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和二舅媽圍着姥姥哀求了好半天,老太太才勉爲其難地瞅了他們夫妻二人一眼,懷疑地問:“你們倆不會過兩天又跑過來賴着不走吧?”
被老孃質疑,二舅的臉色一僵,隨即賠笑道:“哪兒能呢,指定不來煩您。”
可惜他的笑容並沒有打動姥姥,老太太拉着臉說:“我和你爹山城市的院子是你二妹買的,你和你大哥就算是鬧到法院去也沒用的,別瞎惦記了。”
最近大兒子和二兒子爲了套本身就和他們沒關係的房子鬧得不可開交,年紀一把了,還上躥下跳的,着實讓付閔芝和她老頭子楚文治鬧心了好久。
要說做老人的給兒女留下點財產這是人之常情,但是爹媽給,和自己要,能是一回事兒嘛?
況且按理說,留也應該是給二閨女和小閨女。畢竟這些年這倆閨女負責照料雙親的。
只是兩個閨女現在的家庭情況,哪裡會惦記爹孃手裡的東西?早就說了隨便二老處置的。本來老伴兒還和她商量,等以後他倆沒了,就把手上的財產分六份,每個孩子都留一份。
其實前半生老兩口哪裡攢得下錢?楚文治只是個教書的,還被打倒過,下放過。全靠姥姥付閔芝當年成親的時候從孃家帶來的嫁妝支撐,纔在老頭子被關牛棚的那段日子裡,獨自一個人帶着六個孩子過日子。
付閔芝也是咬着牙才勉強留下了點兒自己的嫁妝,這也是希望給自己留個念想。
同樣的,姥爺和姥姥想給每個兒女都留份念想兒,大富大貴他們老兩口是沒有的,晚年還是享了閨女的福。這倆兒子蹦躂的沒道理,也不知道是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
姥姥話音剛落,二舅和舅媽臉色就不好,二端不等他們反應,補充道:“我姥姥可不是瞎說的,我們國家法律有規定的,不信你們可以去問。起碼我媽名下的房產,要繼承也是先緊着我和哥哥弟弟,二舅,我看您和二舅媽就歇了吧,沒戲!”
二端這話說的不客氣,可都是事實。本來二舅打的主意也是拿捏着姥爺姥姥,想賴走屬於二端家的房產。他們總覺得二端家有錢啊,不應該斤斤計較。
其實二端很想問問二舅啊,您老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家不是斤斤計較的了?不好意思,商人可不做賠本兒的買賣,白送就更不可能了。
按照二端她爸的話說,我給你你可以接受,可我沒給你的,你也別惦記。
“端端,你看你說的。你們家家大業大的,還在乎這點兒小錢兒?”二舅媽不樂意聽二端說話,都那麼有錢了,幹嘛還對親戚這麼摳搜?那周景林手指頭縫兒裡漏出來一點兒,就夠他們發一筆財了。
“二舅媽,如果我爸媽真在乎,真摳搜的話。您家的旅館和超市哪兒來的呀?本錢都是我爸掏的吧?那可都是真金白銀,可不是大風颳來的。做人呢,還是得知足。既然知道我家家大業大,你們不但不和我們家搞好關係,還想方設法刮油水,傻不傻啊?你們這麼折騰我姥爺姥姥,我爸看我媽的面子也不會饒了你們的。只是最近倒不開手,不信你倆繼續在這兒住着,你看我爸有招兒沒招兒。”二端覺得客氣話就少說點兒吧,她這二舅和二舅媽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鑽起了牛角尖兒。
但凡那有點心眼兒的,兩個妹夫都有能耐,也不是那無情無義之人,關係好好處,難道有好處能不想着自家親戚?
就像二舅媽說的,她爸手指縫裡隨便**出來給他們,他們的日子完全過得滋滋潤潤的。搞不懂,爲啥非得只看眼前的蠅頭小利,做這殺雞取卵的事兒。
“哼,我腿疼呢,我回頭就告訴我爸爸,二舅和二舅媽不好,對我不好,對姥姥姥爺不好。”櫻桃這還沒出戲呢,特敬業,看二端軟硬兼施的,她趕緊打配合,給姐姐助攻。
“哎,別呀,別呀。二舅錯了還不行麼?二舅這就走,你別告訴你爸哈。”二端剛纔說的話其實已經引起了二舅內心的一番震動,他尋思尋思,可不是咋地,瞅着二妹夫這生意越做越大,關係好好處,還能少了他們的好處?
別的他不知道,但是他二妹和二妹夫都不是那六親不認的人,不然也不能掏錢給他們支起兩處穩賺不賠的買賣。
這會兒又看老孃一臉不妥協,小櫻桃又嚷嚷着告狀,二舅才覺得他好像是走了一步錯棋啊。
要是真得罪了倆妹夫,他以後可別想有事兒找他倆辦了。正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這大樹不能得罪,不能讓它跑了呀。
想通了,二舅就恨不得立馬腳底抹油走人。到底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一時想左了,被私心矇住了雙眼。
二端和櫻桃聯手的這番連消帶打的手段,倒是真的讓二舅看清楚了許多事兒。
“老二,快領你媳婦家去吧。我和你爹都老了,經不起你們這麼折騰了。其實要不是我和你爹攔着,你倆妹夫早就來收拾你了。等他倆出手,你覺得你能落好嘛?你爹雖然是個文人,可他打小沒怎麼教過你讀書識字,那些大道理也沒咋跟你講過。你但凡有點兒孝心,就別折騰我和你爹了,等我們倆死了,財產會給你們兄妹幾個人留下的,我們也帶不走不是?兒啊,你急啥呢?”姥姥嘆了口氣,緩聲跟二舅語重心長地說了一番掏心窩子的話。
也許二舅媽沒啥感覺,但是二舅聽了,心中卻如同被打翻了五味瓶。
老孃的話,讓他想起小時候老孃一個人拉拔他們兄妹,起早貪黑。他知道老孃家以前是地主,他娘以前是富家小姐,那手白皙得不像樣。可領着他們艱難度日的幾年,因爲大量的做針線活兒,納鞋底兒啥的,孃的手都有些變形了,骨節腫大,皮膚粗糙。
俗話說,不養兒不知父母恩,二舅想起自己老孃從前對他們兄妹幾個的溫柔慈愛,加上剛纔的那番話,着實感到有些羞愧。
尤其是老孃最後喊了他一聲兒啊,簡直是拿小針兒戳到了他的心上,令他酸楚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