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爺氣絕,大拍了一下圓桌,憤恨地說道:“這到底是誰幹的?”眼神十分銳利掃射各人,想從各人的神情中看出端倪。
薛素媛端坐在自己的桌前,小呡了一口冰玉茶。稍皺了一下眉。看來這家裡不安寧,連廚子都開始學會偷懶的技巧了。雖說這冰玉茶,以冰糖,雪梨以及上好的桂葉熬製而成,憑藉清淡甜沁爽口卻不膩而聞名整個京城,可如今這味道,未免太淡了點吧?似乎跟普通的茶水沒得兩樣。爲什麼不見了雪梨?冰糖又去向了何處?
趙氏託病說沒胃口,此時正一手扶着額頭,神情微愣,讓婢女繼續扇着風,似乎天氣很是悶熱,又或者是她心悶。畢竟看着如今家裡這副光景,誰也不會好過。但她料到了什麼一般,嘴角微彎,眼底帶着一抹篤定。
百合低着頭,還未曾從剛剛那種羞囧中回過神來。也不敢擡起頭來看衆人的目光,貌似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莫非是她?
蘇姨娘可能是之前自己對她太過於冷淡了吧?她抿着嘴脣一言不發,一襲瑰色長裙不知什麼時候落到了地上,沾上了灰塵她也不覺察,往日裡,她是最注重儀容的那個。
再看蘇姨娘身旁的紅瑰,神情有些不太對勁,好像是緊張,又或者是害怕,一直扯着蘇姨娘的衣角,在蘇姨娘耳邊竊竊私語着什麼。
其他姨娘竊竊笑着,或者又是假裝正經嚴肅,或者是真的面容肅立,在深思着什麼。她們拿眼角瞧了瞧薛素媛,又拿目光斜視了趙氏和蘇姨娘。
自薛素媛上次把蘇姨娘弄到如此被冷落的田地,她們就一個個見識到了厲害。雖然那妮子對衆人也是很平常的相處,甚至於時不時拿出些首飾,碎月銀打賞她們,京城裡有什麼新鮮小玩意或者最新出的流行布料,她也會拿來衆人房內,叫她們試上一試。態度也無不溫和。讓人倍感親和。可越是這樣,弄得衆人心裡越是惶惶,因爲沒有一個人猜透她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邊對她充滿了感激,一邊又對她散發出來的略帶狠戾的氣場,感到些許害怕。
“鈴鈴玲——”幾聲清脆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像是大漠裡出來的銅鈴,打破了這片小房間籠罩的肅穆。衆人齊刷刷地將目光向門外投去,一方面也是爲了擺脫這樣的壓抑。
“大夫人有禮了——”薛素媛眼尖,一下子就望見那華貴的披襟一角,豔麗卻又不失高貴,奪目卻又不失內斂,披襟下面是時下最流行的錦橙色齊襦腰裙,裙邊有不少銀鈴一樣的配飾,試想剛剛那些清脆聲必是從這而來,腳上着的確是米花布鞋,一針一線都顯着秀麗。她那耳垂上戴着碩大的金色圓墜,很是張揚,聽說這個,連同她頭上的紅色髮簪,都價值連城,不是哪個要好的皇宮貴族家的夫人和她結交相互贈予,便是當今皇太后憐她父親死去,下嫁於薛家如今卻失了地位所贈。
之前大夫人的行徑實在過於出格,薛老爺本是將她打入柴房。可不知那皇太后從哪聽說這等之事,聲稱她乾女兒絕對不可能做這等事,便接她出了薛府,在後宮裡給她安置了一個較爲偏僻的宮殿居住,據說這事還傳到了皇帝口裡,皇帝聽說嘆了幾口氣,也沒說什麼,畢竟是後宮,後宮他向來是由得皇太后和皇后去管的。
但大夫人的境遇卻因此大大改善,其他皇宮貴族聽說了此事,紛紛變着法子巴結這大夫人。大夫人恩寵僅亞於皇后。
要說她和皇太后是認的這層幹母女關係,追溯到很久以前了。那時她父親還是驃騎大將軍,英勇善戰,爲國家立下了不少戎馬功勞,皇帝對他父親很是優待,皇太后和她父親關係也甚是交好。後來的事情有些蹊蹺,不知是誰放下的流言,竟傳皇太后和她父親有染。那時太皇太后還不是太皇太后,皇帝亦還未登基,只是個王爺,沒有什麼權勢。當時正值儲位之爭,儘管他也聽說了此事,卻爲了母親的聲名,以及他的將來位置,在朝廷上指認是她父親風流成性,不關他母親的事。當時的皇太后深知這件事的嚴重性,冷漠地指控了她父親。她父親因此受了獄災,在牢裡認爲士可殺不可辱,含恨飲毒鳩自殺而亡。從那以後,這大夫人心性便變了,手段狠毒,城府也深不可測。
那皇太后原心裡是有她父親的,自知有愧於她,自己的兒子登基之後,便認了她做乾女兒。凡事包容着她,也吩咐着不準旁人欺負了她。這大夫人其實恨極了皇太后,卻爲自己的榮華以及往後的富貴,也笑臉盈盈地凡事順了皇太后的意。所以她們之間關係並不算差。
薛老爺念及這層關係,也念及自己在朝中的仕途,雖說對大夫人之前的行爲厭惡至極,也只是關了她的柴房,並未有什麼更重的懲罰,本質上還是客客氣氣,相敬如賓的。
薛素媛瞟了一眼大夫人,神情淡淡,面上看不出她任何的表情變化。稍微顧忌着學老爺在朝廷的地位和她們家的勢力,以及她深知鬥法須在內裡用功夫,還是笑容和藹地欠身施了個禮。
“大夫人今日有空光顧貴府,不,瞧瞧我,應該改口叫皇夫人了,有失遠迎,真是素媛之過。”薛素媛淺淺笑道。
大夫人神情冷淡地看了薛素媛一眼。不再對她言語。
她瞥了一眼四周,覺得氛圍有些奇怪。便朝着這薛家主發問。
“薛老爺,這是審犯人呢?”看見桌上有一杯冰玉茶沒人喝,便直接端起送入嘴中。投手投足間,無不透露着貴氣。只是如今她已不是薛家人,這樣的舉動略顯得有些放肆了。
薛老爺見此情形,略皺了一下眉。
這大夫人,看衆人的眼光都聚集到她身上,顯得很滿意,之後的言語卻更見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