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會不長,也就一個鐘頭,主要就是確認一下遞交的議題。
除了城市青年少的生理髮育統計數據之外,張老闆用自己舉了個例子。
很有說服力,當然也很搞笑。
“……在青少年問題上,一定要慎之又慎,而且要考慮到社會上的影響,國際上的影響……”
“考慮什麼國際影響?”
張老闆一臉嫌棄,“馬教授,別人阿美利加有些州還允許童婚呢,怎麼這幫孫子不考慮國際影響?再說了,劃分到十二歲不合理嗎?不說別人,我十二歲的時候,不是我吹牛逼,在場的所有人,我能一次全部殺光。輕輕鬆鬆的,根本不需要什麼難度。”
“……”
“……”
“……”
篤篤。
主持會議的人一臉噁心,敲了敲桌子,“你注意點言辭行不行?每次開會都這樣,你還有沒有學生代表的覺悟?”
“沒有。看我不順眼就隨時走流程剝奪我的代表身份。”
“……”
都是老相識了,閉門會議對噴也經常有,只不過在京城比較少,在兩江省更多一點。
主持會議的是從兩江省調過來的,也是爲了配合張浩南的一些公益活動。
其中就包括了“張爸爸希望小學”系列工程……
所以實際上私交都挺好的,但公對公的時候,該噴就是噴,而且來了京城,也只是對噴,沒有全武行。
“再說了,我去年就講過了,‘工讀學校’還有‘少管所’,完全可以搞現代化管理嘛。‘童工’我們不用,但讓少年犯進行勞動改造,怎麼不合理了?而且就算哪家小孩兒確實一天班房也不蹲,完全可以去開個單間嘛。不能因爲怕哪家小孩兒受苦,就影響我賺錢吧?我一年幾千億上萬億的來去,你們考慮清楚點,到底哪個更重要。”
“張總,青少年的身心……”
“別勾八什麼青少年的身心,我不是青少年也沒幾天。你一把年紀的跟我扯這個?再說了,還要我說幾遍?我是爲了賺錢,懂嗎?賺錢!五十個大中城市做試點,我哪個地方沒生意?‘紫金科技’幫你把‘工讀學校’建成貴族學校都沒問題。這一波議題必須過,他媽的我難得要打個廣告,做個宣傳,你們給我推三阻四的?”
“……”
“我管你是教育部還是什麼部,這點面子都不給,擺明了就是背後有人想要噁心我張浩南嘛。”
“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這話能隨便亂講的?我警告伱注意場合!”
“我講了,怎樣?我又不當官,我怕個屁?”
說着,張浩南身體前傾,手指戳了戳會議桌,“還有,別忘了,當初是誰喊的教育產業化?你媽的,‘工讀學校’產業化怎麼了?老子樂意響應政策,老子愛國的!再說了,松江、建康、新鄭、廬州、齊州、餘杭這些地方城市都願意合作,怎麼個意思?你們屁股坐在京城的,就非要擡擡槓,顯擺顯擺自己大老爺的派頭?”
嘭!
“你講話真是越來越沒頭腦!你當是在建康啊!”
