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時候陸輕塵又來了一次,得知杜子衿還沒退燒便又匆匆離開了。
第二天用完早飯,顧傾城也過來探病了。
“你家小姐好點了沒?”顧傾城輕聲問候在一旁的墨桑,探索的目光停留在沉睡中精緻絕美的臉上。
墨桑微微點頭,“燒已經退下去了,不過還沒褪盡,我怕今夜還會反覆。”
因着從前的杜子衿很崇拜顧傾城比當下男人更卓越的才幹,也很喜歡她的爽快乾練,一直把她當成知心姐姐閨中密友對待,能夠爲她提供的幫助也從不推諉,所以杜子衿身邊的人對顧傾城都很客氣,
伸手探在杜子衿額頭,顧傾城很容易就能感受到那明顯高於自己體表的溫度。“怎麼就感染了風寒呢。”嘆息的語氣幽幽的,似怨似憐。
墨桑低頭輕輕開口,“都怨奴婢們沒有照顧好主子。”旁的就一句也不肯多說了。
此時,杜子衿難受了整整一夜終於睡過去了,所以並沒有覺察顧傾城的到來。
“都是我們拖着你,才讓你們家小姐疏於照顧生了病。”顧傾城聽了墨桑的引咎有些尷尬的訕訕一笑。
墨桑沒再說話,勞累了一天一夜的她臉色很是難看,也沒了多的力氣說什麼。
沉默的氣氛一直到墨槐提着早飯回來,顧傾城才起身離開。
杜子衿這一睡,就一直睡了六七個時辰,一直到半夜才清醒。原來墨桑見杜子衿實在熬得難受,便給她吃了雙份的安神湯這才讓她終於能好好的休息一番。
………………
而此刻在另一個房間裡,顧傾城憂心的看着無知無覺躺着,臉色卻越發難看的楚逸煊,目光帶淚。
“若是當初我們不這麼自信,沒有將計就計的中了齊王探子下的蠱毒,今日就不會坐困鳳林鎮,殿下……也不會吃這麼多苦。”
陸輕塵看着顧傾城眼中的淚凝聚卻盤旋不下有種說不出的心疼,一向堅強的她何曾有過如此脆弱的一刻。就連當初她生母離世,而生父默認其妹妹顧傾洛搶了她的婚事霸佔她的嫁妝時也不曾傷心落淚,有的只是條理分明的據理力爭,尖銳反擊。
這些年,顧傾城爲了求得一條生路,不惜投靠太子殿下,爲了出謀劃策,四下奔走,多次反敗爲勝,再艱難再殘酷都不見她軟弱,這也是他最欣賞最喜歡的模樣,不像時下那些閨閣千金,嬌生慣養,動不動就傷春悲秋或是虛榮攀比。
然後內心再強大心智再聰慧的女子,一旦動了情,就會變得傷感脆弱。他萬沒料到的是,顧傾城這樣理智的女子最終會傾心於楚逸煊那樣身陷囹圄的政客,可是等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時已經太晚了。
彼時,她找到一生的歸屬,而他亦在家族的安排下定了親。
一切已經太晚。
“此刻懊惱也無濟於事了,當初殿下亦是清楚這蠱毒若一直沒有激發的情況危害幾乎等於無才決定麻痹齊王的,這是我們能輕易脫困來這一趟南疆卻不被任何人察覺的好機會。再說這件事也不是你一個人決定的,當初殿下也是堅決點頭才……誰想遇到那條龍鳳雙頭蛇……”
“都是我……”顧傾城滿臉痛苦懊惱,忍不出伸手捂住雙眼,她怕控制不住即將決堤的淚水。“若非我身手差勁又怎會拖累殿下,當時若非殿下護着我,那蛇是要咬在我腰上的。我寧可被咬的人是我……”
陸輕塵只覺得胸口似乎被重重打了一悶棍,痛的喘不過氣來,絕望的妒忌幾乎讓他落荒而逃,最終靠着強大的意志力才勉力剋制住。
“事情都已經是這樣,就別多想了。”俊朗的面容面無表情,說出的話卻輕柔的似脫力一般。
“難道我們就這樣等着嗎?”顧傾城無力喃喃,“可是我實在受不了看着他這樣一點一點的虛弱頹敗下去。”
“再等等吧。”陸輕塵只覺得整個人悶得難受,“我們之中,也唯有子衿妹妹有希望從齊王手中求得解藥。等她清醒過來,我護送着她一起去……”
“阿滿還沒退燒,身體弱成那樣怎能……她跟我們不同,她可是從小被捧在手心嬌生慣養的世家千金。”顧傾城有些不忍心,杜子衿太過乾淨純粹,她不忍逼她,可是她又擔心太子,心情實在矛盾的很。
“再矜貴難道還能比太子的大業重要?”陸輕塵臉色難看的反問,若是可以,他又何曾想利用那樣單純善良的女孩子。
顧傾城沉默了,一時間室內只剩下清晰的呼吸聲,只覺得夜色越發深重了。
“你放心吧,齊王曾投在杜將軍麾下,曾蒙他諸多照顧,齊王這點面子總要給的。再者,即便求藥失敗,子衿妹妹的安全總是無虞的。”
顧傾城微微點頭,“現如今也只能這麼樂觀的期望了,屆時你還是留下照顧殿下吧,他隨時會醒來,也隨時會失控,你若不在沒人控制的住他。”
陸輕塵直覺的想否定,兩個女子出門危險更甚,路途遙遠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可是他也知道顧傾城這樣的安排是最好的,太子殿下發起狂來誰也控制不住他,任他破壞還是自殘都不現實,說不定還未等到解藥就……
“好吧,你們一路小心,我會讓暗衛都跟着一路暗中保護你們。”
然而任他們設想的美好,杜子衿不想配合他們一切就無法實行。
子夜過後,杜子衿又燒起來了,這一次看着比上一次更兇險。整個人燒的昏昏沉沉意識混亂,只不停的說着胡話,或是喊疼。
一直待到第二日過午,顧傾城終於再也等不下去了,堅持只帶兩個暗衛輕裝上陣以最快的速度趕去葛州,等見了齊王再隨機應變。
而杜子衿一直到了晚飯後才穩定下來,墨桑嚇的夠嗆,一直緊張的守在一旁。這藥研製後一直未曾試驗過也沒改進過,連名字都沒取,雖然清楚藥性烈,卻沒想霸道至此。
提着的心一直等到杜子衿緩緩睜開雙眼才放下,墨桑忙上前扶着她起身,“小姐,你可嚇死奴婢了,你這可勁兒的折磨自己到底是爲什麼呀?”
杜子衿這一次受了許多折騰,整個人瘦了一圈,卻顯得巴掌大的臉上一雙眼睛更大了。蒼白的臉色,尖尖的下巴,清亮的眼神,神采奕奕顯得氣質沉靜空靈了。
“顧傾城是不是去葛州了?”杜子衿沙啞的出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