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的淚立即就下來了,道:“娘娘,不一定就到這一步的,娘娘靜心等待,未必沒有轉機,趙王殿下一定能來得及救娘娘的……”
“你啊,還是想的太簡單,皇貴妃那個賤人既然已經出了手,必定不會放過我,她現在對我動手,無非是怕我與皇兒裡應外合,不過我也沒有認輸,至少戳中了正帝心中最隱諱的忌憚,他們也好過不了……”皇后道:“我與皇兒怕是見不到最後一面了,但願這份疑心的種子能助一助皇兒,叫他能有一勝之力,我若死了,他也沒了顧忌,不必再怕自己受人脅制……”
“娘娘……”女官泣着,不知道怎麼勸了。
“總歸是要走到這一步的……”皇后淡笑着道:“與其被皇貴妃折磨,不如一了百了,只是,我略有些不甘心,怕是看不到誰贏誰輸了……這一生,爭到現在,還是,一無所有……”
“娘娘,可是怕趙王會輸……?!”女官泣道。
皇后一嘆,道:“他的對手是李君玉啊,我的確沒有勝算了,所有人,全部都小看她了……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是帶着算計進京的。他們所有人都能豁得出去,只是萬萬沒料到,本宮籌謀多年,竟輸在這樣的人手上,好不甘心……皇兒他……”
“趙王殿下一定會贏的……”女官泣道。
皇后沒有說話,她心裡知道,這次是九死一生。所有的佈局全被李君玉破了。她知道,勝算現在已經變得很低。
皇后嘆氣,卻沒有發瘋,她只是有點不甘心,心裡柔腸千結。
“娘娘……”女官儘管傷痕累累,卻是跪了下來對她磕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道:“生生死死,奴婢追隨着娘娘……”
沐皇后一笑,道:“黃泉路上,有你陪着本宮,也不寂寞了……”
她聽着外面的動靜,卻什麼也聽不清楚,嫁入帝王家,生下嫡子,到最後不得不走到這一步。
若是,早知是輸大於贏,當初她還會不會選擇嫁入皇室,還會不會讓父親將自己嫁給正帝呢?!
這一輩子,似乎只有在家中的十幾年是快樂無憂的。一進入皇家,就只有鬥鬥鬥三個字。
她鬥倒了很多人,等着忍着到現在,以爲曙光就在眼前,到最後不過是一場空罷了……
沐皇后看着自己的手心,她這些年韜光養晦,每一個忍字都寫的刻入骨髓。然而皇權路上,白骨累累,最終還是將自己給陪進去了。
她心中已經隱隱的有些明白,皇兒,怕是要輸的。
然而,身爲皇家人,哪怕到了最後一步,明知是輸,是死,也必須往前,不能回頭。因爲,沒有退路!
皇兒……
若是輸了,至少不負身爲皇家人,身爲嫡子的尊榮。若要怪,只怪不該投生在這無情殘酷的帝王家吧……
這個皇位,有多少無情,只有最冷血最冷酷的人,才能得到它。
然而,得到之後,又得要多少血去維護它呢……
天色漸漸黑了,夜已深。正帝坐於顯德殿中,覺得自己無比的冷。
劉資看他坐着發呆,便道:“陛下,平西公主求見!”
正帝臉色一變,臉上帶着巨大的猜忌,卻慢慢的剋制的隱忍了下來。
殿中的氣氛是壓抑的,正帝好半晌,纔將自己的表情給壓了下來。
“宣她進來……”正帝淡淡的道。
劉資大氣不敢出,也不敢有異樣的表情,便忙出去了。
李君玉進來了,行了禮道:“皇伯父!”
正帝道:“怎麼今日如此規矩,禮節也周全了不少。”
“剛從師父那邊來,師父說我太隨性,將我狠狠訓了一頓,我怕被他打,還是老實一點好……”李君玉道。
“快坐。”正帝道。
李君玉直奔主題,道:“皇伯父,表姐的身體是怎麼回事啊?!”
正帝的表情略有些複雜和痛心,道:“你不知道嗎?!”
李君玉一臉茫然,道:“……太醫說的是真的?!”
正帝道:“此事的確是皇后所爲……”
李君玉哪裡還能坐得住,道:“皇伯父,皇后太過份了。”
正帝心裡有點複雜,道:“此事,朕會給皇貴妃一個交代,皇貴妃現在如何?!”
“很不好,她也不願意說話,就什麼都悶在心裡……”李君玉道:“表姐最大的心願就是爲陛下誕下一個孩兒,現在,願望落空了,皇后實在太過惡毒,後宮的女人,怎麼能這樣狠心呢?!”
