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弘再也不搭理身後傳來的聲響,快步挪到偏殿之中。只是夜弘這麼一發火,倒是讓那些宮女奴僕們意識到了沫沁柔在夜弘心裡的位置。夜弘方在沫沁柔牀邊坐下,便有宮女和小太監悄悄的擡了上好的銀霜碳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熏籠在偏殿裡倒是現成的,只是許久未用,凝成冰霜。
火苗在熏籠裡慢慢的舔舐着黃銅的壁腔。暖色的火光也將沫沁柔蒼白的臉上映上了一層橘紅,不再蒼白,夜弘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緊緊抿住的脣開啓,只聽得夜弘說道:“我給你新調來四個宮女,兩個嬤嬤,隨你使喚。”夜弘對着沫沁柔說話,自動將稱呼從本王換成我,不願在她面前擺那個虛架子。
沫沁柔垂下了眼睫,半響不說話,竟有些未語還休的味道。
夜弘只覺得自己的心下一動,試探着說道:“沁柔可是對我的安排不滿?”
“五皇子殿下心裡記掛者奴婢,體恤奴婢,奴婢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不高興呢,只是……”沫沁柔猶疑的盯着眼前的錦緞被面,想要在上面看出花來似的。
夜弘自然能夠聽得出來沫沁柔的未盡之意,緊跟着追問着說道,“只是什麼?”
“殿下今日的威嚇猶在,時日一長,只怕生出許多無端的是非來。”
“那依你之意如何?”夜弘皺起了眉頭,這個不是他想不到的。有一次便有第二次。
“奴婢在毓秀宮中,同一個姐妹交好,淑妃娘娘薨逝之後,她便被送到了另外的宮殿暫住,可否將我這個姐妹接過來,與奴婢共住?”說着,擡起了水汽氤氳的眼睛,飽含期盼的看着夜弘。
“這有什麼值當謝不謝的?”夜弘擺了擺手,繼續說道:“她在那座宮中,我將她調來便是。”竟有些志得意滿的意思在裡面。
“那奴婢先行謝過五皇子殿下了。”沫沁柔垂下了眼簾,掩飾一閃而過的精光。
夜弘的辦事效率倒是挺高,沫沁柔口中說出阿柔的名字,夜弘便招來一個小太監,讓他將阿柔給帶過來。看着小太監的身影遠去,夜弘對着沫沁柔說道:“就是她一人,可還夠使喚?”
“奴婢這輕賤身子,如何當得起如此大恩,就阿柔一個人也是無上的恩典了。”沫沁柔三兩句話,便將一個識大體、通情理的女人展現在了夜弘面前。夜弘不禁對她刮目相看,點頭應道:“沁柔,那你便好好休息,御醫已爲你配好了良藥,等會便有宮女伺候你喝下。”說完,轉身就想離開,墨言那邊遲遲沒有動靜,這已經是異常之兆了,還得趕着去處理才行。
沒想到,剛邁出了一步,卻被一隻手給拉住了袖子,回頭卻是沫沁柔拉住了他。
夜弘難得的用柔柔的聲調說道:“可還是有什麼事情?”
待沫沁柔擡起眼睛,眼淚瞬間滾出眼眶,倒是讓夜弘嚇了一跳。夜弘身爲天之驕子,如何哄過其他女子?只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殿下不要留奴婢一個人在這冰冷的大殿裡。”竟是有些苦音在裡面。
沫沁柔並不是那尋常的女孩兒家,自然將夜弘留下來便有她的一分用意在裡面。只是這夜弘不知深淺的就把自己給填在在沫沁柔的溫柔鄉里了,真真是有種人生輪迴之感。
夜弘順勢坐在沫沁柔的牀邊,輕輕的將沫沁柔攬在了懷裡,卻覺得懷裡的嬌軀傳來一陣的輕輕的顫動,甚至決出她的不安來。夜弘嘆息了一聲說道,“沁柔,何苦在撩撥我?我對你的心思,如你冰雪靈透,難道還不知道嗎?”
沫沁柔倒是不說話了,肩膀在不住的顫抖,惹來夜弘心裡的憐惜之聲更是重了幾分。
“我不勉強你,但是也別讓我等太長時間,嗯?”夜弘想將沫沁柔放下,卻見沫沁柔的雙手仍是緊緊的抓緊了手中的布帛,突然顫聲說道:“殿下可信這世上有天道輪迴?”
