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寧姝單手託着腮,眺望藍黑色的天空,思緒遠飛。
四皇子的話像魔咒一般盤旋在她的耳邊。
他說得漫不經心,寧姝卻知道他是認真的。
認真的把得到她當成一場遊戲籌碼。
他贏了,玩弄她於股掌之間。
他輸了,寧家或許重回邊境小鎮都是個美麗的妄想了。
“哎。”
嘆了口氣,寧姝不得不認真考慮起謝雲燼的話來。
一旁龍善在教霜兒識字,聽到寧姝的嘆息聲,目光移了移。
三人同在一屋,她卻獨坐愁城。
龍善爲寧姝倒了杯水,“姑娘爲何愁眉不展?”
寧姝接過水,看了一眼正在埋頭寫字的霜兒,吩咐龍善坐下。
“龍善,你覺得謝大人此人如何?”
龍善默了聲,仔細搜索着腦海中的用詞,可把房頂上的元武給急壞了。
頃刻後,龍善幽幽的道:“謝大人一表人才,風光霽月,倒是與姑娘很相配。”
元武咋舌,滿意的枕着雙臂翹起了二郎腿,心情美美的欣賞着月色。
寧姝莞爾一笑,“爲什麼你會把我和他捆在一起?”
“奴婢只是覺得姑娘姝麗無雙,而謝大人瓊枝玉樹,暫且不說性情如何,但就外表來說,姑娘與謝大人着實般配。”
龍善敏銳的察覺到寧姝好像在爲四皇子的事而發愁。
眼下能考慮依附的人選,放眼整個京都,或許只有謝雲燼一人了。
其實她從在小城裡第一次遇見謝雲燼的時候,就隱隱覺得他對她似乎有着微妙的好感。
就是不理解爲何寧姝看不透。
寧姝放下茶盞,沉吟了片刻,神情忽然放鬆起來。
她輕喚一聲,“元武護衛,你在嗎?”
元武正醉心於晴朗的夜色,猛地聽見有人呼喚他的名字,還以爲是出現了幻覺,忍不住的掏了掏耳朵。
“元武護衛?”
那道清凌凌的聲音再次響起,元武才堆着笑意躍到了地面上,在門外恭敬的道:
“姑娘您找我?”
寧姝老早就懷疑謝雲燼在她身邊安排了人保護。
只是這份心意——如果不是擔心她意外猝死,還不上他千兩黃金就更好了。
她眉眼一彎,同高掛在夜空裡的上弦月一般惹人注目。
“我想去一趟國公府,你有辦法帶我避開人的耳目進入嗎?”
“包在屬下身上。”
元武拍着胸脯保證道。
國公府裡有很多隱藏在暗處的護衛。
但那些人都是元武的下級,元武親自帶人進入,哪有人敢阻攔?
從國公府的後門一路彎彎繞繞,躲過了來來往往的丫鬟和護院,元武來到書房門前時心裡竟有種說不出的刺激。
他輕聲對寧姝道:“姑娘請稍等片刻。”
寧姝點頭,不請自來,還是書房重地,自然需要先去通報一聲的。
她靜靜等候在門外,心中有事,使她無暇去看初次登門的國公府
元武纔剛踏入書房沒幾息的功夫,謝雲燼竟走了出來。
見到藏身於黑色斗篷下的人影時,先是詫異了一瞬,旋即溫和的笑道:“你怎麼來了?”
寬大的斗篷擋住了她一半的臉,擡手拉了拉,她擡頭看着他:“能進去說嗎?”
“好。”謝雲燼眼底笑意甚濃,側身讓寧姝進了書房。
他則對元武道:“你出去守着,不許任何人進入。”
“是!”元武擲地有聲。
進入書房,寧姝發現他的書房特別大。
光檀木製成的書架就有十幾個。
每一層書架上都擺滿了書籍,工整又不見半粒灰塵,可見書籍的主人平時是個多麼嚴謹的人。
“坐吧。”
謝雲燼坐在桌旁,不解的問道:“有事?”
寧姝解開斗篷搭在椅背上,她深深呼吸,還是不敢正視謝雲燼的眼睛,就垂頭盯着自己的手道:“那日大人說的事——”
謝雲燼靜靜的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天知道他此刻的心跳有多劇烈。
久久等不到想要聽到的聲音,謝雲燼輕哼了聲:“嗯?”
陣陣清風透過支摘窗撲向桌案上的燭火,光暈搖曳,讓少女映在牆壁上的影子晃了晃。
寧姝原本做好了決定,當見到謝雲燼的時候,才知道那些話有多麼難以啓齒。
堅定的心意如同影子一樣,有些動搖。
謝雲燼忍不住問道:“可是成親的事?”
寧姝身形一頓,本來就夠緊張了,聽到他的話後,放在腿上的雙手不停的互相捻着手指。
“嗯——”
謝雲燼激動的看着她,有些想笑,親暱的時候都沒見她如此嬌羞過。
一時作弄她的玩興大起。
他頹然的靠在椅背上,微微嘆息,“既然姑娘不願,那我也不好強人所難。只是你我之間——”
“不是,我願意的。”寧姝倏然擡頭截住他的話,藉着搖曳的燭火,看清他面上亦正亦邪的笑容後,才發現自己被他耍了。
不過話已經說出口,大事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寧姝忽然發現也不是那麼難了。
她語氣平平的道:“正如大人所說,公主和四殿下都是難纏的角色,我想我們成親未嘗不是件好事。”
謝雲燼親和的笑着,眸色中帶着一絲寧姝不解的柔情。
“好。”
說着,他起身走到一處書架前,拿起了一個長形的木匣遞給寧姝。
“謝府的聘禮我母親明日會擡去寧府,而這裡,是我準備的聘禮。”
寧姝緊張的心思一鬨而散,狐疑的看着他:“這麼快就準備好了——兩份聘禮?”
“不止兩份。”謝雲燼脣角不自覺的上揚,看來今日真是雙喜臨門。
寧姝猜到裡面是什麼了,推拒道:“那份借條是嗎?”
謝雲燼眉頭不經意的皺了皺。
區區一千兩黃金的借條也算是聘禮?她也太看不起他了!
索性搬來椅子坐在她的面前,長長的木匣放在腿上,謝雲燼輕輕打開了上面的鎖釦。
寧姝緊盯着他手中的動作,木匣打開後,兩道暗青色的聖旨赫然出現在眼前。
“這是?”
謝雲燼得意一笑,拿起其中一道聖旨遞給寧姝,“目前還沒有人知曉,你是第一個。”
“這是陛下親自下的將蜀安侯府抄家的聖旨。”
寧姝杏眼圓瞪:“爲什麼?”
謝雲燼望着她的眼睛,難得真誠的笑道:“因爲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我曾說過,不將蜀安侯府夷爲平地難解我心頭之恨,如今做到了。這道聖旨,就作爲我本人給你的聘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