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就不要操心那些事了,我只是習慣了早起。從我第一天入學堂開始,就一貫是三更過後就起牀了。”杜千陌怕杜子衿擔心自己,會爲這幾日耽誤他讀書而內疚,便一臉認真的保證。“其實秋闈於我而言只不過是檢驗這十幾年來讀書的成效,我早就跟你說過,其實我無心於官場。”
杜子衿帶着一絲淺淺的笑意聽着,從杜千陌的語氣和表情都可以看出,他說的絕對是真心話。
今年主持秋闈的依然是太子,就如當年一樣。本次應考的學子中有諸多優秀之才,當年三哥哥雖中卻不過是排名靠後的末等了。也因這次應考學子人才濟濟,後來太子纔多了許多得力的左膀右臂。後三哥哥爲了做她的仰仗後盾,棄文從軍,可惜最後還是被太子他們冤枉試場舞弊。其實真相是太子想要除去齊王手下一員猛將,三哥哥不過是皇子爭奪的犧牲品,最後落在斬首菜市口的下場……
若是三哥哥並不看重此次秋闈,若是太子這一次不能得到那麼多的優秀之才……
突然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杜子衿腦中產生,並且不斷的滋長膨脹。
若是試題泄露……
那麼已經接連失利令皇上失望的太子,恐怕又會狠狠摔一跤,沒了顧傾城和陸輕塵,恐怕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緩過來。
如今德妃齊王因着中秋節琪貴人事情禁足,不是她想幫那對心狠手辣、禽獸不如的母子,而是太子還沒有徹底倒下一蹶不振,她暫時還需要齊王來掣肘太子。
…………
天空漸漸亮了起來,今日是無憂火化的日子,是以午時之後所有人都聚在後山的空地上。
這個時期佛教流行火葬,無憂的靈柩停放在空地中央,下面堆着高高的木柴,到了擇定的吉時就會由下一任庵主親自點燃。
杜子衿跟着蕭夜離等站在人羣最後,安靜的打量着圍站在無憂靈柩一端的白衣庵衆人。除了成爲新一任庵主的無水,還有無心、無名、自以爲無悲的無嗔,再有就是小一輩靜字輩三人,靜月、靜明、靜心。
白衣庵攏共不過這麼幾個人,隨着無水點燃木柴,火苗竄起,很快就吞噬了寫着大大黑色奠字的棺木。杜子衿暗中打量衆人的神情,死者爲大,一切恩怨隨着死亡便也消散了。此刻所有人都神情肅穆,包括被無憂活着時候苛刻的顧傾城,亦是望着火光神情腫怔。
杜子衿心裡思索着案情,思考着幾位被列爲嫌疑人的供詞,包括後面分析羅列出來的幾個疑點。無憂是在打罵顧傾城之際被太子敲暈的,不過一炷香時間後,顧傾洛就踏進那屋子準備找顧傾城麻煩,可是卻發現無憂已經躺在血泊中死了。就是在這短短的一炷香之間內,踏進那個屋子的有太子、無嗔、兇手、顧傾洛,其中明郡王世子楚玉林有撒謊的嫌疑,是否有到過暫未明確。因着失蹤的無嗔在後山被找到,當時恰巧就在兇手的刀口之下死裡逃生,是以不在場的太子,無嗔、顧傾洛、楚玉林都洗脫了嫌疑。但是不能確定是不是聲東擊西,洗脫嫌疑的那些人是不是兇手的同夥還有待查證。重陽當日死了無憂和顧家的丫鬟橘絡,還有一個顧家的丫鬟萱蘭失蹤,至今行蹤成謎。蕭夜離斷定那萱蘭活着,就藏在白璐峰的某個角落,可若是活着爲什麼不肯現身?那麼以此推斷萱蘭就極有可能是兇手……白璐峰戒備森嚴,她是如何不吃不喝躲過所有人的視線的?再者萱蘭不過是一個丫鬟,若是行兇殺人,是爲私怨還是受人指使?
杜子衿的視線從沖天的火光慢慢下移,最後落在遠處的地面,最後定格在白衣庵衆女尼的緇鞋上,因着心中的困惑眉心微蹙。
“怎麼了?”兩步之遙的蕭夜離一直在暗中關注杜子衿的表情,一覺察有異便關切的詢問,以爲是她身體不適了。
“我忽然想起無嗔的供詞,若是她所說被人敲暈之前見到的一雙黑鞋不假的話……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那兇手就是白衣庵的女尼?”杜子衿目光湛湛的看着蕭夜離,“我們一直可以肯定的是那兇手逃不出白璐峰的封鎖範圍,可就是找不到其蹤。這麼多天了他難道不吃不喝嗎?可是白璐峰四處一點痕跡都沒有。唯一可以解釋的通的就是,兇手一直有另一重身份掩飾,也一直在我們的眼皮底下……”
蕭夜離心口一鬆,明白杜子衿只是被案情所困,並非身體不適。於是就把注意力放在兇案上,順着杜子衿的方向接下去說道。“你是不是想說,那兇手就是陳家丫鬟,她以白衣庵女尼的身份潛藏在白衣庵,說不定伺機想要殺害無憂許久了?”
杜子衿聽蕭夜離音色清冷,語氣卻是十分肯定的樣子,不由擡眸看了他一眼笑問。“那你怎麼肯定我會懷疑陳家丫鬟是兇手,而不是陳家丫鬟剛巧撞上兇手行兇而被滅口?”
蕭夜離淡淡的搖了搖頭,望着遠處那七個穿着緇衣緇鞋的女尼,輕而堅定道,“從知道同時失蹤的顧陳兩家丫鬟只找到顧家的那個開始,我就開始懷疑陳家,只是沒有往人就藏在庵中女尼之中上想。”
“陳家?”杜子衿微微皺眉,敏銳的捕捉到蕭夜離話中的字不是陳家丫鬟,而是陳家,“你的意思是說……陳家丫鬟只是受人指使的棋子?背後真正佈局之人是陳家?亦或是……五皇子?”這麼想着,竟是心中一驚,杜子衿對那個清秀靦腆,一笑就露出酒窩的五皇子印象不深,可是匆匆幾次只剩下他特別拘束安靜的形象。五皇子……真的藏得這麼深?即將成年封王的他終於要忍不住露出野心了?
五皇子乃麗妃所生,外家便是陳家。據聞當年十分得寵,只是誕下五皇子之後不知怎麼得罪了皇上,被賜死。之後陳家便沒落低調起來,漸漸退出衆人視野,五皇子被遺忘在深宮,是由宮人教養帶大的,是以性子十分怯懦膽小。
怎麼看都不像有如此野心的樣子,其一貫的安靜靦腆實在無法與其心狠手辣的行爲聯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