“什麼意思?”夜弘不明所以的低頭看着懷中的小女人。卻見沫沁柔擡起了淚眼朦朧的雙眼,說道:“不管殿下信不信,我確是信得。”
沫沁柔的來歷,夜弘的那些幕僚們不是沒有懷疑過,調查過,可是她的來自於何處還是一個謎底,夜弘的信息網也只能查到沫沁柔是出現在淑妃宮中的那一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想到這裡,夜弘的眼神不禁黯了暗。他在等,等着沫沁柔主動說出一切。
沫沁柔自然是不知道夜弘所做的那些心裡想法的,她現下都是被腦子中的各種想法給佔據,沒有聽到夜弘的回答,說道:“殿下是天之驕子,世間萬物盡在殿下的掌握之中,自然是不相信這些鬼神之說的。”沫沁柔說着用手指頭無意識的攪着下面的鴛鴦錦被,突然感到一隻溫熱的大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擡頭,卻見夜弘鼓勵般的看着她,於是,沫沁柔心下稍定,繼續說道:“我在毓秀宮中,聽聞一些事情。是關於錦繡的。”
果然,聽到錦繡這個埋在禁忌之處的名字,夜弘的面色直接冷了下來,再也不復以前的溫柔之色,看着沫沁柔說道:“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殿下真的以爲她已然身隕了麼?”沫沁柔定定的看着夜弘,眼裡何曾有過退縮之意。
“在御花園中發現兩個宮女,難道這還有假不成?”夜弘皺緊了眉頭,自然不會說出來,瀕臨身死的淑妃娘娘口中說出的那些話語,她已然懷了心存害人之心,錦繡和映雪這一主一僕自然不能身免。
“我記得,從御花園中撈上來的屍身是第二天才打撈上來的,屍身面部腫脹不堪,已然看不出本來的面目,不是嗎?”沫沁柔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這就是她在意的地方,一日不確定,她便一日不得安寧!
“這又如何?”夜弘的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了。夜弘一直以爲隨着淑妃的薨逝,這筆賬早就煙消雲散,卻被沫沁柔殘忍的一把撕開。這當然不是夜弘想要看到的結局。
“殿下恐怕還不知道錦繡姑娘的來歷吧?”沫沁柔手指放開了飽受凌虐的錦被,雙眼再也沒有了小心翼翼與躲躲閃閃,更多的卻是淡定和從容。
“哦,這我可就要好生聽聽了。”夜弘看到這樣的沫沁柔不禁有些新鮮感。
“奴婢說了這位錦繡姑娘的身世來歷之後,還望殿下不要太過於驚訝。”
“難道她還是天王老子不成?”夜弘忍不住嗤笑。
“到沒有天王老子那麼大的來頭,不過還是需要殿下注意的。”沫沁柔沒有因爲夜弘的不以爲意而放棄,反而不緊不慢的說道:“這位錦繡姑娘,是大榮國皇帝皇寧梧與大榮國丞相嫡女皇后顏若書所出的唯一的女兒,現下,被封爲寧安公主的皇錦繡。對了,皇錦繡被皇寧梧指婚給了大榮國的常勝將軍景王景沐暃,或者說,稱呼她爲景王妃更爲妥當些。”說完,沫沁柔的嘴邊便染上了一抹譏嘲之色,是不加掩飾的滔天恨意。
夜弘被沫沁柔這一番話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早就知道老六如此上心的女子必定出身不凡,沒想到竟然是大榮國的正兒八經的嫡親公主。楊若也是公主之身,只是比這皇錦繡不知道差了多少去。
夜弘自然不會是因爲一個公主便心生忌憚的,相反的,當他看到昔日的楊若現今的容若公主走到他面前時,說是不震驚是不不可能的,但是還是有份心安在裡面。只是,如果,皇錦繡若真的被淑妃這個蠢女人給害死的話,那麼容若公主的分量,便不可往日而語了。作爲大榮國皇室中僅存的那幾滴正統的血脈,除了這位皇錦繡,便是容若公主了,而容若公主卻偏偏與夜痕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若是夜痕爲了奪回皇位而與容若公主聯姻的話,那夜弘面臨不僅僅是夜痕殘餘勢力的反撲,還有來自大榮國的大兵壓境了。
夜弘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皺起了眉頭,卻有一雙略帶冰涼的小手,柔柔的爲他按摩起太陽穴來。夜弘只覺得舒適異常,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歇了一會兒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