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燼雙眸凝視着寧姝,他的手還不斷的摩挲在寧姝的手腕上。
寧姝身子一僵,瞪着眼睛問道:“你想起來什麼了?”
“沒有——”謝雲燼木然的看着寧姝。
他的確什麼都沒想起來,但方纔她說出的那幾句話,他總感覺在哪裡聽過。
手中的力道不自覺的加緊,他逼問寧姝:“你是不是認得我?”
寧姝的手腕處傳來一陣痠疼,她沒有收回,任由謝雲燼抓着自己,用僅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量反問道:“如果我說我認得你,你當如何?”
“告訴我,我是誰?”謝雲燼茫然的面色上帶着急迫的焦慮。
他自從醒來,就在陵城城主府。
被郡主告知是她的未婚夫,他也順其自然的接受。
只不過,幾日的相處下來,他發現自己對那個即將成爲妻子的女子沒有絲毫的情感。
就連整個城主府中,大到他每日要接觸的拓跋城主與郡主,小到他的衣食住行,無一是得心應手的。
甚至很多時候的吃食,他都覺得難以下嚥。
他越來越懷疑他的故鄉並非眼前的這座城池。
更讓他感到焦慮的是,他總有種有什麼大事未辦成的牽掛感。
“你是,謝雲燼!”寧姝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淚水,她從未想過這三個字從自己口中說出會如此艱難。
“我是——謝雲燼?”
謝雲燼的頭部忽然一陣劇痛,這三個字好像是自深淵中響起,不斷的盤旋在他的意念裡。
“謝雲燼!謝雲燼!謝雲燼!”
“啊!!!”
謝雲燼頭疼欲裂,他驚叫一聲,收回了鉗制住寧姝的手,雙手抱頭,不斷的搖着。
寧姝剛想再說些什麼來繼續刺激他,“哐當”一聲巨響,拓跋燕破門而入衝了進來。
“你對蕭白鬍做了什麼?信不信我殺了你?”
拓跋燕不分青紅皁白,只見到向來溫和的蕭白鬍發瘋一樣的坐在椅子上搖頭,她怒道:“來人,給我把她綁起來!”
玄風元武緊隨其後衝了進來,寧姝當即喝道:“郡主!他的記憶馬上就要恢復了,郡主卻衝了進來,您可知道您的出現,讓老婦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寧姝着實很生氣。
謝雲燼明顯已經有了反應,卻因爲拓跋燕的進入而前功盡棄了。
拓跋燕忽然被斥責,怔了一瞬,看着蕭白鬍,“我,你——想起什麼了?”
謝雲燼的痛感已經逐漸消失,他穩住了身形,緩緩起身,眸色已經不似之前那般空洞茫然。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拓跋燕,微微點頭,“正要想起的一瞬,便被郡主打斷了。”
“這——”拓跋燕上前拉住他的手,小鳥依人的依偎在他的身旁,儼然沒有之前對寧姝時的那麼氣焰囂張。
“對不起,下次我不會了。”
寧姝眼睜睜的看着面前的謝雲燼正與別的女子十指緊扣,她心痛的別過了目光。
元武更是氣得牙癢癢,恨不得當場就將謝雲燼擄走。
寧姝起身,背對着二人抖了抖披風,沉喝道:“既然郡主不相信老婦,老婦也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告辭。”
“等等!”出奇的,喊出聲的竟是謝雲燼。
他甩開拓跋燕的手,快步走到寧姝身前,拱了拱手道:“寧老嫗之前說的施針,在下覺得可行,還望老嫗不計前嫌,能爲在下醫治!”
拓跋燕明知道眼前的老嫗是個年老色衰的婦人,可她就是沒來由的生出一絲嫉妒的心來。
只是她更不想對蕭白鬍食言。
拓跋燕上前一步,生硬的對寧姝致歉道:“是我剛纔太過激動了,還請老嫗爲郡馬爺施針。”
寧姝的寬大斗篷被抖得有些鬆鬆垮垮。
玄風眼尖的上前爲她重新系好,並將兜帽蓋在了她的頭上,只露出下半張臉來。
乾澀的紅脣微微一挑,寧姝道:“施針可能是個漫長的過程,有可能幾日便好,有可能要過上數月。若郡主每次都忍不住闖入,老婦年紀大了,手抖扎錯的病人的穴位事情可就大了!”
“不會!”拓跋燕咬了咬牙,“我保證以後無論屋內發生什麼聲音,都不會擅自闖入了。”
“那好。”寧姝滿意的笑道:“今日老婦沒帶針囊,明日老婦再來。”
管家驚得一身汗。
好歹寧老嫗是個有本事的。
要不然以郡主的性子,說不定連他也要遭殃。
他主動請纓,送寧姝出門。
臨分別的時候,管家還不忘問道:“寧老嫗,您看我的藥方——”
“今日老婦的心情都被郡主叨擾了,明日老婦來的時候再說吧。”
話罷,寧姝轉身帶着玄風與元武二人便消失在了風雪中。
管家並未因爲寧姝的冷言冷語而生氣,反而更加確定寧姝就是那種古怪性情的世外高人了。
……
夜半,風雪依舊。
要不是客棧裡的下人按時清理積雪,這兩日來的大雪都能堆到寧姝的窗前了。
迎着刺骨的寒風,寧姝抱着個暖手爐,靜靜的站在窗前。
子時已過,陵城這座龐然大物彷彿都陷入了沉睡。
又過了一刻鐘,寧姝才嘆了口氣。
緩緩關上了門窗。
她關窗的同時,一股強風驟然而起,頂住了窗子。
寧姝垂頭避開席捲而來的風雪,擡起雙手用力的推着窗子。
忽然一隻白皙的大手按在了她手上方的窗框上,與她合力輕鬆的將窗門關好。
寧姝愣愣的看着那隻手,莞爾一笑,“你來了?”
“既是老嫗相邀,在下不敢不來。”謝雲燼站在她的身後,不看她臉的時候,她的身姿曼妙,且髮絲上還帶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讓人忍不住去觸碰。
寧姝轉身,面向謝雲燼。
二人間的距離,在瞬間變得呼吸可聞。
她撤掉了僞裝的聲線,用自己的聲音問道:“你想問什麼?”
“我想問什麼老嫗應該知曉!”謝雲燼收回手,剛剛的距離顯得二人太過曖昧。
他不相信他與拓跋燕濃情蜜意,但若說他與眼前的老嫗有男女之情,他更無法接受。
寧姝點頭,擡手摸向自己的脖頸,輕聲道:“我相信你,所以不會對你有任何隱瞞。”
她一邊說着,一邊拆下了面上的易容,眼含期待的望着謝雲燼,直到所有的僞裝都卸下後,她紅着眼眶問道:“所以,你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