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上演了一出大戲的二端,哭累了睡過去,等醒來得到了一家人密切的關注。二端滿懷歉意,雖然行事不夠光明磊落,但是這也是形勢所迫,如果能讓小姨重新思考自己的終身大事,她也不枉做小人一回。
媽媽和小姨爲了安慰二端,提出下午帶她和型子一起去市場採購給姥爺過壽的東西,這可把型子樂壞了,二端也是非常期待呢,後來已經銷聲匿跡的供銷社,現在可是最fashion的購物場所呀。記得真小孩兒的時候,她每次跟大人去的時候,都覺得供銷社簡直太神奇了。玻璃櫃臺裡面擺放着各種商品,大大的玻璃罐子裡面是五顏六色的硬糖,一個個小罈子裡面是醬菜豆腐乳什麼的,另外那時候醬油都是散裝的,用一個大缸裝着,打醬油的時候自己要帶一個玻璃瓶,一般能打一斤醬油。售貨員用一個鐵皮製的舀子,一舀子正好是一斤,非常方便。白酒也不少是散裝的,不過打酒的舀子是小小的一個,一舀子是二兩,幾毛錢,非常的經濟實惠。家裡面最常買的是豆腐乳,紅紅的一個個小方塊,早飯用來就着粥喝非常美味,兩分錢一塊,不過隨着物價的上漲,變成五分錢一塊,七分,一毛,一毛二。
還有文具櫃檯也是她常常流連的地方,買點本子橡皮鉛筆什麼的,當然那時候二端最渴望的是一支英雄牌鋼筆,可惜她一年級小豆包兒,媽媽說要等她高年級的時候纔給買。好在後來二端參加朗誦比賽得了一支,也算是自力更生了。
再往裡面走就是賣衣服和布料的櫃檯了,姥姥在這裡扯布給一家子做棉衣棉褲,姥姥的針線活非常了得,用二端的眼光來看,針腳細密比縫紉機不逞多讓。不過也是因爲經常做針線活,姥姥的手指頭的骨節都明顯增大,這是姥姥勤勞能幹的象徵,一個傳統的中國婦女。
都說女人湊到一起就是各種購物狂,果不其然,媽媽和小姨帶着型子和二端在市場各種買買買,都快趕上過年的水準了。肘子,來一個。五花肉,來五斤。肥腸,來一副。再二斤姥爺喜歡吃的桃酥,姥姥喜歡吃的槽子糕。又給姥爺買一塊上好的的確良料子,準備做一身夏天穿的衣服,透氣又涼快。
不知道小姨是出於補償心理還是什麼,死活非得給二端買一條白底紅格子鑲邊的連衣裙。二端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得,開玩笑,她明明是故意搞破壞的,哪還敢要小姨補償自己?
楚睿雲也不贊成小妹這樣做,畢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況且通過這件事,她也看出來了,這個李建設性格太墨跡了,從來沒見過老爺們兒這麼愛管閒事的。她倒是希望小妹能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個人問題,之前二端的小叔從部隊寫信回來說今年過年之前會回家探親,還說有個關係非常好的戰友和他一起回來玩,據說家裡是省城的。當時楚睿雲倒是沒多想,但是這會兒靈機一動,到時候看看那個同志咋樣,再和小叔子打聽打聽,要是個不錯的人,完全可以介紹給自己妹子呀。小妹從小就崇拜軍人,也喜歡有男子漢氣概的男人,這可真是打瞌睡遇到枕頭呢。
二端要是知道她老媽的思想活動,非得給點三十二個贊不可,又來一個神助攻呢。
最後楚睿雲到底沒有讓小姨破費,強硬地拉着小妹領着孩子回家了。型子還拉着二端一邊走一邊悄悄問:“小妹兒,你想要那條裙子不?”
型子覺得那條裙子妹妹穿一定很好看,可是媽媽沒有讓小姨買,但如果小妹喜歡,他可以告訴爸爸,讓爸爸給小妹買。
二端一看型子的神情,就知道哥哥想什麼,心裡甜絲絲的,哥哥對自己可真好。好吃的想着她,好玩的也帶着她,有危險了保護她,不管發生什麼哥哥擁有都站在她這邊,做她的堅強後盾!二端暗暗下決心,以後也要對哥哥更好,兄妹倆相親相愛。
“哥我不想要裙子,哥,等下回家你領我去化工廠盪鞦韆去行不行?”以前二端就特別喜歡盪鞦韆,不過哥哥有時候和別的男孩子一起玩,也不陪她玩,沒有人給她推鞦韆。
型子搖搖妹妹的小手,滿口答應。“行,等回去吃完飯,我就帶你去,到時候我幫你推得高高的。”
“嗯,也不能太高,我有點恐高啊,哥哥。”二端這個孬貨,喜歡盪鞦韆又怕高。
“恐高?恐懼的恐麼?”小妹的新鮮詞兒可真多,怕高就怕高,還恐高。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哥你真聰明。”狗腿的二端猛點頭。
“你們倆個小的,快點走,等下跟丟了就找不到家了。”前面的媽媽和小姨停下來召喚落在後面的兩隻小的,這年頭還是有拐小孩兒的,可不能不看緊點。
歡快的應了一聲,兄妹倆拉着手快步跑向媽媽和小姨。
四個人一路說說笑笑的進了姥爺家的小院,二端更是第一時間就喊姥姥姥爺,但是居然沒人應。大門沒鎖,那就是在家呀,怎麼沒人答應呢?