李君玉一臉忿忿。
正帝也有點恍惚,原本他也是最期待皇貴妃的孩子降生的,可是,他在惋惜的同時,竟然還有一點說不清的慶幸。
“沈相如何了?!”正帝頭疼的道。
“還在躺着,他身子本就不好,這一次,怕是元氣大傷……”李君玉一臉忿忿。
正帝道:“衛貴妃已經沒幾日好活了,也算是因果報應,你就彆氣了……”
“況且你還剃了她的發,算是懲罰了……”正帝道。
“此事還在皇后身上,若不是她心腸歹毒,想要算計衛貴妃與沈相,沈相又怎麼會……”李君玉道:“陛下,還請給沈相和皇貴妃一個公道啊……”
正帝默了一會,道:“這是自然。”
正帝今天的表情十分不對勁,而李君玉竟也沒有異常,一如既往。
正帝看着她,觀察她半晌,都沒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倘若真是李君玉。那麼,她也太能裝了。
這樣的人……正帝陷入狐疑。
正帝真是頭痛欲裂,他不知道現在該信誰,還是他的想法出了問題,總之有太多的頭痛。
他捂住頭,李君玉道:“皇伯父?!你怎麼了?!要不要叫太醫?!”
正帝眼前有點發黑,卻擺了擺手道:“不礙,朕無事,不要興師動衆!”
劉資道:“公主,不如公主先告退吧,陛下經歷這麼多事,也很累,不若讓陛下好好休息一番,改日公主再來求見。”
“也好,皇伯父也不容易!”李君玉道:“那臣就告退了……”
正帝擺了擺手,李君玉便走了。
正帝心中全是說不清的東西。
“陛下,要叫太醫嗎?!”劉資憂心忡忡的道。
“不必。”正帝道。
“陛下休息一會吧……”劉資道。
正帝道:“朕且去看看皇貴妃。”
劉資無奈,只好又跟着去了。
誰知剛到裡面,皇貴妃又在鬧着要去殺了皇后。
正帝忙上前安撫。哪知皇貴妃一看到他,情緒越加的激動,道:“……都是因爲你,都是因爲你……你還想護着她,護着她……因爲她是皇后嘛,啊,你說過的,皇后位是會給我坐的……她如此歹毒心腸來害我,爲何還要護着她?!都是假的,都是虛情假意,我再不信了……”
正帝看她大鬧,真是筋疲力盡,有心想解釋,卻只能狼狽躲開。
皇貴妃發了一會瘋,又暈過去了。
正帝才鬆了一口氣,太醫又是好一陣忙亂。
“陛下?!”劉資忙扶住正帝道:“陛下心累,也去休息一會吧,皇貴妃有太醫照顧不會有事的……”
正帝渾渾噩噩的回到寢宮,睡到半夜,又渾身冷汗的驚醒。他夢到在夢裡有惡鬼在追,一覺醒來,頭更是痛的要死!
“劉資,劉資……”正帝吼道。
今日劉資根本沒有離開,就怕引起正帝猜忌,因爲正帝一叫,他就進來了,道:“陛下,陛下怎麼了?!”
正帝身上全是汗,心中有一種十分不安的感覺。
正鬧着,突然有小太監進來道:“回稟陛下,皇后娘娘……她,她在地牢自盡了……”
正帝如墜冰窖,毛骨悚然。一時心中大忌,他終於知道一切不安的來源是什麼了。
因爲一切,全失控了。
也不知從何時起,他所掌握的一切,全部都失控了……
正帝終於再也忍不住,心病一犯,竟是渾身發起抖來,茫然之中就要尋劍,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陛下,陛下……”劉資又哭又叫,一時間顯德殿半夜鬼哭狼嚎,正帝發了瘋一般,直到殺了幾個宮人,才慢慢的平靜下來。
而地上全是血跡,劉資與宮人們坐於地上哭。天空也終於有了一些魚肚白。
劉資也不知道爲何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心中也萬分不安。
他知道,正帝快要崩潰了,也許是一系列發生的事,讓他的神經開始緊繃着,再也堅持不住。
也許是正帝久存的疑心,已經開始集中發作,當皇后一死,劉資也終明白,有些東西怕是如催枯拉朽,再也存不住了……
所有的一切,如同夢境,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平靜。
劉資明白,他也必須要應對。不過再不平靜,至少他手上還有小皇子。
正帝拖着劍,推開一室的血腥,有些惶恐的盯着東方的魚肚白,多日的大雪終於停了,出現了太陽,可是正帝的心卻是如同黑暗的黑洞一般,深不見底。
“來人,朕要登山祭祖,去不了泰山,提前日期馬上去郊外祭天!”正帝道。
劉資到了這個時候,哪裡還能再說什麼,馬上應了,匆匆出去叫了禮部加速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