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提議倒是在皇帝的意料之外。
他還以爲皇后想重重責罰懷柔公主,或者對蓮妃下手。
商議親事——
懷柔過了中秋就要及笄,若不是他疼愛這個小女兒,按理說早該定下駙馬的人選了。
皇后的提議雖是帶着報復性的,但身爲一國之母,爲公主操心婚事也無可厚非。
而且,近半年裡,懷柔的所作所爲着實讓他大失所望。
他難免會認爲是蓮妃在背後慫恿,亦或者是四皇子居功自傲,放縱了懷柔。
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后,淡淡道:“皇后先平身。”
“陛下今日若不同意臣妾的要求,臣妾便長跪不起。”皇后堅持着自己的本意,目光冷漠的盯着御書房的地面。
“哎。”皇帝輕嘆一息,繞過桌案來到皇后身前,將人扶起。
“皇后也是好意,朕豈會不答應?朕知道皇后是在爲雲燼考慮,也知道皇后能想出這個辦法已經仁至義盡了——”
忽然,皇帝眼神略微閃爍,心底生出了一個念頭——
他越想這個念頭越覺得是萬全之策,再次對皇后道:“幾日後便是中秋宮宴,屆時會有不少世家公子入宮,懷柔駙馬的人選還要靠皇后多費心了。”
“臣妾謝過陛下!”
皇后微垂的面容上有得逞的喜悅一閃而過。
……
祁國三十一年,京都民康物阜,禹州一帶卻民不聊生。
在皇帝和謝雲燼的部署下,拔除了名單上詢王一派的最後一顆爪牙後,皇帝下令駐守在契丹邊境的正四品廣威將軍林雙赫,攜八萬大軍拿下禹州。
硝煙四起,生靈塗炭,詢王勢力少了一位善戰的張郡守,始終節節敗退。
而京都,也迎來了一年一度的中秋盛宴。
謝雲燼早早進宮,寧姝則與國公夫人一同去了翊坤宮拜訪過皇后娘娘後,纔來到太和殿落座。
中秋盛宴男女同席,不過是分開而坐。
寧姝在落座後,也瞧見了寧夫人帶着鳳氏到場,身後還跟着許久不見的寧嬌。
寧嬌第一次參見這等級別的宮宴,打扮的倒是中規中矩,不求出彩鶴立雞羣,亦挑不出任何落人口舌的毛病。
許是寧姝的目光太過凌冽,寧嬌不自然的尋着目光的方向擡頭,正瞧見寧姝別過頭去與國公夫人攀談着。
她暗暗咬了咬牙。
寧姝,等着吧!很快你那雙眼睛就要在見到我後,始終垂着了!
如此想着,她心底流過一股愜意來,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一道暗紅朝服的男子身影,總是在人羣中最爲閃耀,讓人不得不注目。
斂起心思,寧嬌又望了一眼坐在最前方的四皇子,面頰漫上了一抹緋紅。
四皇子也不錯,出身高貴,長相亦是俊朗。
能做他的側妃,無論背後是何緣由,她也算此生無憾了。
寧姝正與國公夫人說着笑,眼角的餘光又瞥見一抹這輩子都忘不掉的身影。
一襲輕紗白衣的巫檀,在大長老的陪同下,也走入了太和殿。
她路過之時,都會引起周圍的一陣討論聲。
四皇子正與三皇子含笑攀談,二人都很默契的沒去看巫檀。
七皇子在一旁默默的抿着茶,泰然自若的神情下,血液都在沸騰着,身子都在微不可查的顫抖着。
謝雲燼無意識的用手肘輕輕推了推七皇子,七皇子一愣,擡頭卻見到謝雲燼風輕雲淡的笑容。
他收回目光,搖頭苦笑。
還是太過在意了。
偌大的太和殿內,座無虛席,
所有人都落座後,隨着蘇公公的一聲:“皇上皇后駕到——”
喧鬧的太和殿裡登時靜謐了下來。
所有人都起身恭敬的對着緩緩走過的帝后施禮。
在皇帝與皇后坐穩高臺後,盛大的中秋宮宴也正式拉開了帷幕。
宮宴過半,宴正酣。
皇后見時機成熟,開口提議讓世家貴女爲宮宴助興。
這也是歷年來宮宴的一個大看點。
京都五品以上的官員都會攜帶家屬參宴,很多世家都是藉着這個機會打探適齡的子嗣,喜結連理。
另外,如今皇子中還有兩位如日中天的皇子,後院空缺,許多世家女子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第一位上場的出乎寧姝意料,竟然是連尚書的嫡女連餘姚。
她的獻藝堪稱豔壓羣芳。
在皇帝皇后的高臺前,擺放了一個足有一人多高的屏風。
手握畫筆,邊舞邊畫。
曼妙的身姿不斷在大殿中央旋轉,手中的畫筆也時不時的爲屏風上添彩。
單拎出來一個都足夠令人讚歎,合二爲一不僅沒有任何的違和感,作畫的動作還和跳舞的動作完美銜接,美得不可方物。
寧姝也不由地發出輕嘆。
國公夫人卻在一旁嘖了嘖,眼皮一翻,輕聲道:“連家的姑娘誰不知道是四殿下的人了,還大張旗鼓的獻藝,浪費大家的時間!”
寧姝但笑不語。
連餘姚長相不夠出挑,但也清秀。
再加上連尚書與蓮妃之間的關係,她能成爲內定的四皇子妃自然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四皇子爲何遲遲不迎娶她?
反而先曝出了納寧嬌爲側妃的消息?
一曲舞畢,連餘姚的畫也作完。
“好!”
皇帝拍案叫絕,皇后對連餘姚的獻藝也無可挑剔。
賞賜了一些彩頭後,連餘姚恭敬退場。
在她轉身的同時,目光挑釁的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裡的寧嬌。
寧嬌也感受到了她的挑釁,卻只能默默的垂下了頭。
一場看不見的洶涌波濤,在太和殿內肆意流竄。
寧姝饒有興致的吃着桌案上的美食,視線一不小心撞到了對面那張俊逸非凡的臉上,二人相視一笑。
連餘姚之後,再無出彩的才藝。
連尚書沾沾自喜的凝望了一眼女席上的女兒,旋即又將目標轉向對面處的苗疆聖女。
他舉杯衝着巫檀笑道:“我祁國女子崇尚六藝,不知苗疆聖女可否讓我等見識見識一番異域風雅?”
四皇子脣角微勾,第一次擡起眼皮正視對面的苗疆人,大有深意的看着巫檀。
巫檀隱藏於桌案下的玉手緊握成拳,忽地放鬆,緩緩起身先衝連尚書一拜,之後又面向高臺上的皇帝道:“小女不才,獻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