等二端率先跑進屋,第一時間就察覺到氣氛不對啊。姥爺和姥姥坐在炕沿運氣,對面的椅子上還坐着個女人。
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二端的大姨,楚睿雲的姐姐,楚睿鳳。
可是氣氛爲什麼這麼緊張啊,姥爺面黑,姥姥眉頭緊鎖。二端也不敢出聲了,溜牆根兒溜出去報信。
等楚睿雲姐倆放好東西進了大屋,二端又像個小尾巴似得,跟了進去,找個角落降低存在感。不然以這個氣氛,大人肯定要趕她出去不讓她聽八卦。
楚睿雲看爹孃臉色都不好,大姐又一副霜打的茄子似得樣子,就知道肯定是有事兒,而且還不是好事。
沒等楚睿雲開口問呢,楚睿琴倒是先出手了。“大姐,你咋惹爹媽了?”
楚睿鳳擡頭看了一眼小妹,心裡不舒服得很,怎麼就一口咬定是她惹了爹媽呢?但是沒言語,楚睿鳳從小就內向,話少。
氣氛僵硬,還是姥姥嘆了一口氣,擺擺手說:“鳳啊,該說的爹媽都說了,媽去做飯,晚上在家吃了再回去。”
聽這話居然是不留大姨在家住一晚?二端驚奇了,明天就是姥爺生日了呢。大姨不是來給姥爺祝壽的麼?
聽到姥姥這麼說,大姨哽了一下,然後就嚶嚶哭了起來,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慼慼悽悽慘慘哇。
大姨這一哭不要緊,姥爺額頭上的青筋都蹦起來了。用力拍了一下炕桌,桌上的茶缸子都跟着跳了跳。
“你這是幹什麼?我和你媽做了啥對不起你的事兒,你在這兒哭哭啼啼的?你以爲你這麼做,我們就能由着你?”姥爺很少發脾氣,除非是氣狠了。
看着姥爺瞪眼睛,二端背靠牆,站的直直的,下意識地肝兒顫。
楚睿雲還是一頭霧水,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事兒,能讓大姐哭哭啼啼的,自己的爹怒髮衝冠的。
“大姐,你快別哭了,哭能解決問題麼?到底是咋了?讓爹這麼生氣?”從兜裡拿出手絹給大姐,楚睿雲忙着勸解。
楚睿鳳看着自己二妹,心裡一陣悽苦,自己怎麼就不像二妹這麼好福氣,同樣是嫁給農村人,差距也太大了。
“我不過是想跟爹孃借點錢蓋房子,可爹孃就是不肯借,我都來了兩次了!”楚睿鳳抽抽涕涕的道出了緣由。
“蓋房子?大姐,你家就四口人,現在的房子不夠住麼?爲啥要蓋房子?”楚睿雲有點蒙,大姐當年死活要嫁到外地去,她知道大姐是想甩開一家子的拖累。後來爹恢復工作了,家裡情況好起來了,大姐立馬拖家帶口的回來投奔自己爹媽。其實大姐夫家庭條件很差的,要不然也不能背井離鄉的跟着大姨就來了老丈人這邊。
好在楚文治還是很疼愛自己的閨女的,雖然大女兒當年外嫁傷了自己的心,可畢竟是自己的問題,讓女兒遭受了很多委屈和勞苦。所以大女兒一家子還是都給安頓得好好的,跟大兒子家在一個村兒,還有不少的地,一家子也算是安家落戶了。這安置的方方面面,都是楚文治一手安排的。
說到這個楚睿鳳就來精神了,擦了擦鼻涕,氣鼓鼓地說:“就我家那小破房子能住人麼?反正我也要蓋和大哥家一樣的瓦房!”
這下楚睿雲就明白了,敢情大姐是眼紅大哥家的瓦房。可大姐難道忘了自己家現在的一磚一瓦都是爹媽給的,已經把爹媽快掏空了,爲了這個,大嫂二嫂可沒少埋怨,要不然,爹媽能自己帶着小妹在鎮子上住麼?沒有一個兒子在家養老。
“大姐你是不是瘋了?你不知道你那個家是怎麼置辦起來的麼?你現在又來要錢蓋房子,你是想逼死爹媽呀?”楚睿琴一聽大姐說這樣混賬的話,就氣不打一處來。爲了接濟大姐,爹平反之後的補償款有一多半都花了出去,現在看來,大姐家簡直是個無底洞,大姐還食髓知味想繼續壓榨爹媽!
楚睿鳳最不待見小妹,憑什麼這些姊妹裡面就她讀書多,工作也是全民,就因爲她的大女兒,吃苦受累的事兒都是她,享福的事兒怎麼就輪不到自己?
剜了一眼小妹,楚睿鳳陰陽怪氣地說:“別站着說話不腰疼,敢情你靠着爹媽吃香的喝辣的,我不跟爹媽要錢,難道你給我錢?”
這會兒楚睿鳳不內向了,嘴皮子也利索了,胡攪蠻纏的勁兒能把人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