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御書房的時候,秦景淵面沉似水,倒是沒有多少怒意,有些事情,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唯有額頭上的紅印訴說着剛剛他被帝王責罰的事實。
“殿下。”曾公公從裡面追了出來。
秦景淵留步,看着身側的人,淡然說道:“公公有何事吩咐?”
“殿下,您實在是不應該啊。”曾公公看着秦景淵嘆息說道,“昨個你不是與皇上說的好好的嗎?今日怎麼又鬧這一出呢?”
秦景淵看着曾公公,淡漠說道:“公公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那本王先走了。”說着轉身欲走。
看着那準備離開的身影,曾公公嘆息一聲,“皇上昨個好不容易答應了您的請求,其實看着您成家立業,皇上比誰都高興。可是那件事是皇上心中的逆鱗,您又不是不知道。實話告訴您,就是瞅着昨日會鬧出點事,皇上才讓您進宮的。”
“原來他一開始就不信任我。”秦景淵俊朗的臉上一片漠然,“況且他說的並沒有錯。”若他昨日得空,必然會親自去救楊旭。有些事情,他後悔過一次,便不會有第二次。
曾公公雙眼一瞪,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玄衣男子,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殿下……”
秦景淵忽然偏過頭看着曾公公,淡漠說道:“公公還是好好回去侍候他吧,不,也許根本就不用。”他眼底掠過一絲暗芒,“公公保重了。”說着,他直接朝着前方而去。
看着那離開的身影,曾公公忍不住一聲長嘆,這對父子前生怕是仇敵呢,皇上怎麼就那麼相信昨日劫大理寺的人是景王殿下的人呢,明明景王殿下昨日就在這宮中呢。
哎,好不容易約法三章,皇上同意將重光公主許配給殿下,如今看來,這事情怕是又懸了。
御花園中,一身妃色宮裝的女子被人簇擁着向前,她美麗的臉上笑意淺然,可是眉間卻自帶着一種驕傲自得,好像在說,看吧,她終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娘娘,您看,這牡丹開的多好,這顏色真是配您,要不要奴婢幫您摘幾株到宮裡賞玩。”旁邊的宮女奉承說道。
錦貴妃看了那奼紫嫣紅的花,微微一笑,嫣紅的脣角微微上揚,杏眼掃了一眼身後跟着的陸飛與德妃二人,“這牡丹哪是本宮這樣初來乍到的用的上的。倒是陸妃姐姐與德妃姐姐德高望重,她們才襯得起這牡丹。”
這段時間陸妃由貴妃降爲妃,不論是從心理上,還是現實中都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宮裡的人素來是踩低捧高,從前奉承她,踩德妃的人如今紛紛倒戈,倒是讓德妃出盡了風頭,可是德妃那女人向來愛做面子,所以也不會在明面上爲難她,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皇上竟然突然封了這麼個小妖精爲貴妃,真是快氣死她了。
皇上素來對女色頗爲節制,按理來說也是早過了重視女色的年紀了,怎麼就突然對這麼個狐媚子起了心。
眼下被錦貴妃點名,陸妃臉色自然不好看,她乾笑說道:“貴妃娘娘擡舉妾身了,皇妃再尊貴,終究是妾室,哪裡配得起牡丹。”
這話一出,錦貴妃笑着的臉瞬間僵硬下來,她微微蹙眉,看了那牡丹一眼,眼底滿是不虞。
倒是旁邊德妃笑着說道:“不過是一朵花兒罷了,誰喜歡,誰拿去就是,平常百姓家裡也有種植牡丹的,若真是有這麼多規矩,那各個不都要抄家問斬了。”
陸妃看了德妃一眼,冷哼一聲,這些年她唯一不變的就是僞善,多少人被她給騙了,不過現在她沒了姐姐撐腰,沒了南宮家撐腰,還拿什麼跟他鬥,等她的兒子將她的兒子踩在腳底的時候,她會等着她對她跪地求饒。
“還是德妃娘娘說的對,倒是本宮一時被禮教束縛住了,既然德妃這樣說,那本宮就帶幾株回宮裡好了。”錦貴妃捻了一朵花瓣在手中,嘟嘴將它吹散開來,“這麼嬌豔的花看着都讓人喜歡的緊,人的心情一高興,年紀都下來了。”說着她拖曳着裙裾朝着前方而去。
陸妃眉頭緊蹙,這個錦貴妃句句諷刺她們年老色衰。她以爲她能一直這樣長盛下去?總有一天她也會跟她們一樣。不,等到端王繼位的那一刻,她一定親手給這張美麗的臉添上幾筆顏色。
“前面的是誰?”錦貴妃看着前方走過的身影忽然說道,這宮中竟然還有人看到她不行禮問安的?!
