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似是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動作一般,在劉仁軌退後之後,便是上前一步,臉色平靜。
“將士們,我是李弘!今天我站在這裡,想要對你們說一句,你們都是大唐的好兒郎!都是大唐的有功之臣!”
沉默了半晌,直到劉仁軌的臉上漸漸變得焦慮起來,李弘的聲音方纔響起,只是卻讓劉仁軌的眉頭微微一皺,不過礙於大庭廣衆之下,卻是不好多說什麼,不過手中的按着劍的手卻是越發的緊了。
只是淡淡的一句話,便已經讓底下的將士們騷動起來,甚至有人因爲李弘這一句話而落下眼淚來。
其實這些天以來,劉仁軌這邊的情況並沒有看起來那般平靜如初,一直到行進到藍田縣之前,所有的底層將士們都是滿懷希望,等待着自己平定高句麗的封賞,結果等來的,卻是一個進攻都城長安的命令!
事實上,極少人知道,當時在劉仁軌發佈這個命令的時候,許多將官,尤其是李績和薛仁貴的親信都無比反對,甚至於一度闖進了劉仁軌的中軍大帳當中,當面質問他!
可惜在後者的鐵腕手段之下,全部都被以通敵的罪名囚禁,甚至是當場斬殺……
只不過劉仁軌雖然能夠壓下將官們的異議,但是底層將士們的恐慌卻是無能爲力,這也是這麼多天以來,戰力低迷的一個重要原因。
這些東征的將士們,他們時時刻刻都在害怕,害怕自己某一刻會成了大唐的罪人,他們心中在懷疑自己所做的是否正確,但是卻無力反抗,更不敢質疑……
此刻聽到李弘的肯定,可以想見心中是何等的激動。
“東征一戰,你們替大唐平定了高句麗,英國公戰死殉國,薛仁貴將軍重傷,可是換來了大唐邊境的安寧,這是你們的功勳!你們沒有任何錯!”
不理會劉仁軌越來越陰沉的臉色,李弘繼續宏聲說道。
而底下的騷動更加劇烈起來,低聲啜泣的聲音更多了,這些鐵血沙場的漢子,在出徵邊疆,離開父母妻子的時候沒有哭,在生死一線,視人命如草芥的戰場上沒有怕,但是在這一刻,卻因爲簡簡單單的兩句話,而落下來眼淚。
“少說廢話,趕快進入正題!”
不過劉仁軌卻是察覺到一絲不對,眉頭微微一皺,不着痕跡的靠近李弘一步,壓低聲音說道,口氣中惡狠狠的,卻帶着一絲焦慮。
瞥了他一眼,李弘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聲音卻陡然變得凌厲起來。
“可是將士們,現在還不是你們休息的時候,因爲在你們當中,出了一位叛臣賊子!”
李弘驟然轉身,指着身後臉色無比難看的劉仁軌。
“就是他,劉正則,他竊取了英國公的兵符,囚禁了薛仁貴大將軍,陰圖染指神器,想要讓你們成爲大唐的罪人,將士們,你們告訴孤,你們可能容忍此等狼子野心之輩,繼續禍亂於世!”
聲音慷慨激昂,憤怒之極,讓底下的將士們立刻譁然一片,而對面的劉仁軌則是直接抽出了寶劍,臉色無比難看的吼道。
“放肆,老夫乃是陛下親授的東征右副將,又是尚書省僕射,豈會叛我大唐?爾等不可聽信奸人妄語,擾亂軍心,老夫有英國公臨終前兵符在手,你有何證據說老夫是叛臣賊子?”
底下的將士們終究是難以成爲有組織的力量,但是這也給了劉仁軌可乘之機,一番嘶吼下來,倒是讓些許人又開始動搖起來。
而與此同時,劉仁軌更是一步步的走近李弘,用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道。
“我看你是想死!”
寶劍在陽光的反射下映出一絲凌冽的寒光,那是飲盡鮮血纔會放出的光芒,不過李弘卻是毫無害怕之色,冷笑一聲說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老夫能夠證明太子殿下所言非虛!”
與此同時,軍陣之後,卻是響起一道蒼老而憤怒的聲音,衆人回頭望去,卻發現渾身顫抖的薛仁貴身着甲冑,坐在一個高腳扶手椅一樣的物事上,臉龐上滿是憤恨,死死的盯着臺上的劉仁軌。
那扶手椅的兩側,各帶着一個輪子,薛仁貴身後的兵士輕輕一推,椅子便向前滑動,緩緩朝臺子的方向過來。
“見過薛將軍!”
不知是哪一個兵士起得頭,眼見薛仁貴出現,底下的兵士們自覺的讓出一條道路,高聲喊道。
緊接着所有的將士都紛紛行禮,臉上都泛着激動之意。
椅子緩緩停在距離臺子尚有三丈的距離,薛仁貴兩道蒼老的劍眉緩緩倒起,聲音憤恨。
“將士們,老夫可以證明,劉仁軌就是個亂臣賊子,當日在平壤城中,他趁着英國公他老人家病重之時,帶人闖入帥帳,謀奪了兵符,囚禁了老夫,揮兵回攻王師!早已是犯上作亂的行徑,老夫手中有當年出征之時,陛下親授英國公的聖旨爲證!”
冷笑一聲,薛仁貴從袖中抽出一份旨意,高高的舉起。
上面的龍紋清清楚楚的告訴所有人,這是皇帝欽賜的旨意。
“劉賊,你倒是解釋清楚,若是你的兵符乃是英國公所授,那他爲何並未給你調軍的旨意?”
薛仁貴的聲音如同春雷乍響,迴盪在所有人的耳畔,讓本就無比懷疑的將士們更是堅定了心中的想法,所有人緩緩起身,望向臺上劉仁軌的目光充滿複雜,漸漸地變得只剩下憤怒和怨氣。
偌大的臺子被一干將士們緩緩包圍。
而臺上的劉仁軌則是臉色難看,從薛仁貴出現便一言不發,只是腳步下卻是暗動,悄悄的打眼色給身旁的幾個親衛,所有人立刻緩緩朝着臺子中央的李弘逼近。
待得薛仁貴的話說完,劉仁軌也已經完全靠到了李弘的身上,一柄閃着寒光的寶劍架在李弘的脖子上,周圍的幾個親衛也團團圍在了李弘的身邊。
“太子殿下,你老夫果真還是小看了你啊!只不過,不知道用太子殿下尊貴的性命,和老夫同歸於盡,到底是值還是不值?”
劉仁軌的臉色陰翳,面容冷峻,聲音更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當中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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