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眨眼就過去了。
可是這眨眼就過的兩天,對於某些人,煎熬的度日如年。
港口小鎮這兩天形勢變得有些緊張,許多在這補給逗留的人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還是會本能感知並規避危險儘早離去。
天空上掛着的太陽慢慢的西沉,不知道是即將墜落海面還是掉進沙漠裡,港口小鎮碧藍的天空被一團彷彿燒着的雲彩暈染,半邊天都紅了,像染了血一樣。
“王,無論怎麼嚴刑逼供,那幾個人都是堅持不曾見過涉嫌下毒的犯事者。”死士之一再度將審問了兩天的結果告知鍾離冥,“這兩日,各種刑具都用了個遍,那兩孩子受不住死了,那婦人已經瘋了,顛來倒去只有那幾句話。依屬下之見,犯事者應該沒有逃回去找他們庇護。”
鍾離冥面無表情的聽着,許久沒說話,那死士靜靜地站着,一動不動極有耐性的等着。
“既沒用了,那就處理了吧。”揮了揮手,鍾離冥嗓音陰柔的輕飄飄道了一句。
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就決定了四條未曾謀面的無辜人命。
“是!”那死士恭敬領命,快速退下。
鍾離冥看着屋外晚霞燦爛的天空,按照往日這個時辰,天色早就該暗下來了。今日……果真是反常的厲害,看來,逃不出今天了。
鍾離冥安安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突然起身走出了房子,走到院子裡,仰頭專注的看着今日罕見的景色。
站在院子裡,仔細聽得話,還能聽到客棧外面的聲音。有經過的行人吆喝說話的聲音,有拿瓢潑水的聲音,有收攤的聲音等等,交織在一起,混成一首嘈雜不成調的樂曲。
空氣中吹來一陣風,夾雜中淡淡的花香,以及還有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天色終於黑了下來,外面的世界也漸漸安靜。
只是沒過多久,客棧外那條青石鋪就的街道,清晰的傳來雜亂沉重的腳步聲和喘氣聲,一聽就是沒有內力之人,還不止一個。
“砰砰砰!”預計內的撞門聲響徹震天。
“開門,開門!”有男子悽惶的喊聲和女子歇斯底里的哭聲傳來。
鍾離冥站着沒動,只是嘴角,慢慢慢慢的露出一絲詭譎的消息。
果然,還是來了!
外面應天響的拍門聲持續了很久,忽然小客棧的外院的木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極爲緩慢的開了,寂靜漆黑的夜裡發出一聲悚然悠長的聲音,驚的人心頭狂跳。
剛剛還極度緊張擔憂的兩個人,面對這漆黑寂靜的景象,緊張害怕的連喘氣都不敢太用力,面面相覷遲疑着不敢踏足半步。
“這麼黑,應該沒人……會不會弄錯?”男的緊張低沉的出聲。
女的率先跨出一步踏進院門,壓抑着內心的恐懼對着黑暗之中尖細的呼喚。“阿爹……阿孃……”
“你回來……”男人壓着聲音着急的喊了一聲,可是卻沒有得到女人的迴應,躊躇了一會兒只能壯着膽子一起跨進院子。
兩個毫無武功底子的人就這麼貿然衝了進來,渾然不知在暗中,早已鋒利的冷芒對準他們致命的罩門了。
只是那女子急切的一聲呼喊,讓已經磨刀霍霍的動作一頓,黑暗中很快有影子一動,快速的去將來人的身份通知鍾離冥。
就在這空隙,這對男女哆哆嗦嗦的穿過前院,到了後院。
突然天空紅光一閃,短短一瞬,卻剛好讓人來得及看清院子的一切。這突如而至的光線嚇得兩人瞬間停下腳步,女人甚至禁不住嚇尖叫一聲。
就在兩人的腳下,濃稠刺鼻的暗紅色液體不斷涌來,不遠處仰面堆着兩個頭顱,散亂髮絲斑駁血跡之下隱隱透着熟悉。
那女子愣了片刻,紅光已經消失,後院再度恢復漆黑和安靜。
可是這一幕慘象卻深深的刻在了腦子裡,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等女人回味過來,爲什麼覺得剛剛那兩個慘不忍睹的頭顱上猙獰的表情如此眼熟時,猛地瞪大雙眼,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淒厲嘶吼。
“阿爹!阿孃!”
聲音尖利的唱徹雲霄,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尤爲森然可怖。
下一瞬,這淒厲的喊聲就戛然而止,女人瞪大一雙無法瞑目的眼睛緩緩栽倒,生命終止在這一瞬。
落後兩步的男人感覺不對勁,忙伸出手在黑暗中亂揮,着急恐懼的喊了一聲,“婆娘……”
感覺有什麼東西倒下來,男人心中恐懼直覺的猛力推開,等到那東西噗一聲沉悶的倒在地上,他才意識過來是自己婆娘。
“婆娘,婆娘……”男人跪下來,在地上到處胡亂的摸索,終於顫抖的指尖探到一隻腳,然後猛撲過去驚懼絕望的大哭。
呼呼呼一連串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無數火把點燃,一下子把這一小方黑暗的天地照亮。
等男人看清楚自己抱着痛哭的婆娘只剩身子,沒了腦袋,血撒了一地的慘況時,嚇得尖聲尖叫連連後退。
撐在地上的手感覺觸及到了什麼東西,輕輕一推,那東西就咕嚕嚕的滾開一段距離。男人以一種極度僵硬緩慢的恐懼表情,一點一點的擰轉過來,對上那個已經停下的東西上面,一雙凍結着恐懼和痛苦的眼睛瞪着自己死不瞑目。
“啊……”男人再度嚇得快速後退,可是這熟悉的眼睛,熟悉的臉,分明是逼着自己回來救她父母兄嫂的婆娘,此刻已經屍首分離,與他陰陽相隔了。
他知道,這也是自己即將面對的最終下場。
“婆,婆娘……”男人霎時就奔潰了,喉嚨深處情不自禁的發出咯咯咯的聲音,身體不停的顫抖着,害怕絕望的爬到那頭顱面前,伸手撿了起來。然後又哭的眼淚鼻涕糊一臉的跪行到女人屍身旁邊,將頭顱接了回去。“我跟你說這裡危險,來了就會沒命的,你非不聽……”
因爲害怕或是太過傷心,雙手抖得厲害,男人怎麼也沒辦法將女人的屍身和頭顱完整無縫的鏈接上。
在他身後,站着十幾個舉着火把的黑衣人,面無表情的無動於衷看着這一幕。
“將他帶進來!”突然一道陰柔冷酷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僵持膠着的一幕。
聞聲,男人顫抖的動作更加劇烈,絕望的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