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遲徊不決的態度,說明他顯然是在撒謊。
寧姝更加確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李青還問了一些關於寧正傑的話題,寧姝心不在焉的答着,直到二人都吃飽喝足寧珞也不見蹤影。
拿起帕子擦拭了下嘴角,寧姝淡笑辭別:“珞姐姐的東坡肉我可能是無福消受了,世子請慢用。”
李青苦尋藉口多留,卻無從下口。
只得微微頷首,目送寧姝遠去。
人影漸漸消失在視線裡,他忽然感覺一腔熱血被化了去,空蕩蕩的。
他抓緊這絲奇妙的心境,輕輕摩挲着下顎,“到底是什麼……”
“夫君?”
早在暗處盯着這廂動向的寧珞走了進來,察覺到李青戀戀不捨的神情,寧珞手心一陣冰寒。
但,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李青的男女之事,必須要有一個他心甘情願的突破口。
或許,順着這個突破口,她的未來便可期了。
“都是我不好,東坡肉需要小火燉制,應該提前一個時辰開火的……”
寧珞說得委屈極了,可一點都勾不起李青的憐惜。
他灑然笑着起身,輕拍了拍寧珞的胳膊,走過場似的安慰道:“夫人有心了,我吃飽了,這東坡肉夫人慢慢享受吧。”
話音一落,捻着手指走了出去。
心裡繼續琢磨着那一絲忽然闖進心中的異樣情愫。
李青的思緒遲疑,腳步卻不緩。
寧珞緊盯着他匆匆消失的背影,心底竟無端的生出一股妒火來。
玉手在飯桌上狠狠一掃,滿桌的美味佳餚相繼砸落在地,菜漬油水四濺,弄髒了她繡着海棠花的繡花鞋……
……
子時已過,整個蜀安侯府彷彿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榻上女子緩緩睜開眼睛。
摸索着找來一身顏色偏暗的衣裳,寧姝將門打開一道小縫,確定門外左右無人後,悄悄的走出了房間。
細微的窸窸窣窣在闃然無聲的子夜裡雖分外清晰,房樑上抱劍闔目的元武一個激靈,定了定神後,輕手輕腳的跟了上去……
依着龍善的描述,寧姝來到鞦韆前,藉着幽暗的月色,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那一片小小的月季花。
只得拍了拍手心,放出萬象蠱來做指引。
萬象蠱對血液敏感,有了它的指引,相信很快便能尋到。
剩下的只能交給時間了。
寧姝藏身於一個隱秘的角落裡,聆聽着微風拂過枝葉所引出的沙沙聲響,心情不寒而慄。
大戶人家責罰下人,死傷乃常有的事。
可寧珞與李青多次叮囑她不要靠近花園深處,想必其中的死者並非常人。
亦或者,數量不在少數。
越想越心驚,寧姝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多時,萬象蠱終於折回,它異樣激昂的態度證實了寧姝心中的想法。
然而,萬象蠱的試探只能證明那處花叢下藏有屍體,具體的……
寧姝決定去親眼看看。
正當她直起身子,剛欲前行的時候,身後一隻大手突兀的按住了她的肩頭,使她整個人又順勢蹲了下去。
寧姝心頭一緊,在驚呼出聲的那一瞬間,元武忙捂住了她的口,用極爲細微的聲音在她耳畔說道:“噓,姑娘莫慌,是元武。”
“你怎麼在這?”
寧姝怎能不怕?
身後何時站了個人都渾然不知,萬一來人並非元武,那她的處境堪稱生死一線了。
元武幾乎用脣語的方式對寧姝道:“噓!有人。”
寧姝黛眉緊皺,果真聽到零碎的聲音越來越近,那二人的對話也隨着距離的接近而清晰可聞。
“大半夜的,世子還叫不叫人睡覺了。”
“你不想活了?趕緊把人埋了回頭再睡。”
“怕什麼,世子又聽不到……不過這小子不是世子的新寵嗎?還以爲他能堅持的久一些呢。”
另外那人顯然比先頭說話的人性格謹慎,他咬牙切齒的叮囑:“少廢話,引來人了可沒法對世子交代了。”
接着就是一陣鋤頭刨地的聲音,隨後又是一陣沙沙的埋土聲響。
夜太黑,加之寧姝月季花的樹枝太過茂密,割裂了寧姝的視線,讓她根看不清不過三丈之遙的遠處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很想直起身子,看看那裡的情況。
元武似是早便猜出了寧姝的想法,死死的揪住寧姝手臂上的衣袖,讓她動彈不得。
小半個時辰過去後,那邊的動靜才終於停息下來。
“好了,我要回去睡覺了,世子可是允了做這件事的第二日可以休工,虎子你明日可千萬別來叫我啊。”
“知道了,就你話多,快走!”
“切,你以爲我願意待在這啊?這裡可是……”
“閉嘴吧你!”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擡着槓,最終離開了花園。
又過了一炷香,確定無人折返後,元武才謹慎的抻着脖子向四周望了望。
“元武護衛,你怎麼來了?”
寧姝還只當元武是有勇無謀的護衛,今夜元武的表現着實打了她的臉。
元武嘿嘿一笑,“主子擔心寧姑娘在侯府有什麼危險,特地派屬下來保護寧姑娘的。”
“你早就在侯府了?我怎麼沒發現?”
元武得意的連謝雲燼都認不出來了,“若是被寧姑娘輕易發現,那我元武以後還怎麼混啊?”
寧姝:……
“對了寧姑娘,屬下在侯府聽到了一些事,你可要小心着你那堂姐還有寧大夫人。”
謝國公府只有國公夫人這一房,國公夫人性格還……很討喜,元武從未見識過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
草草將寧珞與寧大夫人的計劃說給寧姝後,元武語重心長的對寧姝道:“所以啊,屬下看姑娘還是離開這蜀安侯府比較好。”
“這事先不急,我自有對策。”不用他說,寧大夫人的目的寧姝也猜出了個大概。
眼前更重要的是探清剛剛那二人究竟埋了什麼。
“走,我們去看看。”
元武心領神會,小心的走在寧姝前頭,爲她帶路。
剛走到那片花園,元武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這,這是?”
寧姝異常鎮定,折斷一株樹枝,在明顯有翻動過跡象的土壤裡不停的戳着。
六七下後,樹枝明顯碰觸到了阻礙,不再輕鬆深入。
丟掉樹枝,寧姝徒手扒着土壤,元武也上前幫忙。
沒費二人多少工夫,一具尚且溫熱的屍體便出現在眼簾。
他身上的衣料被撕得破破爛爛,漏洞下的傷口,還流着帶有溫度的血液,就算是在深夜裡,也能看出那顏色同周遭的月季花一般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