,連身家性命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這明顯也就成了一份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差。
那些一天到晚嘴裡喊着忠君愛國的朝中重臣,對於擔任梁山軍監軍一職是想方設法的拒絕,有的自稱身染重疾,有的推說家中有事,反正誰都不肯幹這個監軍。張寶是樂得輕鬆,而官家趙佶則是暗暗心寒,同時也堅定了採納張寶建議編練新軍的決心。
兵貴精而不再多!百萬吃閒飯的雜兵遠沒有十萬精兵有用。按照張寶的建議,趙佶決定從十節度中抽調人馬編練新軍,任命王煥爲主將,韓存保、楊溫擔任副將,三人爲朝廷訓練十萬人馬,爭取在日後爲朝廷收復幽雲出力。至於原來的禁軍,朝廷也決定進行縮減,剔除那些老弱,僅留下青壯重新開始訓練,不求這些人能夠上陣殺敵,但至少也要能保一方平安,不要讓朝廷後院起火。
說易行難,這是普遍存在的現象。張寶的想法符合眼下大宋朝廷的實際情況,而趙佶也對此完全採納,但想要切實的貫徹實行,卻是困難重重。張寶在張家是一家獨大,他的吩咐不管什麼人聽到後都會不打任何折扣的去執行,那效率自然就高。
但朝廷不一樣,各方利益糾葛,牽一髮而動全身,張寶與趙佶的想法固然符合大宋的利益需求,但這個裁軍重練的決定,也會損害多方的利益。阻人財路,殺人父母,那都是不可化解的大仇。
即便張寶有趙佶撐腰,朝中依然有大把的人反對針對軍隊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不過也多虧了這些人光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這件事上,王煥等人奉旨編練新軍所受的阻力也就少了許多,從十節度中挑選出來的兩萬精兵正在汴梁郊外的軍營內抓緊時間訓練,爭取早日練成,爲朝廷效力。而爲了有別於過去的禁軍,趙佶聽從了張寶的建議,將這支新軍命名爲皇衛軍,直接聽從皇家的領導。
皇帝變得不好糊弄了,這對朝廷裡一些安於現狀的人來說並不是好事。他們希望皇帝對他們這些臣子“言聽計從”,但如今官家“不聽話了”,他們的日子也就過得不怎麼舒心了。對於造成這種現狀的“罪魁禍首”,這些人自是恨之入骨。可眼下張寶已經離開了汴梁,不日便要出兵西北,他們除了不斷上奏勸阻官家趙佶回心轉意外,也沒有別的好辦法。
但這回趙佶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對於編練新軍一事絲毫不肯鬆口,哪怕是樞密院上奏說軍費不足,他也是咬着牙從自己的私庫裡拿錢用來養兵,就是不肯取消編練新軍的計劃。而有了官家的大力支持,負責編練新軍的王煥、韓存保、楊溫三人這回也是盡心盡力,兩萬新兵說是新兵,其實前身就是十節度麾下的精銳。如今待遇上去了,這些新兵自然也就賣力,在新軍建成兩個月後的一次與京師禁軍的“友誼賽”中,將朝廷選拔的禁軍將士打了個落花流水,雖不像張家老卒收拾禁軍青壯那樣乾脆利落,但同樣也十分有看頭,叫那些認爲朝廷編練新軍完全沒必要的大臣老實閉上了嘴。
事實往往勝於雄辯!縱是說得天花亂墜,可實際一戰卻不堪一擊,那說得再好聽也是白扯。新軍通過一場勝利讓朝廷不得不承認了其存在的價值,也讓官家趙佶愈發堅定編練新軍的態度。
通過張寶的介紹,過去一直被矇在鼓裡的趙佶也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趙家天下並不似他所想象的那樣穩當,而手握一支可用的兵馬,既是確保自身統治也是維護自身利益所必備的條件之一。
如今的新軍便是趙佶的心頭肉,誰動都不行!而擔任新軍的主將王煥,自也就受到了趙佶的待見,他的意見,自是也就得到了趙佶的重視。王煥的意見並不過分,從各地抽調強將充實皇衛軍,而得到了王煥的推薦,早先與鹽山宋江一夥作戰不利的關勝、張清、呼延灼以及擔任三人的副將單廷圭、魏定國、龔旺、丁得孫、韓韜、彭玘六人也就因禍得福,成了皇衛軍的新成員。再然後,有了王煥這個現成的例子,身爲副將的韓存保、楊溫又分別舉薦了楊志、索超、酆美、畢勝四人,這樣一來,皇衛軍的將官人數也就有了十六位,初具戰力。
……
朝廷練兵的事情暫時擱在一邊不提,單說奉旨回梁山準備出兵西北的張寶。對於替朝廷打仗一事,張寶麾下衆人裡不是沒人表示反對,而張寶此次回梁山,也是爲了跟衆人交個底,解釋自己作此決定的用意。
