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瑛表面平靜,內心卻很清楚如果光靠嘴上佔上風危機就能解除的話,幫會大佬們就不用收小弟、政府也不用白養軍隊了。對於體格孱弱又勢孤力單的左瑛來說,從這裡逃脫已經難於昇天,可即便逃出去了也不等於就能得救,得不到朝中任何人的支持,最終只會在滿朝文武明哲保身的緘默下沒辦法逃脫成爲替罪羊的命運。
真是個一子錯滿盤皆落索的局面。好個狡猾狠毒的賀蘭楚!原以爲那夜的甜言蜜語只是一場美男計,現在才知道其實是聲東擊西的緩兵之計!老狐狸不過吹口氣的功夫,已經能如此精彩紛呈,接下來的戲碼可能更耀眼奪目,只可惜,我居然可能沒機會撐到下一個回合了。左瑛的目光不由一寒。
“來人!”李皇后還沒說完後面的“將這個弒君的兇嫌拿下”,她身後的侍從就好像已經等了太久一樣,蓄勢待發就要撲上前來。
就在這時候,門外忽然發生一陣騷動,喧鬧的聲音傳到書房大廳裡來。緊接着,一個人狂亂地從“人牆”的縫隙中擠了進來,跌跌撞撞地幾乎撲倒在地上。身後還傳來幾個人罵罵咧咧的聲音,看來是守在外面的人一個不留神讓這個人闖了進來,而他們又不敢貿然跟進來,都止步在了外面。
衆人定睛一看,只見那個擠進來的人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女,身穿一身平民的衣裙,身後背了一個麻黃色的包袱。她還沒站穩,就撲倒在李皇后面前,用柔弱卻異常堅定的聲音道:“皇后娘娘!公主是冤枉的!”
有人從外面闖進來的一刻,左瑛就看清那個人正是緋羽。她的一身平民打扮也肯定是因爲剛從宮外回來,還沒來得及更換。
“皇后娘娘!公主跟陛下手足情深,怎麼可能傷害陛下?求皇后娘娘明鑑!”平常溫婉如水的緋羽,這時候就像狂風搖曳下的玉桂一樣,驚慌凌亂得讓人有點心痛。
“放肆!哪裡來的野丫頭竟然也敢擾亂本宮執法?!”
李皇后一聲怒喝,旁邊幾個侍從已經大步走了過來。搶在前面的一個伸腳就朝緋羽的胸口踹去,將她重重踹倒在地。另外一個侍從也不甘落後地上來,當着已經倒在地上的緋羽的面門又是一腳,直踹得她連滾了幾下,肩上的包袱也散脫在地,從嘴角流出的鮮血將粉腮沾溼了一片,淋漓的鮮紅在吹彈可破的白皙臉龐上異常的扎眼!
“皇后……冤枉!公主是冤枉的!”緋羽手捂胸口表情痛苦,卻沒有停止申辯,顫抖的聲音柔弱而悽婉。
一個侍從趕緊上前一彎腰用手勾住緋羽的手臂就要將她拖出門外。
緋羽正要掙扎,忽然聽見頭頂上傳來“啪啪”兩聲格外清脆響亮的聲音,緊接着箍住自己手臂的力量就鬆脫了。她猛然爬起來回頭一看,只見剛纔那個侍從正捂着臉後退了幾步,其他想圍上來幫忙的人也瞠目看着,不敢立刻上前。
“打我的人,就是往我臉上扇!”左瑛已經來到緋羽身邊,嘴角似乎帶着一絲森然的笑意,目光卻冰冷犀利地直視着李皇后圓瞪的怒眼,“這幾個奴才的手腳,已經記在賬上了。”
如果世上還有一件事能讓左瑛火冒三丈的話,那一定就是她的手足受侮。依靠着從父親那裡繼承來的一羣出生入死的兄弟,纔打拼出後來的事業的左瑛,向來將自己手下的人看得跟親人一樣重要。
兩個耳光扇出去好一會兒,左瑛才慢慢感覺到自己如今那雙細嫩的手掌在火辣辣地生疼。
明明只是一個眼看着已經失去全部勢力而任人宰割的半大小孩所說的話,但是言語中卻全無信口開河或者虛張聲勢的空洞,反而充滿了讓人覺得她一定能兌現的震懾力。
儘管今天公主帶給她的意外已經夠多了,可是看着左瑛此刻的眼神,李皇后還是不由得心中一凜,目光也很快不安地挪到別處。
“哼,別說打你的人,就算真動手打你又待如何?!”李皇后依舊毫不相讓,但是聲音裡已經有點底氣不足。
“打我?”左瑛嘴角更明顯的森笑顯示着她的怒火,“你區區一個嬪妃,我堂堂賀蘭氏嫡系皇裔;我給你面子喊你一聲嫂子,不給你面子你連*子都不如!你竟敢在這裡搗亂,敢動手打我,就是以下犯上的死罪!如果我今天被你們用暴力帶出永寧宮,明天皇后你的罪名就已經不需要別人嫁禍編排了!”
李皇后自幼養在深閨之中,讀的都是聖賢經典,對於市井俚語一句不懂,只是從旁人驚詫的表情上大概看出來左瑛說了些粗俗污穢的話,但是也沒能切身感受不到什麼侮辱;只是左瑛最後一句話讓她猛然有點忌憚。
“皇后,你會下象棋嗎不跳字。左瑛斂起了笑容,開始平靜下來,“一盤棋局上三十二隻棋子,只有一隻是必須活下來的,其餘都可以爲了消滅對方的將帥而犧牲。別說一隻小卒,就連車馬炮這些大員也不外如此。”
李皇后自然能聽明白這是左瑛在映射她受人利用,剛纔她提到自己的兄長李信,看來也是有意的,表明她已經猜到自己此舉是爲了救自己的兄長因而甘心成爲他人替刀。
李皇后雖然爲人器量狹小、嫉妒挾怨,但是畢竟是出自書香門第,從小接受聖賢之訓,家教甚嚴,所以心地其實並不壞。她深恨與皇帝青梅竹馬又深得皇帝寵愛的惠妃,處處與她爲難,卻也只是停留在口角之爭,從來沒有想過更沒做過毀謗中傷、下毒謀害之類的陰損之事。
她因爲公主跟惠妃私交甚篤、時常幫惠妃對付她而跟公主結怨。但是在皇帝和惠妃都相繼魂歸天外以後,過往種種爭執已經沒有意義,她也逐漸將執念放下。眼前她被迫乾的這種污衊無辜之人的事,其實已經突破了她的道德底線,讓她矛盾和煩惱,此刻被看穿更是讓她不由得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怯懦。
不行!救兄長才最爲要緊!陛下駕崩,本宮又無子嗣,父兄就是本宮的一切,決不可手軟壞事!就算今日的事他日被追究,那就犧牲本宮一個好了;只要兄長謀逆的罪名被除,父親就能保他的平安!李皇后想到這裡,狠狠一咬牙,喝道:“快將這個弒君的兇嫌拿下!”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