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人精一般,看出衆人心思不在此處,招來身邊侍女,不禁皺眉。
“都已經拖延了這麼長時間,皇上是打算何時過來?”
“剛擡頭那邊已經傳話了,說皇上在御書房,不肯來見諸位美人,太后無奈,便叫此事託付與長公主,全權打理。”
“這事豈是我能武斷的?”
長公主凝眉:“誰知道皇上喜好什麼樣的女子?此處溫婉嫺靜、端莊大度皆有之,你去御書房再催一催,我再拖延些時候。”
“是。”
那宮女離開後,長公主含笑起身。
“長時間坐着,難免覺得身子乏累,諸位若是覺得屋子悶,可到外面走走。”
皇上不來,諸位小姐早已失去了魂魄,此刻聽聞可以自由活動,登時來了興致。
皇宮裝修華麗精緻,縱然是冬日嚴寒,也比其他地方不同。
蘇冉雖然不喜歡欣賞飛檐斗拱的壯麗,但能躲開這些聒噪的美人,倒也不失爲一件樂事。
如今得了長公主應允,正中了她的心思,乾脆不聲不響將兩塊糕點用絲絹包好,揣在袖中。
“二孃,這大殿薰香濃郁,我忽然覺得有些頭痛,您看……”
“去吧去吧,一看就知道沒有那富貴命,誰知道皇上何時來?”
鍾氏不耐煩擺手,蘇冉一去離開,正合她的心意。
蘇冉本無意嫁到宮中,自然與其他女子想法不同,得了應允,連丫鬟都不帶,乾脆自己朝後院而去。
天上飛雪不斷,她身上披一件與青羅裙同色的大氅,即興漫步。
來時便已經注意到,這邊少有人來,連雪都是簇新的,難得靜謐。
原本從大殿中順出來的糕點,見外面天寒地凍,難以食用,不禁一聲失笑。
好在院子有不少雀鳥,忖了村,乾脆將糕點掰碎,用來餵了周圍撲騰覓食的諸雀。
院子裡的鳥兒倒也不怕人,想必之前長公主也餵過她們,見蘇冉如此,竟有撲棱到她手中爭食。
另一邊軒轅禹被長公主三邀四請,終於姍姍來遲時,因爲走的僻靜小路,穿過後院,遠遠便看到一抹青翠身影站在皚皚白雪中,宛若荒漠中的新綠寶石。
軒轅禹凝眉,再看蘇冉身邊雀鳥,登時來了兩分興致。
“世上原來還有這種靈人兒。”
“在長公主這裡的,想必都是這次選秀之人,皇上若是歡喜,奴才便叫人……”
軒轅禹揮手製止了身邊太監建議,靜默在旁邊站了一會兒,那身影始終沒有迴轉過身來。
“皇姐想必已經等急了。”
軒轅禹本不是什麼強求之人,見狀如此,乾脆含笑離開。
這邊軒轅禹剛走沒有多遠,蘇冉察覺到不對,回頭望去時,正見軒轅禹轉身離去的背影。
但因爲軒轅禹一身乃是便衣,蘇冉並未認出其身份。
手中的糕點已經沒了大半,況且在雪地中站的久了,難免被寒氣入體。
蘇冉正打算轉身離開時,背後驀然傳來一陣衣袂破空之音。
蘇冉警惕回頭望去,不知何時,背後院正站着一人。
一身月白色長衫,這麼寒冷的天氣,他竟然只着一層單衣而已,眉目如畫,神色含笑,乍然看來,好似是從廣袤的雪原中走出一般。
再打量眼這人周圍,竟然半個腳印也無,可見剛剛那輕功飛過的聲音,正是此人發出。
莫不是大內高手?
可衣裳卻沒有見過這麼不受規矩的。
蘇冉本就不是愛惹是生非的性格,見狀察覺事情不對,立即轉身要走。
不料那人見周圍別無旁人,乾脆追上蘇冉。
“姑娘,敢問玄武門怎麼走?”
原來是迷了路。
由於男子站的距離自己太近,蘇冉下意識朝後退去半步。
“抱歉,我今日也是剛進宮來。”
男子聞言屆時皺眉,將蘇冉上下打量。
“難道你也是這次選秀中的女兒?”
“此處人煙稀少,你我你男女有別,不便多言,就此告辭。”
“哎,請等一下。”
男子伸手阻攔蘇冉,不料動作幅度太大,袖中一碧綠物什瞬間掉落在了雪地上。
蘇冉垂眸看去,正是一塊顏色鮮亮的玉佩。
還沒見過誰,將這麼好的玉佩藏在袖子中,不佩戴在腰上的。
男子看了看蘇冉,尷尬將玉佩拾起。
“這位姑娘,要不你給我指個方向也好,就算……”
“嘩啦……”
男子聲音還沒有落下,又一串珍珠從他身上掉出。
蘇冉翹起半邊眉梢。
一個男子隨身帶着玉佩也就罷了,這珍珠卻是女兒家的東西。
再重新審視對方一番,蘇冉不得不懷疑他是個賊子。
但能在宮中行竊,宛若入了無人之境,若不是江湖鼎鼎高手,便應該是皇族貴胄了。
這兩個身份,哪一個都不是自己能輕易得罪的。
蘇冉假裝渾然不知,含笑與男子拜別。
這次男子忙着捂着袖子胸口,擔心再有寶貝掉出,果然再沒有加以阻攔。
蘇冉回到宴席上時,紅毯上,已經有舞姬長袖翩翩起舞,巧如青燕回巢。
蘇冉望着面前諸位美人,嘴角一直噙笑。
“去了哪裡,身上一股子霜雪氣。連宴席開始都渾然不知,如此不知禮數,小心我回去告訴你父親。”
蘇冉朝鐘氏俯身:“二夫人教訓的是。”
鍾氏沒成想自己一拳頭打在棉花上,軟綿綿沒有着力點,屆時哼了一聲。
蘇冉打量片刻舞姬,再看身邊蘇慧,顯然已經躍躍欲試,想要一展自己風采。
曲水流觴,酒過三巡,長公主也的確不負蘇慧所望,揮手將舞姬遣退,自己捏着酒盞含笑起身。
“今日一宴,但看這些舞姬歌伶着實沒趣,只可惜外面大雪紛飛,屋內縱然百花爭豔,也到底與夏日生動不同。”
長公主聲音落下,底下立即有聰慧的小姐接過話茬。
“小女子乃是大理石少卿嫡女,早聞長公主宮內羣芳與別處不同,願意作畫爲公主助興,長留青春。”
那說話女子一身輕盈,看着便是一身的靈氣,加之說話聲音悅耳動聽,長公主滿意,立即含笑頷首。
“叫人伺候筆墨。”
長公主令下,片刻後,便有人佈置桌椅筆墨。
那女子在衆人注視下,含笑來到桌前。
蘇慧正坐在不遠處,瞧見此等場景,頓時覺得心中憤懣難平。
“她算是什麼東西,父親不過大理石少卿而已,竟敢在我之前討公主歡心!”
鍾氏到底是過來人,伸手拍了拍蘇慧手背,示意其稍安勿躁。
作畫本是修身養性的事,如今那女子在衆目睽睽下,倒也揮筆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