“裝啥逼呢,又沒錄像,就這點兒速記員,回頭撕了重新寫。”
張浩南還是有恃無恐的模樣,他的確可以這麼做,因爲他很少在中央糾纏不清。
對於政策偏向,也從未真正爭取過。
所以欠他人情的,不一定是欠錢,還有欠理論建設賬的。
今天來參加會議的專家中,拿過張浩南錢的有好幾個,不過都是講座費用,企業刷逼格的必要開銷。
但在立法問題上,作爲技術諮詢,倒是沒有受過影響。
可以說,即便是最酸臭的“大儒”,也沒覺得在張浩南這裡受過什麼委屈,人格尊嚴啥的,都有保障。
奈何現在張浩南呲牙咧嘴,確實要認認真真琢磨。
社會道德上有環保,有治安等等因素爲招牌;技術問詢上有中科院,有地方理工科院校,有院士準院士來背書;法律審議上……這是最沒有含金量的一個環節,可以忽略不計。
“禁摩令”從發起到全國大中城市鋪開,幾年的事情罷了。
只不過原本應該是中科院投資的項目撿便宜,結果橫空出世一個“紫金科技”,技術更新快也就罷了,鋪貨能力,營銷能力,公關能力都遙遙領先,直接“摘果子”了。
當然最終結果還是好的,畢竟中科院投資的電動自行車生產基地,超額完成了產能目標。
只不過“領頭羊”從他們變成了“紫金科技”。
如今“青少年犯罪”問題,圈定在“教育會議”而不是“法律建設會議”,那是有說道的。
因爲這涉及到了地方經濟問題,一般人感受不深,出現青少年犯罪案件,關注的是敏感問題碰撞。
但資本家,尤其是張浩南這種產業資本中的“戰列艦”,那考慮的就要多了。
仍舊以“紫金科技”爲例,對吸收一線崗位的產業工人,起步年齡是十六週歲,如果就近原則當地投資,地方上的青少年價值觀受風氣影響,那麼必然導致一線管理嚴重受挫。
不是不服管的問題,而是生產效率和質量會大幅度降低,再有就是“劣幣驅逐良幣”的影響會反過來滲透。
同時一旦企業用工方跟青少年羣體產生了社會、法律上的糾紛,那就是觸及紅線,停工停產整頓是有“尚方寶劍”的。
麻煩得很。
所以如果“紫金科技”要全面擴張,肯定會不可避免要跟一線“精神小夥兒”“精神小妹兒”打交道,畢竟開工爬產能呢,結果村裡的表弟就在廠外等表哥一起出去騎摩托車,那怎麼能行?
更別說隔壁縣的表妹村裡如果要搶水啥的,喊一聲“表鍋,出來砍人了哦~”,這更加不可以了。
再說了,最近張老闆在甘蔗這件事情上一直埋伏着,按照嶺西省頂流地頭蛇的做派,哄騙未成年當“炮灰”的比比皆是。
張老闆可不想大哥張浩東跑雷州做亡命女婿。
所以這事兒全國性的法律法規就算沒戲,地方上的,必須得有。
哪怕京城這邊先不試點,那也無所謂,影響不到張老闆。
“五十個大中城市,你照建康的標準來嗎?”
這個問題如果不是兩江省的代表或者高級官僚,未必聽得懂在說什麼。
實際上張浩南在兩江省已經搞過合作,在原建康工讀學校和姑蘇工讀學校的基礎上,合辦了兩江省半工半讀特殊教育學校。
它是公益慈善性質的學校,但是,也有學校的自營自收產業。
這個產業是“一加一”模式,即一個農場加一個廠區。
因爲建康核心區的地皮都在待價而沽,所以也不可能給張浩南太好的地皮,就放在了江北最邊緣的地方。
農場和廠區形式不固定,畢竟農場可以種水稻,但也有經濟作物,比如果園;廠區那就更豐富了,剪線頭、貼標籤、打包、封包、分揀……這些塗中市一些“貓貓茶”的供應鏈生產環節,都可以拿過來。
利潤……相當可觀。
當然今天開會的老同志們,感覺就有點噁心了,這年輕人……張浩南說到這裡的時候,還瞥了一眼馬教授。
張老闆沒啥直接利益在北美,所以他根本不慌這個。
西方某大國就算想要制裁他,制裁什麼?制裁他賣去喀布爾的攝像頭像素太低?
“現在披個商業化的馬甲,還要怕這怕那的,怕個屁啊。少年犯有去處,地方政府減少社會治安問題,中央減少財政負擔,老百姓減少人身安全風險,我打了一波廣告,混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個人形象,多贏啊。”
兩手一攤,張老闆一臉坦蕩。
“你少說漂亮話,一個學校多少人?你有多少崗位可以提供?”
“腦子呢?建康的兩江省半工半讀特殊教育學校,現在主要產品是什麼?就是折個小包裝盒,然後打包。這些小包裝盒是裝什麼?裝福利用品的啊。這是慈善,慈善,慈善!”
“……”
強調了三遍是“慈善”之後,整個會議廳都安靜了下來。
“張總,我能抽根菸嗎?”