自得了高麗這塊地盤以後,張寶及其麾下衆人便感到了“高枕無憂”。可以放開手腳與朝廷大幹一場的想法在張寶麾下的諸人裡有不少人都想過。不過好在張寶還有清醒的認識,並沒有因爲得了高麗便“翻臉無情”。
張寶並不希望因爲是否與大宋這個故國爲敵這個問題而鬧得自己手底下的人內訌。他身爲張家家主,只要他的態度明確,底下人即便有想法,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但幫助大宋打仗這種事,還是讓許多人對此感到不解。
不跟大宋翻臉對着幹就不錯了,還幫着大宋去開疆擴土,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而張寶此次回梁山,就是想讓衆人明白,此次出兵西北,並不是爲朝廷賣命,而是爲張家日後收復幽雲提前做準備。
朝廷之所以想讓梁山人馬去西北,其實並不是因爲西軍不堪大用。若是單打獨鬥,僅憑西軍要對付西夏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關鍵還是西夏的宗主國遼國,一旦西軍與西夏開戰,遼國袖手旁觀最好,但若是遼國插手,那就很有可能導致朝廷此次的出兵會和過去一樣,無功而返。
按照朝廷的想法,西軍主要用來防備遼國,而征討西夏的任務則是交給張寶的梁山軍。這樣一來,損失的是梁山軍,但打下的地盤卻是朝廷的。即達到了開疆擴土的目的,又起到了削弱梁山軍的目標。
不過張寶也不是傻子,對於朝廷肯花大價錢“僱傭”自己爲國征戰的險惡用心,張寶心知肚明。軍事獨立指揮權,爲的就是防備朝廷來這一手。去西北是去西北,但如何行事卻是張寶說了算,何時開戰?在哪開戰?與何人開戰等等問題,都是張寶拿主意做決定,朝廷無權干涉。
收復幽雲,一直便是張家在拿下高麗以後張寶所定的下一目標。爲了達到這個目的,早在初定高麗以後,張寶便命孫安、杜壆、唐斌、郝思文四人各帶本部人馬潛入遼國西京道各自發展。此時出兵西北,明面上是爲朝廷作戰,但實際上卻是想與早些到達遼國西京道的孫安、杜壆等人遙相呼應,爲將來收復幽雲打基礎,做準備。
遼國如今的軍事力量大多都用在了與金國的作戰中,留守西京道以及南京道的人馬多爲遼國的大族私兵。與宋國的中央集權不同,遼國雖名義上是一國,但國中大族的實力依然不容小覷,這些部族的兵馬數量也很可觀。每逢大戰,這些部族的兵馬也會隨同皇室軍一同出征,但那是在皇室強大的前提下。如今遼國在耶律延熹的帶領下屢戰屢敗,也就讓那些大族中的野心之輩野心滋生,保存實力,圖謀不軌。
戰亂之時,手裡掌握一支可靠的軍隊是十分有必要的,即便不能自立爲王,也可以待價而沽。眼見遼國在遼金戰爭中屢戰屢敗,那些原本依附耶律家族的部族也就不得不多留一點心眼,給自家留一條後路。
西京道眼下雖尚未被戰火波及,但未雨綢繆是每一個百年家族都必須擁有的一種品質。即便金人的鐵蹄還沒踏足西京道,但增加自身實力總是沒錯的。實力越強,自家所掌握的話語權也就越多。
而在這種前提下,沒有根基又佔山爲王的孫安等人也就成了各家族需要爭取的對象。幽雲之地漢遼雜居多年,孫安等人漢人的身份自然也就不容易引起遼人的戒心。遼人民風彪悍,跟漢人雜居這百餘年,把漢人也給“帶壞了”,變得跟遼人一樣彪悍。不彪悍不行,不彪悍就容易挨欺負,與宋境內的漢人相比,生活在遼境內的漢人更加粗野豪爽一些,那戰鬥力自然也就不是生活在宋境內的漢人可比。
孫安等人各自佔山爲王,他們的來歷並沒有引起當地遼國各部族的疑心,而在中央逐漸失去對地方控制的情況下,招兵買馬纔是各族首先需要考慮的問題。
諸如石寶、卞祥、袁朗、糜貹等過去並沒有在大宋朝廷裡任職的人來說,替朝廷效命有點心理牴觸,但等知道此去西北主要還是爲自家的將來做準備,心裡那道坎也就邁過去了。而像林沖、花榮、魯智深等原本在朝廷擔任過職務的人,對於出兵西北一事更是不會反對,雖說此次去西北不是替朝廷開疆擴土,但替朝廷阻攔了遼國的干涉,也算是還了朝廷過去對他們的那份“知遇之恩”,以後要是真與朝廷翻了臉在疆場對峙,他們也不必再有絲毫心理負擔。
張寶的張家軍如今算上史文恭的僕從軍,一共有二十營人馬(海軍的兩個陸戰營隸屬張寶的親衛營,並不單獨計算),除去孫安、杜壆、唐斌、郝思文的四營人馬外,留守高麗需要十營人馬,那是張家的根本,不能不多留一些以防萬一。
而這樣一來,可供張寶調動的人馬也就只剩下六營人馬,還是爲了以防萬一,留下兩營人馬留守梁山,真正隨同張寶出征西北的四營人馬,也就是張寶的親衛營以及欒廷玉、魯智深、鄧元覺所率的三營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