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國老的小兒子?”
左瑛一邊問,一邊在心裡啐道:好個無爲居,別說見那個李開宗老狐狸,就連見個管家都那麼難。什麼古靈精怪的丫頭、什麼神神叨叨的老僕、什麼智障低能的小兒,就連什麼不明來路的三少爺都出場了,就是不讓見想見的人。
據左瑛所知,李開宗只有一個兒子李權在朝中爲官,另一個兒子李衡好像是在外地經商,並不知道居然還有一個窩在家裡的,而且年齡還跟兩個哥哥相差那麼遠,居然比李皇后和侍中李信這兩個侄子輩的都要年輕。
“在下正是。”李雲深的聲音也分明是花季少年的爽朗悅耳,“姑娘金枝玉葉,弊舍的下人手腳笨拙,一定不能爲姑娘服侍周到,請姑娘允許在下爲姑娘效勞。”
李雲深一邊說一邊起身湊過來,乖巧跪坐到左瑛的身旁,伸手接過小竹幫忙遞上的一支銀勺,又在她雙手端起來的一隻瓷碗中,舀了一小勺湯,在自己脣邊吹了吹熱氣,小心翼翼地送到左瑛脣邊。
他充滿期待地看着左瑛,那略帶點調皮的美麗眼眸和甜得發膩的笑容,好像能讓最頑固的人也變得通情達理。
左瑛知道,這飯菜裡一定沒有毒——留着一個活生生的、隨時都能蹦躂出來牽制賀蘭楚的公主,比死心塌地地幫他絕了後患更能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這筆賬目,別人可能算不清楚,可李開宗這隻老狐狸不可能算錯。
這又派婢女,又打發兒子來伺候的架勢,分明是讓她在這裡落地生根,待一輩子的意思了。
正所謂“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對於左瑛來說,憑着手中的銀火要撂倒這兩個人倒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一旦開火,表明雙方的談判正式破裂,且不說她光靠槍裡僅剩的四發子彈能不能突破那婢女口中所暗示的危機四伏,就算真能從這裡出去,沒有李氏的幫助,自己也只能陷入更遭的境地——從今天傍晚離開宮門的時候開始,她已經是背水一戰,無法回頭了。
“三少爺,我不餓。”左瑛冷冰冰地一笑,“我累了,只想睡個好覺。你們是要在這裡看着我,還是可以讓我一個人好好休息?”
李雲深將幾乎碰到左瑛嘴脣的勺子收回來,送進自己的嘴裡,將湯汁嚥下後,殷紅的舌尖還有意無意地在粉紅的薄脣上一『舔』,臉上浮現出一絲滿足。
“如果姑娘不習慣有別人在旁邊的話,她可以退下,”李雲深一邊說一邊揚了揚手,小竹連忙知趣地起身,作個萬福便向門口退去,“在下懇求今晚留在這裡伺候姑娘。還有,在下已經是姑娘的人了,請姑娘直呼其名。”
李雲深的話雖然很客氣,但是姿態卻像個沒人敢對他說“不”的嬌慣小孩;他此刻的笑容,陽光天真中竟然透出一股成熟男子纔有的邪魅,像一隻早已伸出卻看不見的手,正握向左瑛的心臟。
一張杏『色』的輕紗羅帳低垂着,將一張檀木屏風牀榻輕輕攏住。
牀榻上躺着一名熟睡中的男子,纖長的睫『毛』安靜地貼在溫潤無暇的臉上,斜飛劍眉恬靜地舒展着,高挺的鼻樑,潤澤飽滿的雙脣,讓人看了會忍不住用手觸『摸』;絲繡錦被外『露』出的寬闊肩膀,唯美的肌肉曲線和被簾外的淡淡燭光染成的蜜『色』皮膚散發着懾人魂魄的魅『惑』。
他的身邊,一個美豔的女子正看着他的臉入神,似乎是因爲『迷』戀的目光根本離不開他而不忍入睡;更何況,她能夠這樣靠在他的枕邊,貪婪地欣賞他的機會可能只有這一次。
忽然,男子睜開雙眼,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眸中,透着早將森羅萬象洞穿的明澈犀利。
“太師,賤妾該死……”女子一驚,連忙爬起來。她唯恐是自己驚擾到了男子,嬌媚的聲音中帶着顫抖。
那醒來的男子正是太師賀蘭楚。他沉默不語,彷彿夢中窺見了天機還在揣摩一般,片刻後纔對羅帳外朗聲道:“來人。”
一個侍從從正對着牀榻的屏風後匆匆上前跪下道:“小人在。”
“永寧宮中可曾有信?”賀蘭楚問道。
“一刻鐘前曾有人來報,公主尚未出現。”侍從稟告道,“小人該死,擔心驚擾太師好夢,所以斗膽未曾稟告。”
“下去吧。”
“是,太師。”侍從唯唯退下。
那一直屏着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女子,這時候聽明白過來太師醒來原來並非受到自己驚擾,只是心中有事,所以未能熟睡。於是壯着膽子,試探着撒嬌道:“賤妾以爲,太師對公主不屑一顧,原來太師心裡還是有公主的。”
要是嚴格說起來,賀蘭楚的心裡的確有公主——試問如果想置一個人於死地,心裡沒有她又怎麼能想得出辦法來呢?更何況,要置她於死地,似乎並不是原來想象的那麼不費吹灰之力。
原以爲十拿九穩的形勢,現在卻變得有點詭譎難料。根據鳳儀殿的消息,公主雖然未被拘禁起來,但是已經被嚇得逃到宮外的無爲居中尋求庇護。開國郡公李開宗是個識時務的人,於情於理也不會再讓她回宮了,這種既保全了先皇遺裔的『性』命,又向他賀蘭楚示了忠的好事,何樂而不爲?
不過做事向來謹慎的賀蘭楚還是沒有感到太多的樂觀。尤其是當那個原本在他眼裡就跟白癡一樣的公主,在這短短的幾天裡實在給了他太多的驚奇。
暫且不說要她對繼承皇位爲何沒有絲毫的不安,用聲東擊西的方法派人出宮、在衆叛親離的情況下趕走興師問罪的皇后、『逼』迫其他宮女處死犯罪的同伴,這些有意無意中將自己從危機中解脫出來的舉動就完全不可能是他所瞭解的那個只知道貪圖享樂的刁蠻公主所能做得出來的。而且,他還發現,她如今看他的眼神中,已經完全沒有了以前那種癡『迷』和崇拜,簡單直接得就好像男人才有可能做到的那樣。
難道說,她以前那副一無是處、令人生厭的樣子,只是裝出來麻痹他的嗎?而他卻居然一直都不曾覺察。
“看來,我還是太憐惜你了。”以前有過多少足以讓她死得不明不白的機會卻完全沒有當成一回事。賀蘭楚犀利的目光透着侵略的氣息,無意中掃過身邊女子的臉龐和不着一絲的身體。
這樣的目光在女子的眼中卻是充滿無比的魅『惑』。她心中觸電般猛地一顫,被賀蘭楚的目光掠過的地方頓時像高燒一樣滾燙起來,隨之感到渾身上下一陣戰慄和無力,躺倒在賀蘭楚的懷中,發出一聲嫵媚的嬌『吟』。
賀蘭楚張臂把女子『揉』入懷中,猛一翻身,將那女子已經酥軟的身軀壓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