“你抽你們的。”
然後一羣老學究各自發煙,當即都點了起來。
從建康來的會議主持人也是皺着眉頭,抹了一包青色殼子的香菸出來,不過他沒有點上,只是夾着,然後思考着張浩南之前說的那番話。
所有的要素,需要串聯起來,然後統一思考。
有一點張浩南沒講錯,這是“慈善公益事業”。
原本是要走財政,然後再從社會上募集資金。
一般像“希望工程”“紅十字”什麼的,社會上募集資金倒不算什麼難題。
可“工讀學校”其實在不同地區有着不同的困難、輿情。
再有就是社會上的企業,不願意碰這個,名聲是不一樣的。
現在張浩南把原先神森福利用品廠的產品,其包裝物放在兩江省半工半讀特殊教育學校進行作業加工,勞動強度不大,但卻是簡單的重複勞動。
其實很磨人。
幾乎所有的重複勞動,都有這樣的功能。
“兩江省可以搞,不代表別的省……”
“你他媽是不是腦袋裡裝的是豆腐?我往哪兒投資,就往哪兒試點,這很難理解嗎?”
“你媽的素質是真的低!”
“還是那句話,不爽可以走流程剝奪我的代表身份。我換個姿勢再來過就是。”
“你別噁心人了行不行?今天沒人跟你對罵,行行好,這裡是京城,不是建康!”
“哼。”
張浩南輕哼一聲,然後翹着二郎腿喝可樂。
他擡腕看了看時間,忽地聽到有個大報的副總編輯彈了彈菸灰看着他問道:“張浩南同志認爲學校規模多大?”
“經濟不好的省呢,最好直接集中到某個地方管理,走省裡的統一財政。我呢,也方便設置一下配套設施。所以,越大越好。”
“張總,規定是上限四百人。”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直接十個學校連在一起蓋,有問題嗎?沒有問題。”
“……”
好傢伙,這年輕人!
有個老頭兒菸灰都掉了,人直接愣在那裡。
這是人能整出來的活兒?
還別說……
挺好。
尤其是這玩意兒對經濟好和不好的地方,有着不同的部門、團體側重點。
畢竟按照章程,這玩意兒跟司法、教育、青年團體、婦女兒童權益保障部門、勞動、財政、宣傳、文化等單位是有關係的。
“不能建在城區。”
“廢話,建在城區我那是做房地產,我需要套這一層皮?”張浩南直接上了嘴臉,“不過呢,也別給我弄去什麼犄角旮旯,交通肯定要沒問題,我這邊考察過了,那就是過了,別跟我扯東扯西添油加醋。”
有人已經算了一下賬,經濟賬肯定是能平的,低烈度重複勞動不算什麼,就是磨性子,磨上幾年,也就差不多了。
只要一成年,還怕個屁。
敏感的地方就兩個,一,未成年;二,勞動。
沒了。
所以經濟賬那說穿了就是財政上的事情,正經要琢磨的,是廣泛的社會影響、潛在的國際輿論……這是需要疏導的。
在場中人,也就會議主持人知道張浩南在新的輿論工具、宣傳方法上,有着非常深厚的實力。
“熊貓大陸”往那兒一擺,能進“工讀學校”和“少管所”的,倘若讓“貼吧”的吧友去審判,不用想,統統都是死刑。
輿情疏導這事兒,在張浩南這裡,還真不算個事情。
挺邪性的。
就是有些老同志不熟悉,也不知道現在的輿論新形勢,對互聯網的功能發掘,此時也的確很淺薄,於是多少還是擔心翻車。
不過現在雙方需求不一樣,張老闆要“暴論出圈”,把名利場中的“瘋狗”形象,逐步引導向大衆社會,企業形象跟張老闆的個人鮮明風格,要進一步深度綁定;而地方政府考慮的就要更多一些,畢竟張老闆是拿錢換名,這錢,就是省級市場的整體投資。
公益慈善事業,如果要搞出動靜來,企業參與進去就是爲了亮個相,揚個名,給當地的政商兩界知會一聲。
是前期打過招呼,還是不打招呼,這時候關係不大。
當然放到地級市下面,那就要分得更細緻一些,因爲學校而帶來的新增編制,新增的崗位,以及建設運營過程中的收益,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啊。
今天在場的也不是一個都看不上,有些就是過來湊數亮個相的,之後該回老家還是得回去。
能見識到“財神爺”低素質沒格局的風采,也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