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方卿婉讓梧桐早些去歇息,臥房的門被帶上之後,女子起身從書架上拿了一本兵書,結果一轉身,便聽到窗外的簫聲。
半晌後,簫聲止,方卿婉推開窗子,擡眼便瞧見坐着那,臨近自己臥房的樹上的那名男子。
“蕭懷瑾,聽聞你近來很是出名?”
“這一次……沒有嚇到你吧。”
蕭懷瑾從樹上飛身而下,進到方卿婉的臥房之中,輕車熟路地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水後,自飲起來。
少女抿嘴笑了笑,想起之前說他深夜出現總會嚇她一跳,沒想到這人還真放在了心上。
走到他對面坐下,開口問道:“你最近做那些事,是故意的吧……”
近來,雖然她沒有出門,但不止一次的聽下人談論,說那位往日只會吃喝玩樂的逍遙皇子,居然在春日詩會上一展文采,就連父親這幾日下朝回來,也曾提到,是說六皇子這幾次朝堂諫言都很是不錯,別說皇上了,就連那些頑固老臣都對他有些另眼相待了。
“既然有了新的計劃,那自然不能再一直躲躲藏藏了。”
蕭懷瑾吃了一口桌上的栗子糕,“更何況,我這一攪合,等那蕭琳琅亂了陣腳,七弟那邊……自然會順利很多。”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蕭懷瑾,保護好自己,三思而後行。”
喝了一口茶水後,蕭懷瑾吃完最後一口栗子糕,朝着方卿婉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擔心,不過,風從未止,我已成林,卿卿,你可以試着相信我。”
男子已然離去,桌面上還留有餘溫的杯子,似乎在某種程度上,給了女子莫名的安心。
她突然意識到,老虎之所以是老虎,它是不會因爲一時的沉睡,就變成貓。
當初蕭懷瑾能在奪敵之戰中全身而退,想必背後的勢力絕對不容小覷,只是她和蕭琳琅都忽略了。而這一次,他既選擇立於風口之上,她突然很期待,還有多少驚喜在等着自己。
春日深夜的風還是有些冷意,方卿婉起身將窗戶關上,走到窗邊深吸一口氣,這幾日心中那股莫名的擔憂煩躁竟被壓了下去,或許,今夜可以睡個好覺。
……
南遠縣。
“大人,這雨勢越來越大,咱們先撤吧。”
連續幾日的大雨,已經讓南遠縣好幾個村子都消失在泥流之中。
好在徐天反應及時,讓士兵們第一時間將百姓們轉移到臨縣之中安頓,否則,早已不知會有多少人殞命於此。
“不行,我再想想辦法,這木棉村位置很關鍵,一旦這裡保不住,那下游的十幾個村子便會在頃刻間遭遇滅頂之災。”
“徐大人,我有一個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徐天擡眼看了一下坐在一旁的七皇子,此時他的褲腳雖已捲起,但依舊不斷滴着水。
這些日子以來,那三皇子說是身體不適,要麼在驛站歇息,要麼過來監工巡視。
而這位七皇子卻是一直跟着自己,什麼都做,也從未有任何指指點點,可偏偏是這種沒有半點架子的模樣,讓人更加尊重。
“七皇子請講。”
“徐大人,這幾日我也隨大人走了一些村子,這木棉村確實位置十分關鍵,如今這洪水主要從北面急速而來,若想保住這後方村落和百姓的財產,咱們是否可在這木棉以北,也就是南遠縣城北築堤防洪,與此同時,再讓人挖改河道,改堵爲疏,將這些水引導東南方的江河之中,再匯入大海……”
蕭天華不知從哪裡撿到的樹枝,一邊說着一邊在泥地上畫着,倒是一目瞭然。
沉思半響,徐天點了點頭,“這方法確實可行,不過……如今咱們人手不夠,就怕……”
“前些日子大人已經提前安頓好了受災百姓,是否能讓這些百姓,除了老弱病殘和婦孺,其他人加入咱們的士兵隊伍之中,一起做好這些事?此次救災的百姓,表現突出者,待災情過後,皆可到官衙領賞。”
“是,臣這就去辦。”
果然英雄出少年,徐天此刻已經忘記對方是來協助自己的了,完全恭敬地朝着蕭天華行了一禮。
“那徐天匆匆忙忙幹什麼去了?”
蕭琳琅用罷早飯,帶着侍衛來到了雨棚邊,正巧與那徐天錯身而過。
“回三皇子,徐大人去調動人手了。”
一旁的師爺諂媚道。
雖說這七皇子確實能幹,但卻沒有半點威嚴,誰不知道這三皇子纔是皇上這幾個兒子之中除太子外最有威望的人,師爺笑眯眯地看着三皇子,很是狗腿的模樣。
而此時的蕭天華纔沒有顧及別人的看法,只坐在那裡看着自己在地上描繪的疏導圖沉思。
蕭琳琅的眼中卻是冒着寒光。
自從那天見了毒手蝽,自己一直感覺都很不舒服,別的倒不影響,就是每天都會狂吐一次,把肝膽都要吐出來的程度。
這小縣城的大夫看了說沒什麼事,自己可能是水土不服,但也未免太難受了,原本只想着趕緊把事辦了,早日回京城。
可這該死的蕭天華,恨不得跟徐天和士兵們同吃同住了現在,原本想找人將藥下到他的飯裡,結果人家根本不在驛站用飯,只跟着士兵們吃大鍋飯,這還真是讓他頭疼。
“七弟,”蕭琳琅想了想坐到蕭天華旁邊,“爲兄看你狀態很是不好,要不你回驛站好好歇息涼兩天吧,我在這裡守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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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你來了。”聽到耳邊的聲音,蕭天華才從沉思之中驚醒,“不必了皇兄,這次的洪災卻是嚴重,我實在無心去歇息,皇兄你身體還沒好,你要保重好身體纔是。”
“你放心吧,回去后皇兄會告訴父皇你在這邊廢寢忘食的表現,父皇若是知道你這般努力,定會好好表揚你的。所以,你放心去休息吧,沒事的。”
聽到這話,蕭天華的臉色突然一沉,“皇兄此言差矣,我這次來只是想真正用我的雙手幫百姓做點事情,父皇誇我也好罵我也好,這都不重要。如今百姓流離失所,我怎麼能放下心來休息睡覺?”
說罷,也沒再管蕭琳琅的反應,蕭天華從椅子上站起來,拿過一旁的蓑笠,就往河邊走去。
看着那決絕的背影,蕭琳琅氣得握緊了雙手,他就不信了,不就是把他弄回驛站嘛,看了看一旁諂媚的師爺,蕭琳琅朝他揮了揮手,隨手在他耳邊悄然說上幾句。
“三皇子請放心,小人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