旁邊宮人回答說道:“回娘娘的話,是景王殿下,他剛剛從御書房出來,現在怕是回府。”
景王?!錦貴妃皺了皺眉,對於這個人她素來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年少的時候倒是見得多了,不過那個時候跟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少年,她對那個少年的印象顯然要比對他的深。
“說來着景王殿下也時運不濟,聽說剛剛他又將皇上給惹生氣了。”旁邊的宮人小聲說道。
錦貴妃挑眉,時運不濟嗎?!她忽的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臉,眼底閃過一抹暗光。
“你有沒有覺得這位錦妃長的很像一個人?”後面德妃忽然湊近陸妃說道。
陸妃看了德妃一眼,“你想說什麼?”對於南宮雅這女人,她得處處小心,這女人心計可不是一般的深,否則如何在南宮家滅族的情況下還讓皇上對她恩寵不斷。
德妃看着陸妃那一臉戒備的樣子,嘆息一聲,“姐姐你在怕什麼呢?妹妹與你這麼多年姐妹了,妹妹要是想害你,也不會在今日。”
陸妃狐疑的看了德妃一眼,“那你說說她像誰?”
“錦鸞!”德妃目光一深,緩緩吐出兩個字。
陸妃雙眼驀地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德妃,卻觸及到一雙無比嚴肅的眸子,她忍不住偏過頭看着走在前方的錦貴妃,眉頭微蹙,難怪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妃已經離開,跟在德妃身旁的宮女小聲說道:“娘娘,爲何您要告訴陸妃那錦貴妃生的像誰?奴婢覺得她不一定會上當。”
“不會上當嗎?”德妃嘴角一揚,眼底盡是莫測高深,“別人不會,但是她陸雲月絕對會,因爲那個女人是她的噩夢。這也是一個付出了真心的女人的可悲。”
“娘娘,難道您對皇上……”後面宮女的聲音極小。
德妃嘲諷一笑,真心,這皇宮中最要不得的便是人的真心,當年錦鸞的下場,就是最好的證明。
出了宮,秦景淵一路回府,不知道爲什麼,他從宮裡一出來心神就有些不寧。
“阿放,今日府中可有什麼事情發生?”秦景淵忽然說道。
作爲秦景淵座下第一護衛,阿放的情報還是不錯的,他回答說道:“回殿下,今日六先生出府了。”
“子遇出府做什麼?”秦景淵皺眉,依照着修子遇現在的狀況是不適合出現的,若是被人認出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他不會不清楚,難道是知道了楊旭的下落嗎?
阿放回答說道:“他讓裴勇去請重光公主出來一見。”
這話一出,秦景淵臉色勃然大變,腦海中不自覺的想到前幾日他對葉凌汐的態度,心底一個不好的預感襲來。
“他們在什麼地方見面?”秦景淵沉聲說道。
阿放難得見秦景淵如此失態,回答說道:“湖心亭。”
“速去湖心亭。”秦景淵近乎是爆吼出聲,他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修子遇想做什麼,他幾乎能夠猜到,那種失而復得,得而復失的情緒瞬間塞滿了整個心扉,整顆心,整個魂靈都在劇烈的顫抖着,疼痛着。他身體忽然跳出,直接騎上馬,解開繩索,飛奔而出,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漸漸遠去。
後面,阿放看着秦景淵那風急火燎的模樣,眉頭微蹙,殿下這是怕六先生約見重光公主嗎?想不到這重光公主竟然能影響殿下如此之深,他猶記得這些年只有一個人能如此影響殿下,可惜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葉凌汐沿着走道一路朝着湖心亭而去,因爲怕水的緣故,她平日裡並不大喜歡到這種水泗環繞的地方來,總覺得會落入水中,然後就是回想那一次窒息的感覺讓她整個人心神不寧。
而這一次,知道六哥在這裡等她,她心裡的勇氣倒是多生出了不少,她看着亭子中那一身灰衣斗篷的男子,心神更是安定下來了。這樣的見面是她期待的,也懼怕的。
她害怕他會說,“少帥,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人生中詭異的事情太多了,她也從未想過自己會作爲另一個人重新活過來,這是老天的恩賜嗎?是的,她現在相信了,因爲這重活的一世,她終於可以看到曾經那些至交好友,了卻那些遺憾。
葉凌汐走入亭中,每走一步,心情就緊張激動一分,即便知道不適合讓他們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她也想告訴他們,她還活着,大家都活着,真好!
“六……”葉凌汐忽然朝着那灰衣斗篷的男子伸出手。
然而話還未說出,一股強大的內力鋪天蓋地而來,猝不及防間,她身體驟然朝着旁邊的跌去,她能感覺到身體懸空的感覺,還有腳下的冰涼,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灰色的背影,爲什麼?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那灰色的身影轉過身來,看着水底的波紋,眼底詭譎一片。