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姝按照之前的約定,順利求得皇帝免去大長老的死刑。
大長老初次對寧姝心懷感激的拱了拱手,“從前是老婦有眼無珠,誤傷了謝夫人,還請夫人莫怪。”
“交易而已,大長老不必如此。”寧姝面色微冷。
眼前的人始終是自己的殺身仇人,爲了苗疆,爲了師父,她暫時不會動手。
卻不代表她原諒了大長老。
大長老拱手道:“那老婦先行一步,後會有期。”
“應該還會再見的。”寧姝淡淡的道:“大長老身上的蠱蟲已經成爲了我的子蠱,除非蠱蟲剝離蠱鼎,不然我想要大長老亥時死,大長老定然挺不過子時。”
大長老身子一僵,她已經試驗過多年了,蠱蟲剝離蠱鼎,蠱鼎必死無疑。
這與寧姝動動手指就要自己的命有何區別?
“夫人還有何指教?”
既不殺她,還放了她,說明寧姝定然是有求於她的!
寧姝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捧着手爐,靜默的看着大長老。
大長老眉眼間的謀算的氣息已經消散了很多,或是因爲萬象蠱的壓制,或是因爲身在京都。
許久後,寧姝斂起了心中的恨意,輕緩開口:“確實有一事要大長老去做。”
“夫人請講。”
謝雲燼已經上朝,寧姝獨自前來相送,就連龍善也站在了稍遠的位置。
寧姝與大長老的談話間,少了很多束縛,便直言道:“我要你回苗疆後,將巫王放出來,由巫王重新選擇新任聖女,並好生輔佐,以便日後重振苗疆。”
大長老心底生出一絲疑惑。
寧姝的話怎麼聽怎麼都是爲巫王着想,爲苗疆着想。
就憑她一個祁國人?
“這是自然——”苗疆損失了萬象蠱,又失去了盛鸞草,只是外人不知而已,苗疆已經不堪一擊了。
“不過老婦也有一個疑惑請夫人解答。”
相同的話在時隔多日後說出,已然沒有了當時那種尖銳的質問,而是發自內心的疑惑。
寧姝點頭,“不用問了,大長老心中想的是什麼,就是什麼!”
大長老瞳孔猛地一縮,眼眶在霎時間變得通紅。
她算是承認了她懷有萬象蠱的事實?
“何、何時開始的?”
“至於何時——”寧姝捧着手爐轉過了身。
街頭熙熙攘攘的人羣三三兩兩的從身邊路過。
“就,今歲初春吧。”
既已重生,往事舊提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她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那便是春日裡得到的萬象蠱。
“初春——”大長老搖頭苦笑。
可以肯定,寧姝體內的萬象蠱就是巫月生前的那一隻。
可笑她還以爲當時那把大火太過激烈,連同萬象蠱也一起燒成了灰燼。
原來萬象蠱自主選主的本事從未消失過,原來就算她殺了巫月,萬象蠱寧可遠赴他鄉也不願被她們所操控。
“多謝夫人指教,那老婦先行一步了。”
“一路小心。”
寧姝遞出了手中的手爐,頭也不回的走向了龍善。
大長老詫異的接過,手爐的溫度剛剛好,不夠燙人,散發出的暖意剛好讓她渾身溫暖,也心生愧疚——
……
霧氣瀰漫,船隻飄飄搖搖在一望無際的河流上,四處皆是浪花拍打船體的嘩啦聲。
連夫人關好了窗子,暈了這麼久的船,始終都適應不來。
按着昏昏沉沉的眉心,她道:“老爺,我們難不成下半輩子都要在船上過活了?”
連榮的情況比之連夫人也好不了多少。
他躺在榻上艱難的撐起身子,佈滿皺紋的臉上已經被霜白覆蓋半個月了。
“耶律幫主說會送我們到安全的地方靠岸的。”
這句話連夫人已經聽到耳朵裡起了繭子了。
剛登船的幾日她因爲過於暈船,沒閒心觀看外面的風景。
憋在船中太久,她已經忍無可忍。
在後幾日的時候開始留心外面的情形。
觀看了幾日,她感覺大船一直停留在原地,根本不動。
“老爺,不是我多嘴,我怎麼瞧着這船根本不動啊?”
連榮眼底閃過一絲茫然,隨口否定道:“搖晃的這麼厲害,怎麼會沒動?”
“不信您來瞧!”連夫人登時就不樂意了。
不管船動沒動,登船這麼久了,她就沒見過船隻靠岸過!
任誰都會心生懷疑!
連榮強忍腹中翻江倒海,起身來到窗子前,打開窗門後,陰冷的寒風夾帶着水汽撲面而來,吹得他連連乾嘔。
他的腹中已經沒有東西可吐了!
穩了穩身子,連榮才睜開緊閉的雙眼,仔細打量着窗外的風景。
茫茫大霧,河水一片幽深黑暗,連個月亮都瞧不見。
沒有參照物做比較,如何發現船是走是停?
精神望了良久,連榮也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
他扶着窗站起身,搖搖晃晃的說道:“不行,我去見見耶律幫主。”
“對,我同您一道去。”
連夫人緊緊抓着連榮的手臂,一路攙扶着連榮找到了耶律幫主所在的船艙。
耶律幫主慵懶的躺在長椅上,腳下一個美人正爲他捏着腿,懷中還抱着一個美人不斷的爲他的口中遞着橘子。
連夫人唾棄的收回目光滿眼鄙夷。
她若再仔細看上一眼,便能看見兩名女子眼神中的無奈了。
“耶律幫主。”連榮拱了拱手,遙想他曾經只爲皇帝而折腰,今時今日竟要對一名流着契丹血液的雜種恭敬低頭,心裡多少有些不甘。
耶律齊瞟了一眼連榮,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他身旁的連夫人身上。
舔了舔脣,耶律齊問道:“哦,連尚書啊,找我有事?”
“大人不敢當,在下已經辭官了。”連榮並未察覺到耶律齊正窺視自己的夫人,言語依舊恭敬的問道:“在下和內子實在受不得水路,只是來請問幫主,何時才能靠岸?”
“靠岸?”耶律齊噗嗤一笑,“靠什麼岸?”
“哦,對了,連大人還不知道呢。”耶律齊一腳蹬着身下按腿的那名女子,借力起身坐好,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對連榮道:
“狗皇帝得知了你在我船上的消息,已經派人來追殺我了,這時候我怎敢靠岸?那豈不是自尋死路?”
連榮身子一晃,連眼前都有些花了。
“這、這?那我們就要一直停留在水域上了?”
“靠岸也可以,不過可能要委屈一下尊夫人了。”耶律齊身子前傾,手肘搭在大腿上託着腮,孟浪的看着連夫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